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心?”桑流光站在梯子上,看着坐在屋檐上的林枝问道。
林枝坐在屋檐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声音细若蚊吟:“没有。”
那就是有了,桑流光十分理解从身后拿出一壶酒塞到林枝怀中:“喝点?”
林枝瞧着自己怀中突然多出的东西,满脸怀疑:“有用吗?”
“一般,治标不治本,总好过一直不开心吧?”边答着,桑流光爬上屋檐,坐到林枝身边,“我想她的时候,就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喝点。”
林枝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却被辣的咂舌,看到桑流光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口,震惊道:“这东西这么辣口,你也喝得下。”
桑流光作势要从林枝手中将酒抢回:“不喝就还给我。”
林枝慌忙躲避,起招格挡住桑流光伸过来的手:“给我还要拿回去?”
桑流光被林枝架住,轻哼一声:“嫌弃还喝?身体倒是挺诚实的。不过你这招式练得不错,有模有样,比你刚醒过来的时候好多了。”
林枝却没搭理桑流光的话茬,反而问道:“找我作甚?你不是说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喝吗?现在又提着酒来找我?”
“对啊,我想她了,但是南山局里就只剩两个和她有关的人,我大半夜找齐大哥喝酒实在不合适,只能来找你了,结果看到你这么委屈的样子,我就觉得我来的时机太对了。”说话间,桑流光又灌了几口酒下肚,懒懒地躺倒在屋檐上。
林枝没答,仍旧缩成一团看着院子中的树发呆,可能是自己醒来之后,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林还给予了自己太多的保护和包容,让自己产生了依赖,直到红衣妖戳破林枝心中最后一层保护的屏障,林枝才明白,自己大约是喜欢上了林还。
“其实我该谢谢你。”桑流光突然出声,打断了林枝的思考,“你可能不知道,阿晓八岁之后的愿望,就是希望齐大哥的伤能治好。为了这个愿望,她带着齐大哥从北山一路艰险来到南山。她当时才八岁啊,这么小的孩子,还要拖着一个半瞎的人翻过一座座山。”
“十年前,北山有妖族作乱,北山局上下死伤了不少妖族与异人,齐大哥就是那时受的伤。齐大哥的眼睛伤得很重,那边的医者说,齐大哥的伤是不可能好的了。但是阿晓她不信,一直缠着医者和北山山神...”桑流光望着天空,语气满是怀念,“你是不知道,她缠人的功夫有多深,真的谁都招架不住。所以啊,北山山神告诉她,南山或许有医治齐大哥的办法。但当时北山局乱的很,光是处理那个妖族惹出的烂摊子,就已经让北山上下烦的焦头烂额,谁还能分出时间,送两个异人来南山?”
“阿晓不想等,就自己带着齐大哥一路翻山越岭过来。我见她的第一面,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了好多口子。你知道吗?她见到天虞山神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南山有没有治好齐大哥眼睛的办法。”桑流光摇摇头,“我没见过齐大哥以前的模样,自然也不理解阿晓的执念。我从阿晓和齐大哥的话中听到过北山那场灾难,在我看来,齐大哥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所以,治好齐云深眼睛的办法是什么?”林枝问道。
桑流光转过头盯着林枝:“两个办法,迷谷树,或是传说中的帝药。”
林枝不解:“帝药?南山有帝药?我看过藏库中有关妖族的所有书籍,都没有看到过帝药啊?”
桑流光摸了摸林枝的脑袋,回答道:“帝药,并不是书上记载的词,这只不过是我们异人口口相传下来的词。准确来说,它叫不死药。想起来了吗?”
喝了酒,林枝的思绪迟钝了不少,想了许久才迟疑地答道:“传说中,可以用于复活已逝之人的不死药?可是那不是巫族的东西吗?书上说,巫族居于西山地界,这不死药怎么会在南山?”
“的确,不死药只有巫族才会炼制,但不死药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可是出自南山。”桑流光凑到林枝耳边小声说道,“这可是南山和巫族不外传的秘密,你在书上是找不到的。那味药,乃是南山中云雨山上的栾木。”
林枝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用不死药去医治齐云深的眼睛。不死药能复活已逝之人,医治齐云深的眼睛,那么北山那些死去的异人和妖族也能复活啊?”
桑流光一脸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戳了一下林枝的额头:“你好好回忆一下,巫族的不死药复活了谁?”
“还能有谁啊,不就是...”林枝很是纳闷,“窫窳呗。”
桑流光紧紧地盯着林枝,似乎在等着林枝说出下文,但等了半响,林枝都没有接话。桑流光无奈,只能解释道:“你说得没错,窫窳。但是窫窳复活之后,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妖族,天神发现不死药用于已逝之人身上,并不能真的让已逝之人复活,它只是让那个身躯重新充满生机,但意识会被怨恨彻底侵占。因为这个,天神便不再允许巫族炼制不死药,更是直接将云雨山在南山地界上抹去。”
林枝恍然大悟:“所以,齐家兄妹就只剩下了迷谷树这一个办法。”
“对。但是你知道吗?迷谷树早在...”桑流光在林枝面前掰着指头数,“一百年前就失踪了!我都没见过传说中的迷谷树妖林迷。异人的生命不过百年,想要在这百年间找到那个失踪的迷谷树妖,简直比登天还难。”桑流光说多了,又猛灌了几口酒。
迷谷树妖林迷失踪了一百年?林枝心中一惊,难道红衣妖所说的,林还心里一直记挂着的妖族就是林迷?想得入了神,林枝竟不知不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唔,你怎么问这个?”一只手忽地搭上林枝肩膀,林枝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林枝转过头,才发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是桑流光。林枝扫了一眼旁边堆着的几个空酒壶,方才谈话间,桑流光已经给自己灌了不少的酒,整个人看起来晕乎乎地,不甚清醒。
林枝用力抓住身体不断往下滑的桑流光:“你醒醒,坐好呀!”
桑流光醉狠了,自顾自地说道:“据传,林还不是主动加入南山局,而是被大妖林迷带进来的。”桑流光靠在林枝肩上,才稳住了身体。架好桑流光,林枝才松了一口气,幸好眼下夜深人静,无人路过此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偷听到两人的夜聊。
林枝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所以,林还和林迷很亲近,是吗?”
“嗯。”桑流光突然起身,动作很大地点了个头,桑流光这一动作,林枝只能将桑流光虚虚揽住,桑流光继续道“我听相熟的妖族说,林还三千年前进入南山局,之后就一直跟在林迷身后做事,直到一百年前,林迷失踪,林还才开始单独处理妖案。”说到最后,桑流光抱着酒壶,十分哀怨道:“如果林迷没有失踪该有多好,阿晓就不用为了那迷谷枝,填上自己的命了。”桑流光声音逐渐变小,等了许久,耳边传来桑流光平稳的呼吸声,林枝才发现桑流光已经靠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林枝看着墙角的梯子,衡量自己能不能安全地带着睡熟的桑流光下去,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坐在屋檐上吹着晚风,想要找到自己的答案。
...
“醒醒。”
感受到身旁传来的动静,林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桑流光睡了一觉,虽然还有些宿醉,但人已经清醒了不少。
见林枝醒来却没有动作,桑流光又推了推林枝:“醒醒,再不下去,我们两个半夜做屋顶喝酒的事情就要被其他人知道了。”
喝酒?林枝突然弹起,差点晃到桑流光,桑流光无奈道:“也不用这么激动,还没有来人。”
想起昨晚趁着醉意,自己才壮着胆子问出的问题,林枝现下又失去了所有勇气,捂着脸害怕面对上桑流光疑惑的神情,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还记得我昨晚问你的问题吗?”
“昨晚?”桑流光困惑不解地反问道,“你不就问了我阿晓和齐大哥的事情吗?你还问了其他?”桑流光揉了揉因为宿醉还在胀痛的额角说道,“昨晚和你一块,我比平时多喝了两三壶酒,好像喝到最后,都已经不太清醒了。我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听到桑流光如此回答,林枝这才如释重负,赶紧扯开话题:“昨晚喝到最后,你一直乱动,我担心下楼梯的时候把你摔了,就只能架着你在屋顶上睡了。”
桑流光还不在意地摆摆手:“怕什么,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把我推下去就行。就算醉了,我也能安全落地。你别不信,我武功可不差,下次我喝醉了再来你面前表演一遍。”
林枝手软脚软地爬下梯子,挪回房里:“倒也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