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甬道时宽时窄,曲折不断。
林觅支撑着比自己壮一圈的陆吾只能沿着岩壁摸索前行,直到再次听见了水声。
“将军,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林觅扶着陆吾靠着岩壁坐下独自去试了试水道深浅。
大概到腰的位置,但不知道水位往前有没有变化,带着伤员冒然下水太危险了。
“我记得这儿有船来着,在哪呢?”
林觅只能摸黑寻找来时的船只结果还几次险些磕到石壁上。
“早知道刚才顺盏灯再走了。”
陆吾的目光在黑暗中依旧紧跟着林觅的一举一动。
“你哪来的地图?”
“自己做的。”
“什么时候做的?”
“这个……”
林觅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放下毛笔。
这一版的感觉已经无限接近原版了。我就不着山只能叫山来就我了。
但想起之前在云安的经历,林觅又觉得不够保险。于是她拎着油灯推开禅房门就看见了一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
“小师傅,请问寺里有地图吗?”
“阿弥陀佛,施主想要什么地图?”
“江州附近的地图。”
“不知施主要这个做什么?”
“我写了很多寻人信打算明日去和家人失散的地方一处处张贴。”
“善哉善哉,我这就去给施主取来。”
“多谢。”
小沙弥跑远,林觅这才面露疑虑。
深更半夜在禅房外扫地,不是这小沙弥有问题就是这整间寺庙都有问题。自己不会住进什么黑店了吧?
等地图拿来,林觅又立马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接过地图连声道谢。
可等小沙弥走后,林觅却反跟着他回到佛堂外。
“师父,那位湘州来的女施主只在房中默默哭泣并未有什么异样。”
原来是在怀疑自己啊。林觅有些哭笑不得。防范意识还挺强。
如果林觅此时再往前两步她就会看见那些古怪的长明灯找到那阵怪声的来源但她只是转身回到了禅房。
打开地图,几经思索,林觅将“宝藏”的位置定在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巨大湖泊中。
你们就找去吧。
临摹完地图。林觅刚打算将地图收起又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套路姨母珍稀药材却反被套路的经历。
想让一样假的东西变得真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样东西极难得到。
林觅扫视四周最后折下窗边探入的一截玉兰花枝。
林觅摸到船檐欣喜万分。
“找到了。”
其实自己方才那番“未卜先知”的说辞是完全经不住推敲的,但所有人都很顺利的接受了。因为当自己折开那把他们搜身都没怀疑到的簪子时,他们心里就已经相信了那就是真相。
熟悉的呼啸声再度传来。
林觅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声音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
原来我一直离你这么近。
林觅转身扶起陆吾。
“对不起将军。”
“这些日子你一直和花清臣呆在一块儿?”
“啊?”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陆吾忙将林觅揽到身后。好在爆炸并未波及到这边。
这声音怎么像是祭坛那边传来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不好。那家伙不会那么疯吧。”
林觅立马就要跑回祭坛,陆吾一把拉住了她。
“危险。”
“但我不能看着花清臣死啊。将军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把那家伙接过来。”
林觅挣脱陆吾的手重新跑回黑暗。
“前面万佛寺肯定还有埋伏。将军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出去啊。”
直到林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陆吾也没有收手。
他眸中的坚冰弥散开来,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一阵嘹亮的鹰鸣传来,陆吾抬眸顺着鹰鸣的方向一步步走入水中。
不知跑了多久,林觅闻到了浓烟的味道。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她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缓缓倒下。
“花清臣!”
林觅撕下裙摆掩住口鼻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
花清臣看着林觅的身影露出怀念的神情。
想不到最后还能看到你
洛止玉,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林觅粗暴的锤着花清臣的心口将他的命强行从黑白无常手中拽了出来。
“咳咳……”
见花清臣恢复意识,林觅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趁人还有一口气把风蛊挖出来算了。好在她克制住了自己。
“我真是服了你了,快跟我走。”
“林姑娘难道还要再对自己的敌人仁慈一次?”
林觅不耐烦地直接架起花清臣。
“什么时候了你还演?复国会不是都处理完了嘛。”
花清臣虚弱地将头枕在林觅肩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万佛寺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那些话怎么了?”
“你生气了。”
“生气?”
“会为了别人的生命而愤怒的人不会是个将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人。”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花清臣突然整个人倚靠在林觅身上。林觅险些栽了一个跟头。
你为什么总是能这样轻易看透我?
“你看着香消玉减的怎么比陆将军还重啊?”
林觅只得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花清臣往外走。
“不过,你以后再玩这种潜伏的戏码能不能换只羊薅。就拿我这一只羊来回卖了换信任也太欺负人了。”
“不要,这是你欠我的。”
“那点银子你不至于要我偿命吧。”
“你食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林觅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另一边,江面之上,几艘货船经过。
船上的人们有说有笑。
突然,一个孩子指着岸边大喊道:“那里是不是着火了?”
众人立刻向岸上看去,只见大坝背后冒出一阵白烟。
“大坝怎么起火了?”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会不会是这大坝又要出事了?”
一时间可怕的回忆浮现在众人脑海,大家都惊慌了起来。
“快靠岸,快靠岸。”
“不能靠岸。万一我们一上岸就决堤了怎么办?在船上至少还有活路啊。”
“可是……”
货船很快陷入混乱。
船尾一个背着木盒的青衣游士被吵醒,他的左眼缠着纱布。一路上众人以为他受了伤都没敢打扰他。
“火,不是从那里烧起来的。”
游士的一句话让几个胆大的冷静了一下再度向那缕白烟望去。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食言了?”
“咳咳……”
花清臣剧烈的咳嗽起来无法反驳林觅,但林觅却开心不起来。
“你这样不如和我一起救出陆将军再从长计议呢。或者你查到了他们的位置直接报告朝廷让朝廷派人收拾他们不就好了。”
“太慢了。”
“快快快,就你最快。送命也最快。真搞不懂你一个生意人在剿匪的事情上这么拼干什么?”
花清臣意识已经有些恍惚。
一阵隐秘的噼啪声从身后传来。
静谧的星夜,洛止玉卸去所有首饰散开长发身着月白纱衣躺在大殿的玉砖之上,若不是她颈间流出的鲜血浸湿了纱衣此时她就像在安睡一样。
陆吾和花清臣齐身步入大殿看到这一幕立刻惊恐地上前抱起洛止玉。
“陛下!”
花清臣拼命捂住洛止玉的伤口但血还是不断涌出,陆吾紧紧握住林觅的手。
“来人,快来人!”
原本处处侍卫的宫殿此时却空无一人,没有人回应他们的呼救。
花清臣看着洛止玉身旁带血的玉簪近乎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止玉只静静地看着星空,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我的大学士和大将军,洛川就交给你们了,请你们一定要守护好它。”
陆吾颤抖着将洛止玉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颊。他想感受她的温度可得到的只有冰冷。
“不,这是你的责任。洛止玉,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你还没有做到,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对不起啊,我食言了。可我真的,真的太累了……”
恩怨也罢,理想也罢。洛止玉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了,她的面容是那样安宁带着解脱的自在。
“阿姐,你来了。”
洛止玉缓缓闭上双眼,陆吾猛的抱起洛止玉向外走去。
“洛止玉你不准死,否则我一定毁了你的洛川。”
夜幕下,婆娑的树影摇曳生姿,远处的泉水低声细语,月光映照出花瓣的轮廓,蜂蝶飞舞其上。仿佛所有生灵都拿出了自己最美的一面来为这颗划过历史长河的流星送别。
陆吾一步步走着他的灵魂仿佛被一点点抽离。洛止玉的手静静地垂了下去。
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
花清臣久久地跪在大殿之上,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碎掉了,只要稍微动一动那些碎片就刺得他血肉模糊。
可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噼啪的声响越来越近。
“花清臣!”
林觅焦急地呼唤着。
没有回应。
林觅再度抬手打算给花清臣心口一拳却被截住。
“姑奶奶我可真扛不住第二次了。”
“那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林觅本能的转身扑倒花清臣两人猛的后撤。
甬道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