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算你运气好，遇到了张公公！”
小太监只与荣妃的贴身宫女低声耳语几句，宫女便立马上前劝住了荣妃。帝煌的性子说一不二，后宫佳丽三千，可他最爱惜的还是自己，触碰他的逆鳞时可翻脸无情，能在他身边说上几句话的也就只有这位张公公了。
荣妃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留下一句狠话，便停了手。
荣妃带人走后，只留下丽娘独自啜泣，她紧紧抱住帝行：“鱼奴，娘对不起你。”
帝煌儿子女儿一堆，正经上了名册的没几个，他此时还不知道帝行的存在，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帝行此时也还不叫帝行，丽娘不认识几个字，平日见的最多的就是“鱼”字，便给他取了“鱼奴”这个好养活的贱名。
帝行任由她搂住自己，眼中无波无澜。
何必呢？反正她很快就要抛下他了。
就是这一次找人为丽娘看病，丽娘因为一手伺候鱼的功夫重获帝行青睐，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嫔位，母子二人因此成了荣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帝行依例被送入太学念书，隔天便被传出不尊师长的名头。
帝煌干的荒唐事虽然不少，但十分擅长表面功夫，出了个不尊师长的儿子，自然是被他不喜的。但丽娘正得盛宠，帝行便略施惩戒，罚帝行随侍先生身边三月，伺候笔墨，做些端茶倒水的事。
帝行晨昏定省，日日垂首侍奉在先生身侧，宛如小厮。旁人只觉得是羞辱，他却甘之如饴，三月时间便跟着先生听完了大大小小的课，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三月，丽娘将帝煌身边那条锦鲤养得身轻如燕，状若游龙。帝煌觉得这是大吉之兆，恰逢万朝来贺，禧国举行祭天大典，便将这条象征国运昌隆的锦鲤拿出供大家欣赏。
但偏偏在大典的前一夜，锦鲤出事了。
那些翩若游龙的柔软鱼鳍一夕之间千疮百孔，似龙的地方全部不见了，象征国运的锦鲤连普通鱼都不如。最后，在帝行的授意下，丽娘重新选了条锦鲤，将它的鱼鳍剪成原先那条的模样，如期带着锦鲤参加了祭天大典。
帝天大典非常成功，帝煌大悦，并没有察觉到异常，最后反而是丽娘先扛不住欺君之罪，哭得梨花带雨和帝煌坦白了一切：
“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日是鱼奴体谅我平日辛苦，帮臣妾喂的鱼食。陛下，鱼奴还小，请您不要责怪他好不好？”
锦鲤附近重兵把守，除了丽娘别人轻易不能接近。帝行平日是会帮着喂养，帝煌没说什么，守卫便默许了他靠近锦鲤。
帝煌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搂着丽娘安慰：“丽妃待孤坦诚，孤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因为祭天的成功，丽娘一跃封妃，短短几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揉搓的伺候鱼的小宫女了。
对于帝煌的安慰，天真的丽娘信了，但帝煌却更加不喜帝行，他找了钦天监演算锦鲤出事会带来的祸事，得到了不好的结果。
“此子，或成禧国覆灭的源头。”
“可有解法？”
帝煌一直都清楚的知道，祖训有言，禧国要覆灭在他这一代，自登上帝位便开始筹备，因此才会宠幸有几分奇异的丽娘。这次锦鲤出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一查之下，果然发现祸源。
钦天监道：“皇城西南边 ，只要十皇子代替陛下镇守此方，可保陛下无忧。”
此后，帝煌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帝行变相囚禁在了皇城西南一处院落中，直至几位兄长叛逃，禧国大乱，无人可用，才将他放上战场。
在此之前，帝煌许与丽娘后位，丽娘以死相逼，让帝行答应永远效忠帝煌，吃下带有蛊虫的药丸，这场以命相逼的荒唐戏码才算收场。
后来，帝行几经生死，好不容易打退敌军，回到禧国，却被帝煌忌惮，指使丽娘将他一箭穿心而过。
这个女人如菟丝子般懦弱，紧紧依附着帝煌，不惜对自己的亲子下手，最后被帝煌带入皇陵中，不知生死。以帝煌的性子，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以她这个轻飘飘就得来的皇后之位，怕是已经殉葬了。
帝行这样想着，听她哭得哀切。
丽娘哭了一阵，有小太监过来找人。
“丽娘何在？”
丽娘急忙抬头：“公公有何吩咐？”
“走吧。”小太监打量她一眼，“都说你伺候鱼伺候的最好，去掖池，给我们张公公挑一条最好的。”
丽娘连忙应是，顾不上帝行，拖着病体跟上了小太监。
果然，就算张公公没有看到他与帝煌肖似的模样，出手相助，将母子两带到帝煌面前，丽娘始终还是会通过其他方式再入帝煌的眼，然后重复发生过的剧情。
也不知道孙止现在怎么样了？契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帝行百无聊赖的想。
再说孙止那边，此刻也是一脸懵。
他和其他墓灵契约的时候，只是能窥见几个墓灵的记忆碎片。怎么到帝行这儿，直接干成沉浸式的了？
帝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样子应该是个花园之类的地方，他正站在假山角落，反正挺古香古色，还有几个穿着复古的人。
人？
孙止一激灵。
千万不要能看见他！
“啊！”
小宫女像在找什么东西，一转过假山，眼前突然冒出个穿着古怪的人，吓得她尖叫一身，直接晕了过去。
孙止：“……”
“怎么了？阿圆？”没听见回应，剩下的几个宫女急了，拔高了音量，“阿圆！”
孙止看看晕倒的宫女，又看看越来越往这边逼近的几个宫女，一咬牙，往身上贴了张符。
“阿圆？”
略微年长几岁的宫女转过假山角，见阿圆在地上又蹦又跳，手往身上拍打着。
“怎么了？”
“姐姐救我！有虫！”
宫女松了口气：“还以为怎么了，不过是虫而已，大惊小怪。赶紧走了，三皇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阿圆抬头，脸蛋圆圆的，不愧阿圆这个名字。他跟着宫女离开，不忘往假山内看了一眼。
这个宫女自然是孙止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往身上贴了张五识符，蒙蔽了宫女的五识，将他当成了阿圆。至于真正的阿圆，孙止画了个困阵。只能委屈她在里面待一段时间了。
阿圆是三皇子的贴身宫女，这会三皇子丢了东西，打发她们出来找。
三皇子？那应该是帝行的哥哥。
“找到了！”有宫女叫道，手里捏着一个荷包。
年长的宫女道：“找到就好，这可是殿下最喜欢的荷包，那便走吧。”
这位宫女对人极好，尤其是对阿圆，将荷包送去给三皇子后，就对几个小宫女道：“今天晚上不是你们几个当差，早点回去休息吧。尤其是你，阿圆，受了惊吓，早点歇息。”
孙止连忙点头，他的五识符可不多了，再来几个人看到他可就瞒不住了。
孙止跟着几个小宫女到了住处，关上门后，连忙拿了几件阿圆以前的衣服换上，再凭着记忆梳了个头，得益于培训时学到的东西，孙止面对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丝毫不慌乱，很快猜到了这些东西的用法，给自己上了个妆，这样就算五识符失灵，自己一时也不会被戳穿身份。
用宫女的身份在宫里行走也方便些。
他联系不上帝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些记忆碎片何时才能结束？
帝行正在看丽娘捞鱼。
丽娘来到掖池后，很快就选出了一条合张公公的锦鲤。
“就这条了。”张公公细长的眉毛一挑，就有掖池的小太监拿了网捞鱼。但这条锦鲤机灵，见抄网靠近，忙放弃嘴边的鱼食游走了，它越游越远。
“哟，还挺机灵的。”
张公公笑了，这下是非要这条不可了。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公公身边一小太监道：“还愣着干嘛，下去捞呀！”
掖池总管急了：“公公，不可，下去惊扰到其他鱼就不好了。”
掖池养了不少鱼，有各国进献的，还有各位贵人放生的，损失一条她都担待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
张公公不为所动，总管心一横，咬牙道：“公公，平日都是丽娘伺候这些鱼的，让她下去吧。她养的鱼她知道轻重，其他人去了，要是伤到您看重的鱼就不好了。”
“准了。”
被总管推出来的丽娘只好划了一条小船，她果然像总管说的那般，动作灵巧的穿过鱼群，很快就追到了那条锦鲤身边，拿起抄网就要捞。但那鱼过于灵巧，一个甩尾就躲了过去。
张公公也奇了，赞道：“好鱼！”
丽娘咬牙，紧追过去，那鱼左躲右闪，丽娘跟着动，脚下的小船便摇晃起来。像是故意的一样，丽娘也很有耐心和它周旋，终于，在她的不懈下，眼疾手快将鱼抄到了网里。
但她还来不及笑，脚下就因为没有站稳，掉进了水里。
“哎呦！”岸上有人叫了一声，不是心疼她，是心疼刚到手的鱼。
到手的鱼又飞了，张公公不高兴了，哼了一声：“下去捞呐。”
掖池的人手忙脚乱，准备下去救人。
不料，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有人从水里冒出头来，是丽娘，她不仅游到了岸边，手里还抱着那条锦鲤。
张公公看看乖乖躺在她怀里的鱼，又看看形容狼狈的丽娘，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丽娘。”
“丽娘，你很不错，跟我走吧。”
丽娘终究还是要去到帝煌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