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之出了宫门,上了停在宫外的一辆马车。
马车内陈设简陋,并无奢华装饰,只在马车车壁上,悬挂着一柄入鞘长刀。
望着这柄长刀,陈平之感觉身体有些沉重,身体也不自觉地佝偻起来。
……
皇宫大殿外,一位身穿蓝色蟒袍的老人正缓步走来。
四周上早朝的官员全都如考批丧地跟在此人身后,就连当朝宰相陆畏也只敢落后老人一步,并没有任何想要超越的企图。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刚想出言呵斥,就立马被身后的老太监制止。
老太监朝殿内悠悠道:“北境王陈平之到!”
老人抬腿迈过大殿门槛,抬头望向正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苏致远。
苏致远看向陈平之,眼中满是嘲弄:
“不知爱卿不辞辛劳,所为何事啊?”
陈平之并未作言语,只是缓缓解开蟒袍腰间的白玉带子,脱下了那身极为尊贵的蟒袍。
此时此刻,身后众人这才涌入大殿之中,纷纷绕过了站在大殿中央的陈平之。
一身蓝色蟒袍落在地上,即便殿内正烧着木炭,陈平之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
陈平之赤着上身,有些略微发福的上身上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疤。
陈平之跪倒在地,上半身伏在地上,露出狰狞的后背,并未佩刀。
“臣陈平之一十三岁随先帝出征,先夺凉州,后夺幽州,参加大小战役三百一十三七次,大离十三州之地,有九州为我陈平之所夺,还望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
“臣,北境王,陈平之,向陛下请罪。”
苏致远只是在龙椅上冷冷看着。
陈平之上身抬起,又重重落下,再度开口道:
“臣,陈平之,向陛下请罪。”
苏致远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但仍未做声。
陈平之再次起身,身形显得有些佝偻,深吸一口气后再度扶下身去:
“罪臣陈平之,祈求陛下放过我儿。”
苏致远终于放声大笑,开口道:
“爱卿这是做甚,快快请起,地上凉,要是感了风寒可不值当。”
陈平之这才起身,只是身形显得佝偻了起来。
“上朝!”看着赤着上身的陈平之,苏致远并未再做理会,只是悠悠开口道。
……
“赐婚,和谁?”
御书房内,苏芷若惊疑不定地开口道。
苏致远摇头叹气道:
“其实父皇也是舍不得你的,只不过前线刚打了败仗,匈奴人正虎视眈眈,这场大雪又使雍州各地受灾,若是你不去和亲,那恐怕……”
苏芷若嘴唇颤抖:“父皇!”
苏致远只是接着开口道:“陈景元是个好孩子,只是太过贪功冒进,这才吃了败仗,虽然逃了回来,但怕是难逃责罚……”
苏芷若垂下头去,不再与苏致远对视。
苏致远叹气道:“如今敌强我弱,况且雍州百姓流离失所,本来我想让你三姐去的,可是她三年前早已完婚,你若是不愿,那我便只能让你七妹去了,只是老七她今年才十三岁……”
苏芷若用力咬着嘴唇,此时她的下唇已经呈现一片青白之色,随后又抬起头来。
“父皇,我答应了,我去!”
两行清泪顺着她脸颊划过。
苏致远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欣慰道:“芷若,你长大了,学会为你父皇分忧了。”
苏芷若一把推开御书房房门,疯了似的朝门外跑去,在外守候的萱玥刚想伸手上前询问,却见苏芷若拉开她的手,朝远处跑去。
“殿下,殿下,等等我,外面凉,小心别冻着。”
萱玥追了没几步,就见苏芷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然后她便躺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殿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陛下他……?”
苏芷若美目含泪,小声道:“萱玥姐姐,父皇他……给我赐婚了。”
萱玥有些疑惑,“赐婚了?驸马可是那陈公子?”
“不……没有驸马,父皇是要我去和亲……和那匈奴。”
萱玥双眸猛地瞪大,声音颤抖:
“怎……怎的会?匈奴如此残暴,那里又是苦寒之地……”
哭得泪眼朦胧的苏芷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雪地之上,透过模糊的双眼,苏芷若依稀辨认出那是一根木条,她很快就猜到了那木条的来历。
“喜鹊衔枝来,送君千万里。”
她依稀间想起来那日邋遢道人对她说的话:
“正月……十八,城西……泥子巷……”
……
天街小雨润如酥,正是春光明媚之时,永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传来了一则消息:
那大离大名鼎鼎的杀神“陈平之”的儿子,要到京城国子监念书。
传说中那陈平之身高七丈,一顿要吃五个人,走起路来就连皇宫的大道都得抖三抖,总之就是如何邪乎就如何传。
如此想来他的儿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于是乎,原本住在国子监附近想要蹭一蹭那些大儒书生气的百姓纷纷避之不及,生怕哪一天睡觉时被人一口给吞了。
这也导致附近地价一路暴跌,甚至不到原本的二分之一。
国子监外,一身青色长袍的陈平之笑呵呵地从一位中年富商手中接过地契,活脱脱一身富家翁打扮。
“多谢老乡了!”
陈平之拱手道,脸上满是笑意。
富商上下打量了陈平之一眼,随后凑近陈平之,小声说道:
“老乡啊,你别看这宅子现在便宜,实在是危险得紧啊。”
陈平之故作惊讶:“哦,这是为何?”
“我这宅子地段又好,占地又大,换作平常时候,至少可以卖出四五千两银子,若不是那国子监来了那杀星之子,我才不会如此贱卖,听老哥一句劝,要是不想没命的话,就不要住在这宅子里。”
陈平之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没关系,老乡,俺老陈就想让儿子沾沾这里的书生气,以后也能读出个出息来,至于那杀星,俺老陈可不怕,这可是天子脚下,他敢随便动手?”
富商见劝不动他这老乡,只得叹息一声,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陈平之仔细地翻看着地契,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怯生生的呼喊:
“爹!”
陈平之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白衣的青涩少年正立于自己身后,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契,转头问道:
“回来了?”
“嗯。”
少年淡淡地回了一句。
陈平之面露笑容,一把拉住陈景元,就往宅子走去。
“来来来,进屋说。”
两人一起进入宅子,陈景元这才开口:
“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你就不怕娘回去揍你?”
陈平之笑着揉揉陈景元的脑袋:
“这房子我只花了一半左右的价钱就买下来了,便宜的很。”
陈景元却不买他账,一把拍开他老爹放在他头上的手,质问道:
“那你说说昨天谁在皇上面前说我不如那什么公主的?”
陈平之讨好似的笑了笑,有些紧张地搓搓手:
“这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嘛,你看那公主笑得多开心。”
“信不信我写信给娘说。”
“别别别,可千万别。”陈平之慌忙摆手,却见宅子大门一下子被人打开。
“你说谁不如你呢,瞧瞧你昨天在皇上面前,都抖成筛糠了。”
陈景元一看来人,一下子就焉了,小声反驳道:
“我才没有说你不如我。”
苏芷若看到他这样都被气笑了,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这家伙,怎么还是个窝里横,除了脸蛋生得好看点,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陈景元小脸涨得通红,但还是不敢有半句反驳,只敢默默低头看着脚尖。
“看你长得还算讨喜,这样吧,你以后就跟本公主混,本公主回去叫父皇封你做公主小弟,以后本公主来罩着你。”
陈平之见此情形哈哈一笑,在一旁拱火道:
“你还不快谢过公主。”
陈景元用那双好看的眸子瞪了陈平之一眼,随后又垂下脑袋,小声道:
“多……多谢公主。”
苏芷若满脸赞许地看了陈平之一眼,随后便一脸高傲地看向陈景元: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小弟了!”
“来,小弟,叫本公主一声姐,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报姐的名字。”
苏芷若双手叉腰,活脱脱一副女流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