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饭

    没等几日,天久违放了晴,苏初妍听见了步子声,按压在雪地里沙沙作响,每一步都有力,不急不缓地走来。

    她家偏,路过的人本就少,落了雪更是少。

    寂寥无人时,连一丁点儿声响都能穿进耳朵里。

    苏初妍推开门,门外的雪堆得有一尺高,她踢散了雪堆,将门敞开。

    母鸡听见门开的声音,开始“咯咯”直叫,围着草垛子做成的窝狂走,不时啄土。

    这鸡在孵小鸡仔,一点儿声响都不能有,不然就在笼子里叫唤。

    按孙莺所说,母鸡孵蛋时,要不准它走,将它压在蛋上,头顶上要盖着草席,将它压在笼子里,不准它随意扑腾。

    苏初妍撒了把干苞谷粒,才让母鸡静了片刻。

    她招呼师傅们进屋,走在前头的要年长些,左脚微跛,不过不大影响走路,身后跟着个小师傅,人小得多,倒像是学徒,人不大爱开口说话,只垂着脑袋看着地,有时会趁没人看他,抬起头来四处瞧瞧。

    “师傅们先瞧瞧我家的顶,许是瓦移了位,雪滑了就漏水,你们先瞧瞧,修好了再将这屋子加固得牢实些。”

    “好,这屋子有些老旧了,你瞧这房门根,沙石都磨灭了了个角。”

    苏初妍顺着老师傅的指尖瞧去,果真是少了些,不过也没法,都是老房子。

    “是,反正先过了冬再说。”

    “放心,过冬自然没啥不行,就算是屋子老旧了,撑它个三年五载也不成问题。”

    苏初妍这才放下心来,招呼着他们先进门喝水。

    忘了买姜,苏初妍就早早地化了两大碗米酒汤,里面又放上白糖化开,一直用小火保着。

    苏初妍拿着帕子端出这两碗汤,放到灶台上让他们喝。

    “费心了,三儿,来喝水。”

    小师傅走在后面,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来,他抬头看了眼苏初妍,旋即朝她点点头,算是感谢,再闷头喝水。

    “这小子闷,连个媳妇儿都没讨到,人家姑娘不是不喜欢他,就是要被他的话活生生气死,家里正犯愁。”

    苏初妍含笑,喝了些白水。

    “不过让他跟我多锻炼锻炼,多跟人说话也是好的。”

    “那倒是,不过做啥不都是要有人带着,我家相公就是拜了个师父才学来打猎这手艺。”

    “是。”

    他们来得早,喝完水时,窗外的太阳都透过口子落了进来,加之喝完热米酒汤,那酸甜的滋味伴着热气儿一道下肚,暖烘烘的光往身上的袄子上照,烤得热乎乎又松软。

    两个人从家中找来竹梯子,一人在底下撑着梯子,一人走了上去。

    半弯下腰,整个人压低身子,站稳在房顶上。

    “风吹跑了些,碎了两块,旁的变了位。”

    苏初妍站在放下,仰着脑袋回她:“成,你们看着来。”

    趁着雪堪堪停了,苏初妍从柴房里寻了把铁铲,木头手把上落了层灰,闻起来还有一股霉味儿。

    不过也没啥大碍,用水冲洗了下,她拎着铲子往外走,从门槛外的积雪扫起,厚厚的积雪占满了整个庭院,苏初妍将雪铲进畚箕里,再运出去倒。

    一铲两铲,地上的雪少了,露出草皮地来,里面还夹着些许积雪在其中,杂菜的草缝里被光一晒就发光。

    地都冻硬了不少,苏初妍站在扫完雪的地皮上踩踏,确实,这地都冻硬了,踩起来硬邦邦的,脚都震得生疼。

    房顶上两人不时说两句,弯腰理着瓦片,苏初妍在底下安静扫雪,一个趔趄踩上了雪,只觉得如棉花般的松软,想必是新雪。

    等她累得直起腰歇息,才发觉自己鞋尖湿濡了一片,是雪化了打湿的。

    门前雪都少了不少,露出一片光秃的绿褐色的空地。

    等时候差不多了,苏初妍就去做晌午饭。

    肥肉整块用水煮了,再用快刀切成指头厚的片儿,这刀不算快了,还是用碗底磨了会儿才利。

    炒肥肉不要多油,锅里稍稍勾些,放佐料,再倒入肥肉,里面的油就煸了出来,不宜过久,不然肥肉要干脆,是吃不动的,等锅里的油不少了,再滤出肉来,剩下的油锅里倒入豆干,荤油干香,豆干起了泡。

    肥肉不必过久,等肉从白变透亮,一盘油汪汪的菜就出锅,最后撒下一把大蒜叶子,味道和颜色都具备了。

    这菜出锅就满屋香,只是苏初妍吃不了两块就腻,也只得是嗅嗅这股香味了。

    锅里炖着的是混着肥团子肉和排骨的汤,苏初妍在扫雪前就炖着了,配上白萝卜和海带,海带是干的,要泡水,还是苏初妍从路过的商人口袋里买下的东西。

    肉汤上漂浮着橘皮,汤里也是,苏初妍尝出了药味,将里面的橘皮和药材夹了出来。

    锅里空了,苏初妍又烧油煎豆腐,老豆腐切块,先在油里撒下一把盐,再将豆腐沿着边滑下。

    豆腐里没多少水,用油一煎就干脆,尤其是那边角处,更是焦香异常。

    用长筷挑,豆腐翻面,黄灿灿的面就露出,上面的热油还在翻滚着炸,豆腐蓬松起来,再稍等会儿。

    豆腐捞出,油光闪闪,剩下的油正好够,豆酱一勺,翻炒开来,倒入一把瘦肉丝,转开上色,再倒入豆腐翻炒。

    酱油少许,加盐,加粉,兑水化开,再将酱汁倒入锅中。

    淀粉成糊状,裹着豆腐和瘦肉,最后撒葱出锅。

    蒜薹是新买的,细长葱绿,味道没有葱子中,过水就切成段状。

    只是锅中还有层糊,用铲子刮开,加水搓洗干净再倒油。

    瘦肉要多油,腌制过的瘦肉才嫩而不老,另外盛起肉,撇开里面的油,炒蒜薹。

    蒜薹有甜味,不过长老了就满是筋丝,咬不动也难以下咽,幸好这次的蒜薹嫩,就算是放了几日都还是鲜嫩。

    炒菜不过都是这么做,没有过多的分别。

    再来碗素菜才解腻,只是该如何做才好哩?是炒还是煮汤?

    豆腐还有剩下的,豌豆尖也有,上面还挂着露水,恨不得现在就吃了。

    那就打个汤,清水煮豆腐,只加盐巴和一勺子猪油,豆腐要煮久,等松软了才是煮好了,这个煮好,是味道进去了。

    碗底铺下一层豌豆尖,热猪油水带着豆腐一倒,即刻就熟。

    苏初妍满身的汗,后背也打湿了,出门去,一阵风吹过,才算好受些。

    有些阵子没这么做饭了,苏初妍也要想不出花样来了。

    “师傅们,吃饭啦!”

    她仰着脑袋喊。

    师傅们也是热了不少,身上脱下了灰绿色的袄子,挂在房顶上,里面的薄衣随风飘扬。

    “好,晓得了!”

    苏初妍帮着稳住竹梯,让他们下来。

    老师傅抽着旱烟,用柴火点燃叶子,烟斗对准自己的嘴巴,狠狠抽了几口。

    “习惯了干完活要抽下,你们先进去等我。”

    烟雾缭绕中,他缓缓吐出烟,摆手让他们进去。

    三儿就跟着苏初妍往里走,连脑袋都不敢抬。

    “菜都上桌了,我去舀饭。”

    苏初妍手里拿着木饭瓢,舀了三碗白生生的米饭。

    “好。”

    他满头的汗水,沿着额角滑落,直往下滴。

    “你家的瓦片要换,有些吹跑了的我自个儿带来了,就先跟你换上了,庄上人家漏雨就是这样的多,瓦吹偏了位,没啥大事,今日再算上下午,定能修好,明日再来加固一天。”老师傅从后慢慢走来,手上满是青苔的黑痕,用水正搓洗着,免得弄脏了主人家的东西。

    “都好,你们会,自个儿看着来就好。”

    肉汤是最热腾的,也是最香的,满屋子都有股药材香。

    苏初妍将碗里的饭都压得严实,又一人盛了碗汤。

    “你们尝尝咸淡,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我家平日里的菜也油水重,这菜也就是按往日来做。”

    “有口吃的我们就该多谢主人家仁慈喽。”

    “这不是应该的吗?不都是要供晌午的饭?”

    老师傅提箸吃菜,那肥肉炖汤不腻,药材味压下了嘴里的油腻。

    菜虽说不是极多,毕竟只有三人,且分量十足,自然是没能吃完,倒是清汤菜喝得干干净净,里面菜叶子都是捞了个干净。

    “你家的那人出门去咋还没回来?”

    “进山了,也快要回来了。”

    苏初妍听他这么一问,心头一喜,随即又变为惆怅。

    她有多久没见到那人了?再不看看,她都要忘记那人的样子了。

    不过那双眼睛,苏初妍是不会忘记,闪着光亮的眼睛只瞧着他。

    “想他了?”

    “没,没。”

    苏初妍夹蒜薹吃,吃起来鲜嫩又有些发甜。

    “久别了还是会想才对,更何况是你才来村子多久?”

    “哪有很久,不过几日,往日里有人陪着我,也没多少想念。”

    苏初妍脸颊微红,她在骗人!

    她怎么可能不想?睡前她总是盯着窗外的雪看,想着那人是不是在受冻,又能有啥吃的?日子过得苦不苦?

    不过她骗不过老者昏黄的眼球,那双眼睛里可没有这些。

    “快些吃了干活!”

    他催促着自己徒弟,自己年岁渐长,只喜欢吃些软烂的吃食,尤其喜甜,对于这些肉都只能勉强下口,瞧着是油光满满,轻轻一嗅就更是馋嘴,可惜却吃不下。

    罢了罢了,老将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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