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怪在屋顶缓慢爬行，众人听到明天的话后抬头看，而后尖叫声爆发，四散而逃。

    通往楼梯间的门被安姐堵上。

    “你们在搞什么？”

    安姐一脸疑惑，好像不理解她们的突然惊慌所为何事。

    “啊啊啊啊你，你看不到吗？”

    李华挤开安姐就要往外面冲，路过时还不忘顺手捞起昏死在地上的大文。

    小谢发现安姐似乎是真的看不到，她停下脚步，指着倒吊在半空中缓缓下降的黏液怪，“你看不到那个吗？黏液？”

    “没有啊，你们是不是没睡醒？哪有什么黏液怪？”

    安姐表情淡定，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似作伪，倒显得急于逃命的她们几人像是在发疯。

    明天没有说话，捞起被大文撞倒的长凳，拎在手里戒备着，谨防黏液怪突然的袭击。

    然而奇怪的是，安姐的话音刚落，黏液怪就突然凭空消失，毫无踪迹，就连原本滴落在地的黄色黏液都不见了。

    众人惊魂未定，看着一片狼藉的食堂，心有余悸。

    “好了，别自己吓自己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安姐扶起摔倒在她脚下的清清，“真没休息好的话再回去睡会儿，只是不要忘了去给姑娘们看病啊。”

    打饭大爷面对这场闹剧同样冷静，他漠然站在打饭窗口处，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

    最终，黏液怪之事不了了之，在安姐帮助下收拾完残局的众人离开食堂去往401。

    离开前，路过安姐时，明天侧过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你耳垂的小痣，很好看。”

    *

    红楼公寓一共有六层，一楼是大厅和门卫室，二楼是食堂和餐厅，三楼据说是物业人员的住所。四楼五楼是住户们的楼层，至于六楼，安姐说闲人免进，通往六楼的楼梯间也被大锁牢牢锁住。

    昨天安姐只带她们几人参观到四楼，简单介绍了四楼的住户，并没有向她们提及有关五楼的事情。

    安姐说需要看病的姑娘们都在四楼。

    根据任务【奇怪的病人】中的提示，401的小桃、403的小竹得了厌食症；403的小菊胃口诡异增加，简直像要去参加大胃王；402的梅梅、404薇薇像是异食癖，总是吃一些奇怪的东西。

    401就在楼梯口，和李华、大文所在的406是对门，几人于是决定从401的小桃开始“问诊”。

    401住着小桃和莲莲，玩家们敲门时，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清瘦姑娘。她本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一听说她们是来找小桃的，立马变了脸色。

    “她不在，你们走吧。”

    莲莲臭着脸甩下这句话，就径直摔上门把她们关在外面，不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门风几乎扇到玩家们脸上，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最先开口的是李华，他手指抠着门框——他的手本来搭在门上，还好他收手快，不然楼里又要多一个手指骨折的病人。

    他蜷缩着手指挠着门框，仿佛能挠出花儿一样，“怎么回事？我们没惹她吧？她为什么突然变脸了？”

    “和小桃关系不好？”清清顺着情况推测，揪着头发苦恼地问小谢，“怎么办啊小谢姐姐？”

    明天在思考没说话，大文依靠在墙边对着不知哪来的小镜子整理妆容，所有人都在等着暂时队长小谢的发话。

    小谢也确实担得起队长的重担，她的手抚上门把手，非常顺畅、毫无阻碍、十分自然地就重新打开了401的大门，就像是打开自己家的门一样。

    她身后，清清和李华面面相觑。

    明天也十分丝滑地跟在小谢身后钻进了401的房门。看到还愣在原地踟蹰不前的两人，她朝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跟上，“门没锁不就意味着能进吗？”

    居然是这样吗……？

    离门最近的李华率先跟进来，边走边在心底吐槽。

    这个小明倒是和她初见时给人的印象十分契合——人狠话不多。

    只是他没想到小谢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是搞土匪行径的那种人！

    一走进401，便能闻到一股极淡却不容忽视的腐朽气息。像是那种长年累月没见过阳光的百岁老人，代谢掉的皮脂和分泌物堆积在松松垮垮的皱缩干枯老皮间，看似干净，却藏垢颇深。

    客厅没开灯，昏暗的光线下也肉眼可见的杂乱无章。明天信若庭闲地走去落地窗前，“唰”地一下就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积淀已久的厚厚一层灰尘随着明天的大力扯动从窗帘上倾洒，像是下了一场灰尘暴雨。

    明天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口鼻，但她身后的大文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刚好跟在明天身后走到这边，猝不及防下，被漫天的灰尘兜了一头，吃了满嘴的灰。

    “喂！”大文捂着嘴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有病吧？说一声再拉啊！”

    明天已经对着窗帘下积压的垃圾翻看了起来，闻言头都没抬，“我不叫‘喂’。”

    “你！”大文气得跺脚，却奈她不了何，只能气愤地跑去卫生间冲洗。

    又长又厚的窗帘遮挡了一切，拉开后，才暴露出墙脚的一大堆垃圾。

    蟑螂、飞蛾、蜘蛛、各种虫类的尸体，黑乎乎的纸箱子，硬邦邦的馒头，缠绕在一起的油腻假发，团在一起分辨不清楚年份的报纸……

    明天抽出报纸，吹走上面的灰尘，展开来拿去仔细阅读。

    这似乎是一份不知名报社的城市晚报，刊登的格式和内容都不太正规。报纸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刊登的都是一些小广告，什么同城交友、上门开锁、足浴城之类的。

    明天左翻右看，终于在角落里抠出一点疑似有用的信息。

    【维多利亚公司招聘文员，室内办公，人际环境简单，条件舒适工作轻松，没有上手难度。

    不限学历，仅限女性，要求年龄28岁以下，容貌端正。】

    明天把这一张报纸折好，收进卫衣口袋里，随后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起来，直到门口处传来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卫生间门口，双手捂住嘴的大文扶着门框瘫软在地上，尖叫声不止的同时，伸出右手指向卫生间内部，“鬼！鬼！鬼啊！”

    还没等闻讯赶来的小谢和李华查看大文的状况，本来在房间最内部的明天便先窜了过来。

    小谢甚至没看清明天的动作，只觉得一抹影子，像是大黑耗子一样从眼前窜过去了——明天黑卫衣黑色裤子，看不清的情况下真的很像是一只大黑耗子。

    只见这只“黑耗子”看都没看地上的大文一眼，双手撑住门框敏捷地跳进卫生间，像是急着去降妖除魔的美猴王一样，而后就再没有半点动静销声匿迹。

    ？

    清清和李华对视一眼，用眼神表达了彼此的疑惑。小谢扶起地上的大文，跟着探头朝卫生间内看去。

    “进来吧。”

    还不待她们有所反应，明天便已经主动让出卫生间门口，方便她们看清里面的情况。

    狭窄昏暗的卫生间里，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墙角，低垂着头，漆黑的长发遮盖住了脸，只有成缕的厚厚黑发暴露在玩家们的视线里。

    女人穿插在黑发里的胳膊青白发灰，看她的打扮和状态，确实很像是一只女鬼。

    不过——真的只是看起来像吗？

    三人的表情实在太好解读，明天一眼就看透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人哦，小桃本桃。”她伸手把卡在马桶和墙角间狭小缝隙坐着的小桃拽起来，轻而易举地就扯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医生呢？来看病吧。”

    401的卫生条件不比404差，令人堪忧的环境里，最惹人作呕的就是马桶四周。白色的马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黑黄一片的污渍像是有生命一般，从马桶蔓延至附近一圈地带。

    小桃白色的长裙几乎已经算不得白色，黏腻着地面的黑水，黄黄黑黑皱缩着团在身上。

    明天却像是完全不怕脏的样子，毫无芥蒂地把小桃抱在怀中，单手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她朝外走，路过门口众人时还礼貌地伸出另一只手挥了挥，“劳驾，让一让。”

    小谢四人连连后退。明天一进，小谢带着李华一退，前后拉扯间，为了跟上大部队的步伐，落在最后的清清一时不察磕倒在卧室门前。

    向下倒去的同时，慌乱之间清清挥手不小心撞到了卧室的门把手，正好摔倒在被碰开的卧室门内。

    这是莲莲的卧室，她从始至终都在里面很安静，刚才玩家们发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她分毫。

    直到门打开了，玩家们才发现，她没有反应并不是因为没听到，而是因为她没听到——

    五分钟前还鲜活的莲莲现在已经瘫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掉落在地的白羊糖糖果盒塞了满嘴的药物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跌倒在地的清清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爬着就赶忙去抢救莲莲。

    她颤抖着手抠出莲莲口腔中的白羊糖，却发现她喉咙间还堵着团在一起、已经被口水腐蚀了一些的纸团。

    “别……别死啊……”捏住莲莲的嘴巴保持口腔的张开，清清费力地尝试着取出卡在那里的纸团。

    一边用手指捏纸团，她一边回头对着几人大喊：“救命啊，快过来帮忙啊！”

    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轻声细语的清清爆发出了与柔弱外表完全不符的大嗓门，刚看清门内场景的小谢和李华来不及思考她突如其来的暴脾气，紧忙跑来帮忙抢救莲莲。

    几人齐心协力地努力了半天后，才取出了卡在莲莲咽喉口的纸团。

    在几人急忙给莲莲心肺复苏的同时，明天放下怀中小桃，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那个纸团。

    展开沾染着融化的白羊糖黏液和口腔分泌液的纸团，明天才发现这似乎是从报纸上剪下的一块。

    铅字在口腔的液体和温度侵蚀下已经褪色融化，看不清原本报道的内容，唯有纸张上用圆珠笔写下的一行字格外清晰。

    清秀的珠光蓝色字迹，一笔一划写得深可刻骨，像是执笔人用尽全部力量想要记录下这份仇恨。

    在眼前浮现的字迹仿佛有生命，震颤着传递着主人的情绪，“百合，他们杀了百合”——残余的文字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