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哎,你们听说了吗?住在巷子尽头的那位露易丝夫人,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巫!”

    “害,早就听说了,我在警署干活的亲戚说,她是从教堂里逃出来的,不仅夺了神明的密宝,还残忍的杀害了所有神父。”

    “对对对,我亲眼所见,啧啧,那叫一个惨啊!可怜大主教一生行善积德,却落得如此下场。要我说,当初就应该尽早把这妖女烧死!”

    “哎哎,快别说了,她过来了,快走快走……”

    远处的脚步声近了,风吹动轻薄的面纱,露出来者精致的面庞:她有着如天空般蔚蓝的瞳,眉间一点朱砂,再向下是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唇,眼角那颗美人痣衬得这张脸愈发妖艳。

    她穿着华丽的黑色礼服,迈着优雅的步子,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那盒子半开着,隐隐露出细碎的微光 。

    路边切切私语的几人顿时被吸引了目光,不知是谁喃喃着开口:“那、那是金子吧……错不了,错不了!只有金子、只有金子才能发出那种光泽!这么一大块,应该……应该能卖很多钱吧……?”

    无人搭话,沉默之中,私欲与罪恶渐渐发酵。

    有人拿起手边的板砖,石屑坠地的声音惊动了安睡的黑猫,那只老猫竖起尾巴,发出嘶哑地嚎叫。几个胆小的家伙被它吓到,犹豫着动手与否,手中的家伙放下又举起。他们终是输给了诱惑,一哄而上。

    露易丝夫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澄澈的眸子倒映着人们狰狞的面孔,她躲过袭来的砖头,盒子被稳稳地捧在手中。

    弯腰、抬腿、转身,再接一个滑步,她如同盛放的黑玫瑰,在舞台中央跳着华尔兹。

    咚——咚——,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露易丝夫人轻巧地转身,余光瞥见钟楼上滴滴嗒嗒的指针:日落之前尚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够挥霍,但她已然没了耐心。露易丝夫人眉间染上一丝不耐,旋即缓缓开口:“朝生踏霜去,零落碾作尘。”

    闻言,人们想起她女巫的身份,纷纷扔下手中的砖头,争先恐后向巷口跑去。也有少部分对传言嗤之以鼻的人踌躇着,他们贪婪,却无人想做出头的鸟儿。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连露易丝夫人也愣在原地,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不过须臾之事无言地向人们昭示着不争的事实:女巫的身份是假的,面前的女子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可她终归是个手无寸铁的孱弱人士。

    在泼天富贵面前,人们眼中除了金银再无其他,就连道德与生死也可弃之于无物。于是人们纷纷折回,重新捡起砖头,挂着贪婪的笑容向露易丝夫人袭去。

    “……看来,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也依旧无法适应啊……”露易丝夫人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色,她轻巧地向后一跃,顺势借力立上墙头,风掀起面纱,人们看到那张脸上的笑意与无端显出的几分天真烂漫,她说:“那么,这次真的是永别啦。”

    “花开唤春来,新叶盼雁归。

    清风拂云散,金乌缀九霄。

    孤醉不觉晓,窗棂困霞光。

    长夜何时尽?我独祈月明。”

    风又吹起来了,露易丝夫人逆光而立,神色悲悯,犹如下凡的神灵。她拖着优雅的腔调吟诵,手中仍捧着那个盒子。

    有了先前那次的经验,人们坚信这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冲上前 ,而后风带走了俗世的尘埃,人们的身影湮灭在那缕轻柔而又澄澈的风中,它抚平了所有的贪欲。

    血花高高溅起,为墙面刷上新装,几滴血液溅进半开的盒子,原本微弱的光骤然炸开,点亮了幽暗的小巷。

    “原来最后一笔可用此等随处可见之物代替……呵,可凡人终是难以书写神迹的一隅,想来这也是那位的恩典吧……”露易丝夫人看着光团喃喃自语,“现在舞台已经搭好,是时候拉开帷幕了。”

    露易丝夫人忽然又笑了,她双手抱着肩,两片红霞飞上脸颊,迷离的目光望向远方,像个坠入情网的少女,连语气中都是满满的甜腻之感。

    “哦,夫君、我亲爱的夫君,我很快就会与你重逢啦,那时的世界,也应像我们初见时一般美好吧?”

    她跳下墙头,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巷子深处。

    巷子尽头矗立着一间毫不起眼的木屋。甫一进门便是按次列排开的几扇屏风,铺了满地的白纸在行进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屋子正中央的地板微微突起,上面整齐的排列着几张书稿。除此之外,这间屋子竟是再无他物了。

    身着黑裙的夫人跪在书稿前,双手颤抖着从护了一路的盒子中取出一支再平凡不过的毫笔。她小心翼翼地蘸取匣中的液体,全然不在意笔身上残挂的液滴打湿了自己的手套。

    蘸墨、落笔,这一切本该一气呵成,但内心的波澜使她迟迟未能下笔,不知由何物制成的墨水滴落,模糊了书稿上的字迹。

    静默良久,一行墨迹终是夹杂着叹息落下,掷地无声,却又带着不为人知的分量。

    此时距日落不过半刻光景,白日里喧闹的长街小巷已是空无一人。世界在这一刻走向静默。

    露易丝夫人依靠着屏风,手中的毫笔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卸下重担之后连空气都仿佛充满了幸福的气息,她再也不想顾忌什么礼仪,毫无形象地滑坐在纸张间,黑色的裙摆铺散开,似是雪中盛开的靡糜之花。

    她闭上眼,轻哼舒缓的歌谣,为这世界送上终曲,亦是为新生黎明奏响赞歌。

    ——风啊,你的温暖使我向往,你的霜雪令我趋之若鹜。我深深仰慕着天上的飞鸟,因着他与你同行;可我是将颓的野草,如何能让自由为我驻足?

    ——当我终于与你比肩,你却渐行渐远,将要归于那亘古的长夜中去了。可枯草怎能甘愿失去久别的雨露?我挣扎着向前,结出灰败的花朵。自此我守望长风,希冀那清风再次拂过荒野,希冀那份自由万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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