第 14 章

    奥罗拉宫的女仆和执事忙碌起来,他们在家具棱角处绑上防撞的海绵和棉花,清洗许久不用的地毯以便使用。锋利的刀具和易碎的瓷器被通通收起来,新星经常路过的区域的窗子全部挂上一层纱帘。

    纱帘挡光导致宫殿内部比平常昏暗了一个度。

    新星坐在镜子前,诺安用一截黑纱遮住他的眼睛。

    自他出生起,每年生日前后都会生场怪病。身体虚弱伴随着难以忍耐的疼痛不说,眼睛也见不了光线,所以用黑纱罩住保护眼睛。

    每到这个时期,他就会成为奥罗拉宫绝对的主人。

    诺安不舍得对他说重话,不提地下室,更不敢追究他私自离开城堡的事情。这场病生的也是时候,新星苦中作乐想。

    “我又不是瞎子,让他们别忙了。”他很不喜欢他们把他当玻璃娃娃看待。

    “又从楼梯上摔下来怎么办?”

    不是诺安空穴来风。因为戴着黑纱,城堡里又暗,新星曾经不小心撞到了花瓶,从三楼的旋转楼梯滚到最底下的平台。

    有惨烈的前车之鉴,诺安宁可过度保护,让奥罗拉宫的方桌全部变成圆桌,也不愿意去赌新星受伤的可能性。

    新星还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反对还是无效。

    诺安用手梳理他的长发,喃喃自语般道:“今年怎么会这么早开始?”

    脑海里闪过种种可能,莱因戴依、帕拉、厄普、莉莉丝、水晶法案、凶杀案。外面的危险源多到让他发疯,杀也杀不完!

    尤其是莱因戴依,光是想到他,诺安想杀人的念头冲到最巅峰。

    莱因戴依就像一片阴魂不散的乌云笼罩在他的生命里,好不容易乌云散去,可以喘口气,他又阴魂不散跑出来。

    战意在他体内兴奋的沸腾,魔法领域也跟着躁动不安。诺安把嘴唇抿成平板的直线,努力压制住快要溢出来的暴躁感,他挽起新星的头发扎成马尾。

    黑纱经由魔法淬炼,上面的金色刺绣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护身符文。新星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调整黑纱的透光度。

    他现在并不是很难受,可以透过黑纱清楚的看清诺安的表情。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每年来一次,你还没习惯吗?”

    诺安垂下眼睑,慢吞吞说:“我不会习惯你受苦。”

    新星微怔,心口流过温暖的热流。他抓住诺安的手,蹭了蹭他的手背。

    诺安就不适合温情戏码,表情古怪煞风景说道:“你哄我也没用,我不会让你离开奥罗拉宫。”

    新星心里的感动瞬间消失,甩开他的手,从镜子前离开。他有时候真觉得诺安有受虐倾向,受不了别人对他态度好。

    “我已经知道厄普的事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城堡长廊,两侧彩窗全部挂着纱质窗帘,立柱花台上垂下长长的花蔓,一走一过间有花瓣掉落在长地毯上。

    黑色军靴踩过紫色花瓣,诺安追上疾行的新星。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心性卑劣,心思不正,出现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我没说错吧,你又信错了人。”诺安叹息间又带着难以形容的扭曲快意。

    新星深呼吸停下脚步,“你也是玻璃种,为什么总对厄普这么刻薄。”

    诺安不置可否,理所当然道:“不是所有狗都能被驯养。”他示意新星向后看,不屑道:“像他就养不熟。”

    亚夏走过来脸都是黑的,他的骑士服上有破损的痕迹,头发乱糟糟的,全身上下只有胸前的白蔷薇完好无损,显然经历了某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他摘下头顶不小心沾上去的花瓣,泄愤似的捏碎。

    诺安为他鼓掌,“对付33道魔阵禁制游刃有余,不愧是圣骑士长大人。”

    亚夏气极反笑,当即反唇相讥,“没什么,只能说明布下禁制的人水平有限。”

    诺安唇边身体一僵,眼神阴郁下来。他最讨厌有人在新星面前下他面子。他动了动手指,指骨咯咯作响。

    亚夏越过他,向新星行礼。他第一时间注意到新星眼睛上的黑纱。他很自责因为一时心软,害得新星提前进入虚弱期。

    “殿下,是我的错。”

    他不该带新星出去,更不该让他亲眼目睹厄普的背叛。早该想到,特殊时期任何刺激对新星而言都是致命的。

    抱着促使新星成长目的的他,真是愚蠢至极。

    “当然是你的错!”诺安冷冷道,高高在上俯视亚夏。

    没有亚夏,新星根本不可能离开安全的地下室。在诺安看来,现在新星遭受的痛苦都是因为亚夏的自作主张。

    亚夏面色一白,把腰压得更低。

    “亚夏是我的骑士,遵守我的命令又有什么错?你有什么不满直接冲我来,别迁怒他。”

    新星的维护让亚夏更愧疚,令诺安更愤怒。

    “你还护着他!”

    新星感到疲惫,不管是诺安的无理取闹还是亚夏的自我反省。

    “生病的人是我,痛苦的人是我,我为自己的任性买单,你们又在这里吵什么?”

    两个人都被新星吼了,表情齐齐空变得空白。亚夏手足无措直起身体,和诺安一起茫然地看着新星。

    他们小心翼翼、不安又惶恐,新星真是受不了他们的眼神。

    “你们随意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新星毫不犹豫逃进卧室。厚重的金色大门重重关上。门扉紧紧闭合,只留下亚夏和诺安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后,诺安说:“换个地方谈?”

    亚夏点头。

    两个人走到新星的会客厅。

    合上会客厅的门,亚夏主动开口:“议会决定在下周以叛国罪和谋杀罪判处厄普死刑,由圣殿骑士团监督实行。”

    诺安坐上沙发,凡是新星的东西都有极乐鸟标志,他拿起茶几上精巧的茶杯放在手里把玩,摩挲着杯身凸起的标志,把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动作真快。”

    “厄普和莉莉丝究竟是什么关系?潜伏在新星身边目的是什么?莉莉丝又藏在哪个见不得光的角落?”

    他问出一大堆问题,亚夏一个也回答不上,“厄普什么都没交代,也不肯认罪。”

    “贝柯是老了吗,还没有问出东西。必要时让他把老本行捡起来。”

    战时贝柯负责刑讯,厄普怎么可能抗过刑罚?亚夏不可置信,“厄普只是个孩子。”

    “呵。”他的话让诺安作呕,“你亲手把他送进监狱,这时候又跳出来装好人,真虚伪。”

    “这是两回事。”亚夏眉头紧锁。

    “从带来的结果上看,并没有区别。”诺安不爱笑,面无表情看人时总给对方带去无形的压迫感,“就像你坚守的原则和正义,却让大家为水晶法案做出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让新星因为厄普的死悲伤欲绝。”

    他把茶杯放下,瓷器磕碰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漫不经心说:“作为战友,你相当于背叛同伴。作为保护者,你又伤害到了新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个失职的骑士,没有半点长进。”

    他把最后的尾音咬成薄薄的刃,无形中割向亚夏的心脏,刺伤他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亚夏露出痛苦的表情,“别说了。”

    隐秘的快感欢快地在他体内歌唱奔涌,诺安沉迷于报复带来的畅快,不顾后果的撕开共同的伤口,完全忘记自己也会伤得鲜血淋漓。

    “我说的不对吗?亚夏,不要让我提醒你,”他用力咬着每一个字,“你的失职害死了我哥哥!你永远别想忘记!我要你永远活在愧疚里!我要你看到新星,就会想起曾经犯下的错误!我要你永远被负罪感折磨!”

    “这是你欠诺瓦的!你欠我的!”诺安眼睛里有血丝蔓延。

    “别说了!”亚夏承认他的错误,他愿意用一生去赎罪。每当看到新星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场雪,想起鲜血和死亡。记忆中浑身是血的诺瓦和新星尚且稚嫩的脸重合在一起,他会永远活在愧疚和再次失去的恐惧交织的地狱里。

    他低下头,愧疚感压上他的脊梁。沉默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会顺着莉莉丝这条线查下去。在弄清真相之前,我会想办法说服光明圣殿支持水晶法案。”

    “你没办法说服雅砂。”诺安毫不留情戳破亚夏的幻想。他意有所指道:“真相并不重要,谁是凶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不能是厄普,不能是个玻璃种。”

    亚夏定定看着他,他越来越看不懂诺安。曾经的诺安最是守序,甚至有些刻板,是诺瓦口中最优秀的战士。而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不择手段的政客。他不由自主,自言自语般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诺安冷眼相对,“谁会像你止步不前。”

    亚夏试图在他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如果诺瓦还在,他绝对不会认同你的做法。”

    诺安背对着他,大半个身体隐秘在阴影里。他回过头,银发遮住他的眼睛。沉稳的声线有一丝颤抖,“所以他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毫不犹豫推开门离开。门扉打开又再次合上,地上细而窄的光影刚刚出现又忽然消失,亚夏站在原地仿佛也和那光影一样,即将湮灭于黑暗中。

    ——

    深夜。

    房间里不见光亮,床上安静睡着一个人。那人眉头紧皱,睡得很不安稳,很快就醒了撑着身体坐起来。黑暗中,他摸了摸身下的羽绒枕,指尖触到一片冷湿。,新星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尤其是右侧脸颊,火焰炙烤的灼烧感舔舐皮肤,痛得他直不起腰,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

    他只需要轻轻拉扯床边的铃铛,就会有人进来查看他的情况。但是他没有叫人,忍着疼从床上下来,随手扯了块毯子披在身上,赤着脚按照记忆朝镜子的方向挪动。

    昏暗的烛火摇摇晃晃亮起来,照亮镜中苍白人脸。嘴唇血色尽褪,皮肤显露出死人似的灰败,覆眼黑纱下,右侧脸颊上,本来只有发丝细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创面扩大成小拇指大小,正源源不断渗出黑血,在昏暗的室内,更显得狰狞可怖。

    新星顾不上眼睛的刺痛,摘掉黑纱,紧贴镜面,不可置信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他回到床边去看,雪白的羽毛枕上血迹斑斑。很难想象,这样小的伤口能流出如此多的血。

    他扶着墙支撑身体,才勉强没让自己因为这骇人的一幕跌倒。

    “阿莱特,你这个乌鸦嘴……”

    新星露出苦笑,他还没蠢到真会认为是珍珠粉的原因。眼前忽明忽暗,他伸出双手,努力将目光聚焦在指尖上沾染的黑血上,感到天旋地转。

    为什么血是黑色的?为什么伤口好不了?

    他真的……只是生病了吗?

    新星茫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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