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不知道飘向了何方,我看着酒瓶落下,忘了后退,我还在回想那张照片。
怎么会就这样被发现了呢,明明可以藏很久。
血液从头上往下流,流到眼睛里,流到嘴里,滴落到地上再渗进去。
我好像听到他又在说了。
“不行我们就死吧。”
我想说好,可我张不开嘴。
其实我每次都想说好,但我觉得他应该长命百岁。
他钻进了我的怀里,我也想拥抱他,可我动不了。
小渝,别怪我。
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他们从我怀里抱走了盛渝,我不想让他们带走他。
可我动不了。
好在,他们把我也带走了。
手术室的白炽灯太亮了,照的我眼睛疼,我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另一个是先心?”
“哎呀,可怜的孩子啊……”
“谁知道呢,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要被打成这样呢。”
是啊,我和小渝犯了什么错呢。
光影飘散在风中,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我转头看见了趴在我枕边睡着的妈妈。
她还拉着我的手,看起来很憔悴,像是几天没合眼。
我一直很感激她,我的命是她给的,但她好像一直很愧疚,带我来到这个家……
我想要坐起来,手刚一动,她就惊醒了。
“向向……向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抱着我哭。
我怕拍她的背,示意她没事了。
“妈,小渝呢?”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好像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而我就像是坐在王位上的达摩克里斯。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小渝,先去天堂享福了。”
审判的重剑落下,斩断我的脖颈。
盛渝……好像忘记把我带走了,我明明说“好”了。
她怕我太伤心,找来了医生给我检查身体,以此转移我的注意力。
医生很快就检查完了,各项指标都正常,还是年轻,恢复的很快。
“妈,我想自己待会。”
“好好,我去买点水果。”
病房就在一楼,窗外正对着一颗桃树,桃花全开了,粉白一片,倒是很可爱。
可惜了……
阴沟里的爬虫尚且偷生,他却只能停于今年春光。
在医院多住了两天,拆了纱布就离开了,翻了日历才发现原来我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
我爸在我和小渝正在抢救的时候就卷钱跑了,这是前天妈说的。
我猜他是怕我真的就这么死了要被抓去坐牢。
毕竟法律管不了打人的,还是能管得了杀人的。
好在他是忙着跑路,不然我估计我们回来家里能连墙皮都不剩。
妈看着半空的房子叹气。
“去县里的房子住吧,他没钥匙,进不去。”我跟她提议。
“好。”
她也只能说好了,这房子没法住了。
简单收拾了点东西,我们去了县里。
推开门的时候,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几十平米的房子能空成这样。
门口还放着小渝的拖鞋,我假装没看见。提着东西进去,衣帽架上挂着小渝的外套,我也假装没看见。
给妈收拾好房间,我去了我和小渝的卧室,准备休息一会,我看到了床头上的卡布奇诺。
我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像那天的血一样。
我把花束上的卡片取下来,这是小渝留给我的惊喜。
【希望我的男朋友快点娶我。】
这个笨蛋,仗着花店老板是盲人就乱写,不是说没有那一天吗……
现在真的没有那一天了。
我是在初三的某一天,猛然发觉,我对小渝的感情可能与正常的情感不太一样。
但我又觉得这是正常的,小渝他似阳光,于云雾之中,照亮我方一隅。
可神明大多不可触碰,除非神亲自怜爱人民。
我有幸被神垂怜,而不可置信的逃避,是怕有光会灼烧,灼烧我仅剩的甜蜜的幽暗的慰藉。
最终我仍是臣服于他的真实。
如今神的陨落,是对我亵渎神明的惩罚吗?
我无从得知。
小渝的墓地在一个小公墓园,还算清静,不会吵到他。
我没让妈一起来,我想单独和小渝待一会。
带了一束百合,很香,我觉得他会喜欢。
昨天晚上下了雨,墓碑上还是湿漉漉的时候带了干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照片是我生日前一天拍的,站在开满了桃花的树下,那时没想到这张照片会用在这里。
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好像也无济于事,我只能跟他闲谈。
“你知道吗,爸卷钱跑了,怕我死了他要坐牢,但他没想到死的是你。”
“或许他知道的,在他心里或许你就是死的。”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的话题,我只能抱怨。
“为什么不把我带走呢。”
可我又想他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
“算了,给你唱歌吧,也不知道你想听什么,就《小星星》吧。”
跟他道别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我也不知道我唱了几首歌。
“小渝,你要走快点,这样下辈子就不会再遇见我了,你会长命百岁,过每一个好年。”
“找一个能给你未来和幸福的人娶你吧,我不行。”
夏日被永远祭奠,不可抵达。神明回归天堂,被垂怜的人失去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