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成婚,是一个举国同庆的大日子,这一对新人面上挂着笑,在众位宾客见证下,拜过天地,结为夫妻,所有来客皆喜笑颜开,貌似比自己娶亲还要开心。
唯有一人,从着装看来有些权势,却落座在宴厅边缘,和一群无权上前敬酒祝福新人的宾客一起。
他与这宴席的氛围格格不入,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周围人不敢惹,像鹌鹑般默默夹菜,半点声响不敢发出。
那人已经醉了,眼神却还带有几分清明,直勾勾望向天空,不知是在发呆,还是看着什么。
一个带刀侍卫走到他们这里,对着醉酒男子恭敬鞠上一躬,道一声,亲王殿下,太子殿下有请。
男子没有半分动静,好似没看到侍卫一般,目光仍望向遥远夜空,如一座石像。
侍卫没等到男子动弹,只好离开,不一会儿,这场婚宴的主人亲自走来,手中端着两杯酒,旁人见状纷纷离桌,不敢掺和两位大人物之间的事情,这里只剩他们二人。
灼华。
太子轻声唤道,那人眼珠动了一下。
是我对不起你。
男子转过头来,带着酒气的眸子正正对上那双眼睛,它们好似夜空的繁星,深深吸引着他。
可在这个时刻,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张开双臂拥上它们的主人,轻轻落下一吻,说一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只有祝福,可,他几次张口,嗓子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他接过太子递过的酒盅一饮而尽,便又偏过头去,不再看那个曾经的恋人。
他们短暂拥有过对方,已经很好了,怎能奢求如誓言般长久呢?那男子自我安慰着,努力忽视身旁那一抹刺目的鲜红。
可太子的目光却似黏在他身上般,久久不肯挪开,男子无奈。
太子殿下,您不用去看您的新婚妻子吗。
太子却也不回他,而是答非所问。
父皇说,要派你去边疆……
你别走,我去和父皇商量,让你留在这里,别走好不好……
太子的语气中满是恳求,男子的心一阵阵钝痛,面上却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要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个人……
太子靠近一步,又一步,他知道这里不会有人看到,所以将男子拥入怀中,近乎痴迷般嗅着男子身上的气味。
太子妃在新房中坐等一整夜,也没有等来她的夫君掀盖头,直至鸡鸣时分,这位新娘子才迷迷糊糊听到开门的声音。
太子殿下?
她轻喊出声,太子应声,缓步靠近床榻,拿起置于桌上的玉如意挑起新娘子的盖头来。
新娘子很美,是皇后在达官显贵中精心挑选的,父亲是镇国公,手握重兵,有个兄长在朝为官,品阶不低,祖父乃上任宰相,朝中大半文官是他的学生,有这样的背景,对他登基是一大助力,至于本人如何,那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妃,我们就寝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有事耽搁了。
他很注意,没有在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来之前也曾沐浴过,他笃定,这位未经人事的姑娘看不出什么,事实也却是如此,太子妃羞涩的眼都不敢睁开,哪怕身子都害怕到颤抖,也任由他一件件解开婚服。
如果这是灼华……
他们第三日才进宫给帝后奉茶,太子妃贤良淑德,乖巧可人又落落大方,帝后很是喜爱这个儿媳,赏下不少金银布匹,充做私库,太子也笑意不止,一副满眼都是太子妃的样子。
这对新人辞了帝后,又去了太子妃母家,自然受到热情款待,国公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说些体己话,太子和男眷不好多待,便相约散步,老丈人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学富五车不说,十八般兵器也是略有涉猎,文武双全,风度翩翩,对自家独女亦是敬爱有加,是越看越满意。
倒是国公那个舞勺之年的幺儿,总觉着太子殿下笑起来怪怪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自己想多了。
待他们准备回府时,国公府上上下下都依依不舍的,太子妃的幺弟还闹着要跟姐姐回去,去看看太子府的演武场。
太子真的很会演戏,一晃三个月过去了,京都人人都在传太子殿下爱惨了太子妃,而这位单纯的女子亦是迷失在太子殿下编织的谎言中,以为自己很幸福。
这天,皇帝召太子入宫,太子妃闲来无事,在花园里溜达,走到一处假石觉着口渴,便差丫鬟去备些茶水,自己坐下歇息片刻。
她看到一块石头样子别致,好奇之余碰了一下,哪知假石突然挪动,露出向下的石阶来,太子妃是个很有探知欲的姑娘,她绕着露出的洞口转了一圈,感觉没有危险,便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虽处于地下,这个空间却不黑暗,因为石壁镶满大小不一的萤石,它们大多是深浅不一的绿,却也有浅淡紫色或白色,将这里映照的很是唯美。
她很快走到尽头,是一扇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向两边移开,露出门内的光景。
这是一间不大也不小的石室,整齐陈列着不少能工巧匠雕刻的博古架,其上放置各类金玉摆件,奇珍异宝,但更多的,还是书画一类。
她以为是府内库房,便兀自在这里溜达起来,莲步轻移,品鉴着石室的装潢,竟在其中看到好多大师真迹字画,一时间对收藏之人赞不绝口,临走前,太子妃取下一副书画,小心卷起,抱在怀中带走了。
它名遇风,几年前怀安大师于颠城聚风亭作,后来,便将它作为礼物赠与他,愿他如鹏之遇风,扶摇直上。
太子妃也没想到,自己带回卧房的书画,竟让自己温润尔雅的夫君面上的笑容消失。
当人回来的时候,她满心欢喜拿出心仪的书画,展现在太子眼前。
我竟不知这府内还有个库房,内里容纳如此绝迹,这副便悬于你我宫中如何?
太子的神色略显急促,道,还发现其他什么吗?
未曾,只是容纳宝物之贵重,甚于府内公库,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太子反应怪异,令太子妃心存疑虑。
直觉告诉她,那地下库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