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到快要睡着了,手机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薄歆然的眼皮才碰到一起,就听见了手机“嗡嗡——”一声。
困意瞬间消失,她连忙拿起手机,却只看到了一条新闻推送。
满是失望的划掉推送,她顺手点进两人的微信聊天框,却正好收到一条不长不短的消息:
【不必见面了,我已经答应订婚了,对我来说见面没有意义,走完形式就足够了。】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五分钟,薄歆然还是难掩失望地趴在了枕头上,他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和以前一样骄傲难以接近。
如果只是被联姻对象拒绝,薄歆然不仅不难受,甚至还会高兴省得麻烦。只是如今对象换成了傅行云,他带来的委屈似乎都放大了数倍。
不过生日还是要过的,薄歆然想起来他的白月光忌日也是这一天,本想着争取一下订婚改个日子,但两家父母都兴致高涨,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薄歆然看着他们兴冲冲地定好了位置时间,心中却总是有些不安。
生日当天,两个好朋友的礼物从来都是第一个送到的。
只是看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东西,薄歆然还是笑不出来:“今天这个日子会不会太敏感了,我总觉得傅行云不会来......”
徐曼夕两人的脸色当下就变了:“说什么呢?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敏感不敏感的?”
“难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日都不能好好过了?凭什么啊?”
薄歆然笑了笑,抓着朋友的手轻轻晃了晃:“我知道了。”
她才到了宴会厅,就被两家父母拉去跟亲戚打招呼,虽然何盼莉掩饰得很好,但薄歆然还是注意到了不对劲:“伯母,您是有什么事吗?要不然您先去忙?”
何盼莉强撑着笑了笑,含糊着过去,又很快过去找丈夫:“傅行云人呢?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他怎么能迟到?”
傅霆一边打电话一边也眉头紧皱:“谁知道这个臭小子跑到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等我找到人的,看我不揍他!”
京城一中门外,傅行云无视了疯狂震动的手机,对着保安出示了自己的访客证明后进到了校园里。
他手里带着一束曾经薄歆然最喜欢的郁金香来到了高三楼顶的天台,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掉那个美好的人。
当初就是在天台躲清静,傅行云才在这遇见了因为考试没考好跑上来哭的薄歆然,他还给她递过一张纸巾,但恐怕她也不会记得。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反复咀嚼仅存不多的回忆。
一直在这待到了夕阳落下,保安进来赶人离开。
傅行云这才开车,将油门踩到底开到了江边。
他不知道薄歆然的墓地在哪,也不敢去问,如果不亲眼看见她的墓碑,就好像人真的没有死一样。
他插着口袋立在江边看着游轮经过,雨点密密落下,傅行云也不找地方躲,一直站到最后一艘游轮也消失,这才俯下有些麻木的身子,把花轻轻放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傅家别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傅行云一推开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走到客厅果然看见了父亲阴沉着脸色站在窗边,沙发上还坐着一对有些面熟的中年夫妇。
他还记得是之前见过一面的联姻对象家长,因为也姓薄他才有些印象。
傅行云身上还湿着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还是对着薄家夫妻俩点了点头:“伯父伯母。”
只是话音才落,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落在了他脸上,傅行云被打得耳中嗡鸣作响,顺着发丝流下来的雨水淌过热烫的脸颊,有些短暂的凉意。
“傅行云!你从小到大的教养哪去了?我跟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一直让自己沉沦在一个死人身上就算了,如今订婚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逃避!你把人家姑娘一个人丢在现场,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薄家父母也没想到傅霆这么冲动,有些忐忑地站起来想劝和几句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事的确是傅行云做的不地道,两家的亲朋好友都在,今天还是他们女儿的生日,确实过分了。
傅行云几缕额发微垂,挡住了他眼中的水意,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直面迎上了父亲愤怒的眼神。
“对,我不算个男人,我要是算个男人我当初就应该早点跟她表白,被拒绝也好,被讨厌也好,我至少不会这么遗憾!”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我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我用工作麻痹自己,我是个人不是个机器,我也有自己的感情。这场联姻本来就是你们逼我的,我是为了爷爷才答应的。”
“但是我今天想清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就为了她,为了一个死人!我这辈子都不会背叛自己的感情!”
“嘭”的一声闷响,傅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傅行云发泄出了自己的情绪后,双眼赤红,不再开口。
薄家父母看着滚下眼泪的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薄母更是没忍住哭出声。
“傅先生、何女士,看来还是我们没有这个缘分,我们家的企业是需要周转,但也不是卖女儿!”
“订婚的事,就算了吧。”
“歆然,走,跟妈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薄母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女儿就要走,众人却都没想到背对着他们的傅行云脊背一僵,匆忙转身追了上去。
“你......你放手!这么不想订婚这件事就算了!”
薄母力气不如一个正当壮年的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女儿的手被他扯了过去。
心痛到快要不能呼吸的薄歆然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今天在宴席上,她被两方的亲朋好友窃窃私语时就已经死心了。
湿着眼低头不去看面前的傅行云,轻声开口:“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我们是高中同学。”
“那时候你还叫傅朗,我也不知道你就是傅行云。当初我还暗恋过你,因为什么可能你也不记得了,但是发生了太多事我们错过了。”
薄歆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傅行云,长睫上还挂着泪,朦胧之中只觉得他眼中的情绪浓重得有些异样。
但还是继续开口:“我原本以为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但是我没想到你对那个英年早逝的白月光这么情深,是我想多了,我也不想再打扰你了。”
“把话说开了也好,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再见。”
薄歆然好不容易把心里话痛快地说了出来,抽手想要离开,却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傅行云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扯着她手腕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捏得她忍不住皱眉呼痛:“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她才挣扎起来,整个人就被傅行云紧紧拥进了怀中。
薄歆然才想挣扎,却突然感受到傅行云好像在......发抖?
“然然......然然,真的是你吗?这不是我的梦吗?”
“薄歆然,你真的没死......”
这话听得薄父彻底生气了,上前扯开傅行云护住了自己的女儿:“傅行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青年才俊,才考虑把女儿嫁给你,现在看来你根本配不上我家乖女!”
“女儿我们走!”
傅霆也被儿子神经兮兮的样子给搞懵了,眼看着他还想追上去,连忙上前把人拉住:“傅行云你又发什么疯!”
“然然......然然!然然!”
傅行云一下都不敢眨眼地盯着薄歆然被父母护着离开的背影,嘶吼地撕心裂肺。
傅霆跟何盼莉脸上又惊又恐,儿子这不会是受刺激中邪了吧?
直到手上的力道一轻,眼看着儿子晕倒在地上,何盼莉伸手一摸他滚烫的额头才连忙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然然......然然......”
医院病房里,即使是在昏睡中,傅行云的口中还喃喃着什么,看着傅霆夫妻俩愁眉不展。
“这好好的怎么还肺炎了?唉......”
傅霆捂着脸在休息室里坐下:“这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你别忘了给薄家也发个消息慰问一下,人家姑娘被别吓到了。”
何盼莉一边编辑消息,一边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你说他拒绝了订婚,然后还抱你?”
徐曼夕一个滚身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叉着腰皱眉:“傅行云什么意思啊?啊,之前没见过你就觉得白月光好,一见你瞬间就移情别恋了?”
“什么垃圾东西!”
但简凝却紧皱着眉头总觉得什么事不对劲:“然然,你还记得你当时什么时间出国的吗?”
薄歆然红肿着双眼吸了吸鼻子:“当然记得,就是六年前我生日那天,前一天提前吃了蛋糕以后过敏突然就严重了,就把出国计划提前了。”
简凝皱眉缓缓开口:“那么我们大胆设想一下,如果,傅行云说的那个‘早死’的白月光,就是你呢?”
徐曼夕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跪在了地毯上,趴在两人面前:“你这设想也太大胆了吧?”
“然然,你刚才说傅行云在晕倒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薄歆然皱眉回忆:“他说,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没死?”
“那我觉得你一定是跟他白月光长得像!”
徐曼夕抢答开口,被简凝敲了一个暴栗。
“长得像,名字一样,高中同校,然后生日忌日还在同一天是吗天才?”
徐曼夕捂着额头也觉得奇怪:“那如果真的是然然,为什么他会以为然然死了啊?”
薄歆然也觉得奇怪,但她今天被彻底伤心了,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了:“算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知道了。”
“我定了下周出国的机票,这次跟我爸妈一起,可能以后回来的机会就不多了。”
“之前我爸在海外的一个小分公司没想到经营得还不错,我们准备搬出去了。”
“这么突然啊......”
两个好友都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点,毕竟薄家这样的家底,哪怕是濒临破产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嗯,我也不想在这继续留下来了,太伤心了。”
“准备开始我的新人生吧!”
三个女孩抱在一起,就像当初庆祝高考结束奔赴新的人生一样。
“国际航班的旅客......”
薄家父母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女儿,表情有些复杂。
薄母走过去揽住了女儿的肩膀,轻声安慰:“没关系的然然,是不是在担心豆豆?”
“豆豆不适合跟我们一起坐长途飞机,而且你不是把它寄养在你朋友的宠物店了嘛,放心吧。”
豆豆是一只快七岁的金渐层,出国太远了,薄家人都担心它会在飞机上出问题。
薄歆然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只是靠在母亲身上轻声开口:“嗯,以后还会有机会回来看它的。”
虽然承认了是担心豆豆,但只有薄歆然自己明白,到底是因为谁。
排队等着托运时,薄歆然洗手出来却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薄歆然小姐吗?”
她皱眉嗯了一声:“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爱宠机密宠物店的员工,我们老板刚出门,您寄样的金渐层就突然抽搐了,我现在把猫送到了宠物医院,能麻烦您过来一下吗?”
“宠物医生说它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对面的男声清冷镇定,但却莫名让人信服,薄歆然一下就急了:“怎么会呢?豆豆一向很健康的,体检没有过任何的问题啊!”
可对方说话却断断续续起来,像是信号不好,很快就挂断了。
豆豆是从奶猫时候就带回薄家的,早就成了他们的家人。
怕父母担心,薄歆然只说自己有什么东西还落在家里了,父母皱眉不解:“很重要吗?马上都要登机了,到了地方再买行不行?”
薄歆然连连摇头:“这样爸妈,你们先登机,我改签到明天的航班,很快就跟你们汇合好不好?”
薄家父母虽然放心不下,但还是只好由着她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等赶到了短信上地址的宠物医院时,薄歆然额头都跑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豆豆,怎么样了?”
护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您是豆豆家长吗?豆豆今天的体检结果很好......”
“体检?”薄歆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一转身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才想开口道歉,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傅行云。
看着欲言又止的男人,薄歆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那通电话到底熟悉在什么地方,脸色一黑就要绕开他离开宠物医院。
可傅行云身高腿长,没走几步就追了上去:“然然,然然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傅先生!我们之间的婚约你不想履行,我也没空再跟你纠缠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有意思吗?我惹不起你我躲得起!”
可傅行云苍白的唇色还是看得薄歆然心中一颤,挣扎了两下未果她想到了那天他晕倒在地,也没敢太大动作。
傅行云眼中满是苦涩,艰难开口:“然然,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我们已经被误会耽误了六年,你忍心继续让我等下去吗?”
高大优越的男人脸上竟然露出了湿漉漉的可怜神情,薄歆然痛恨自己的心软,但也只是沉默地把人拉到了楼梯间,冷声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傅行云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七年前就喜欢”
薄歆然心中一紧,但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你什么意思?”
傅行云自己都觉得荒谬:“我当时和你的一个朋友还算熟悉,就是开宠物店的那个陈容。”
“因为我们都是篮球队的,我就经常和他打听你,原本想着等高考结束以后跟你表白,但是因为爷爷生病耽误了。”
“等我再联系上陈容想找你的时候,他跟我说你走了。”
“我不知道你出国了,我以为是......是那个意思,我还问他你是因为什么走的,那个家伙不肯说清楚,说你是因为生病走的......”
傅行云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带上了哽咽,听得薄歆然哭笑不得。
“所以你就这么以为我死了,每年在朋友圈给我赛博上坟?”
“还除却巫山不是云?”
傅行云红着眼自己也觉得丢脸,偏过头抹了一把眼睛:“我想说的说完了,我现在还想履行婚约,来得及吗?”
迟迟没有等到薄歆然的回复,傅行云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低落开口:“我明白了,是我之前做得太过分了......”
他转身想逃,却被人圈着脖子勾了回来,薄歆然踮脚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口头道歉太没有诚意了。”
“先收个利息,看你以后表现。”
傅行云狂喜地盯着她后紧紧回抱,眼中的冷漠消逝再也不见。
“谢谢你。”跨越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