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没注意，现在细细扫去，人群后面几排有熟悉的身影。
文山符杨、碧萌都在，凭澜府宗主也在，他们与吴瑧对视，眼中透露着迷茫和担忧。
而在他们的前面，有两人一对眼，抡起大刀和长剑冲了上来。
吴瑧有心震慑，一个眼神，收缴阵顿起，吸走了兵器。
拿刀的停在原地：“她居然到了意念躯阵的境界，咱们还是算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使剑的脸上挂不住，赤手空拳继续冲，被眼神掀起的灵风翻倒在地。
“就这样？”吴瑧不屑地扫视他们。
“一起！”司社阎君大喊。
除了符杨那几人，还有庸和、陆掣以及另外十来个叫不出名字的，其他人在司社阎君的鼓动下一拥而上。
“瑧儿，走开。”
“你专心护阵。”
“走开！”
“喊什么！换我你会走吗？大不了做苦命鸳鸯，能怎么的。”
一脚挡开司社阎君的长刀，吴瑧本想起防护阵，忽然改了主意，撤开了手中的阵眼，等对面人攻上来。
防太好怎么能让人觉得有可乘之机。
背后钟延苦道：“此鸟用情不专，我不喜欢。”
“大不了做苦命大雁，你觉得好听吗？”
“……唐突了。”
钟延转头看了眼，眸光已有些闪烁，“求你了，戴上链子躲起来。”
“我也求你了，”吴瑧给他上了一道防护阵，“不要再说这种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话。”
她转过身，收了悬在旁边的苍崇镜，抬手接住对面几十号人合力的一击。
平地震动炸响，连带着邪树和灵树震断一些枝条。
所有冲上来的人仅一招便被击散，有的摔在城楼上，半天没缓过来，想爬却起不来。
司社阎君和他附近的十余人被威压镇住，但吴瑧玩味一笑，收了手。
“就这点能耐还想逼我交出神镜？今冥，不如你自己来。”
说话间，原本带头再次攻上来的司社阎君突然停住，冲上来有好几十号人，他淹没在人群中，不是那么的显眼。
“我就知道你有备而来。”吴瑧喃喃自语，用余光关注着。
司社阎君眼珠子一转，从衣袖里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三角黄符，眼中闪过一抹黑色，接着朝天空踏行起来，奔向用钟山神力凝成的灵树。
吴瑧夺过犹豫着刺向她的一把剑，瞬移到司社阎君背后，剑入背心，直穿出心口。
坠落之际，司社阎君手指微弹，一抹黄色的光束飞向灵树。
吴瑧隔空震去，那黄符击中灵树之前被甩在空地上，飘移出去好些远。
见动真章杀了人，剩下的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纷纷退开。
吴瑧冷冷睥睨：“背刺修仙界，死得不冤。”
一声暴响，小小黄符化成旋风，在约三层楼高的位置变作黑色旋涡，涡心涌出黑鬼头。
这让吴瑧想起当年捣毁封阴山时，交手过的那些东西。
黢黑人头没有身子，连着黑雾长尾，雾中勾出一双长甲，散着寒芒。
城门口看热闹的吓得跑回城中，不用说，众人也看出来这道藏了传送阵的黄符是司社阎君带来的。
“莫要被异世妖女的幻术欺骗了，分明是她召唤来的。”今冥还在蛊惑人心。
吴瑧冷笑：“你们继续冥顽不灵，我也不拦着。”
“我们看得清楚，神女从司社阎君手中抢过那枚黄符，邪鬼出自黄符化成的法阵。”庸和长老叫停这场闹剧，“大家一致对外！”
“一群蠢货！本神今日便替天行道，收了你们这些废物！”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灵树断裂塌裂。
吴瑧瞬移过去，被一股灵波震开，那个人，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便被邪木卷走了。
钟延被邪枝带向高空，一滴血从空中飘落，滴在吴瑧侧脸，她再使不出第二个瞬移，涌出一口血，身体一软，右膝跪在地上。
胳膊绕上一只手，吴瑧转头，见碧萌想要扶起她。
“神女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呃！”
城门口传来几声惨叫。
没了灵树的抵挡，邪枝仿佛重新盘活，变作细密的尖头枝条扎向地面，逗留在城门口的几人被贯穿了身体。
陆掣和三个执掌追着黑鬼头到城门口，不让其进去祸害修为较低的修士，其余人则在城外对抗邪物。
扭曲树枝包裹起四个修士，枝条尖头对着他们额心停住。
“异世女，吾代真神命你交出上古神器，即刻自缢，这些人，还有你郎君的命，由你选。”
“神女不要信他，挟着神主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攻破他的防御。”庸和扩声提醒。
天上，邪枝把钟延紧紧围在中间，外圈的枝条不断收紧缠绕，但围困钟延的椭圆形枝条球并没缩小。
今冥见诓骗不了，将半包着钟延，半裸在外的枝条球转了个面，向地面众人露出钟延的正脸。
他双眼紧闭着，嘴边不断淌着血，但上古神力护着他，不至于被尖锐枝条捅进身体。
“钟山神主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认为自己能安然活下吗？”
话声未落，地面被挟制着的四人甚至没发出痛吟声，头一歪，额头被枝条贯穿。
“我等愿意为真神效力，请真神饶我们一命！”
城中有三人跑到陆掣背后，带头的跪下大拜，任凭陆掣怎么劝，那人都不肯起来。
“好，谁杀了这异世女子，我放谁一条生路。”
约十几二十号人握着工具从城中冲出来，高喊着“杀！！”目标是吴瑧。
邪枝和黑鬼头作乱，陆掣他们拦不住所有人，庸和恨铁不成钢骂道“添乱”，但不能下重手，只把带头的打晕。
但是他刚出脚要踢开人，晕在地上的两人中了招，一个被落下的粗枝当场拍成了两半，一个被黑鬼头的长甲割断了喉管。
这样一来，不能把剩下的人打晕，否则就成了害死别人的帮凶。
庸和踢开另外一个被绊倒摔晕的，“切莫再被离间，真杀了神女，邪魔也不会放过我们，你们的下场只会跟这两人一样。”
跑出城的剩余十多人也有些犹豫，但要撤回去却有些难。
黑鬼头还好对付些，尖头邪枝有如安了追踪器的鱼叉，一旦盯上谁，便很难逃脱。
原本守在城门口的陆掣几人被逼到城外，吴瑧被碧萌扶着躲在一块大石后头。
城墙边传来孩童哭嚷的声音，一簇尖枝瞄准了朝他扎去。
吴瑧刚恢复点体力，瞬移带走小孩，扶着城墙歇落在城门内，喘着粗气问道：“谁家的孩子？”
“我的，多谢。”
女子抱过孩子的一瞬，吴瑧感觉腹部冰凉，接着是很强的刺痛感。
低头一看，明晃晃的短剑插着。
女子蒙着她孩子的眼睛，把人护在怀里，颤颤巍巍后退：“对不住，对，对不住，我想活命。”
“这位妇人请站城门外西侧角落，我不会伤你。”今冥颇为满意道。
女子转头跑走，吴瑧扶着城墙靠着，因灵力恢复得慢，换作以前几秒就能愈合的伤口短时间内也很难自疗。
但是心寒胜过身上的疼。
她好像被獠牙夹困住的野兽，面前这些人拿着长枪、锄头、匕首，利器钝器，应有尽有。
他们互相交换眼色，只等哪位勇士先动手，把她打死肢解。
吴瑧拔出短剑，拿出珍宝袋里的纱布扎紧肚子，淡淡地看着他们。
围在她面前，三五步远的人不敢贸然上前。
人群中不知道谁发了一撮暗器，吴瑧猝不及防，挡开大部分，剩下两支尖弩插在手臂和心口下方。
“异世女，你和神主抛下钟山来此，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他们值得吗？”
如今灵力收拢在灵根，没有多余的自动护身。
他们不过想活命，可她也不想死，至少不能这样死。
城门外，庸和与陆掣被尖枝阻了路，一时半会进不了城。
吴瑧淡定拔出手臂上的尖弩，挡了新一拨的暗器，扩声对今冥道：“怎么，想逼我大开杀戒吗？你算盘倒打得响。”
可惜盘算错了，她现在真的有心杀人也做不到。
“我若真想取你命早留不得你到现在。异世人啊，愚者自愚，强行融入这地方，到头来只会一场空。”
一簇尖枝自空中落下，剑灵呼啸而动，抵挡了这招，灵目随即合上眼，陷入沉睡。
余光捕捉到一束黑影，斜对面掷来长枪，围着她的人缩小包围圈，她这头困兽终究挣扎到头了。
古灵镯护主，存留的灵力撑起一圈灵罩，挡开了长枪的攻击，但碍于主人心力交瘁，它也使不出更多的力量。
眼见面前的人挥刀砍来，吴瑧摸到腰间的暗袋，但是刀声铮鸣，并没落到她头上，而是被一道身影踢开。
“都是傻子吗！”陆掣呵斥，“神主待你们如何？”
“我们受神主恩惠，不能对神主夫人下手。”
众人转头看去，檐下站着一对夫妇，说话的是妇人，她身旁的大汉频频点头。
说话间妇人招呼在旁边檐下躲着的其他妇人，好像要来扶人。
“外面危险，不要出来。”陆掣叫住她们。
“不下手你们死。”
原本在城外伤人的邪枝条捆成扁平船状，陆掣眼疾手快起手挥出灵索，把房檐下的人拉到大路上。
“啪！”房屋被拍扁。
刚才为吴瑧说话的夫妇面色大变，回头往溅起木屑的屋子冲，被二度拉了出来。
妇人挣脱不开，痛哭大喊：“放开我！我老母小儿还在里面啊！”
可一眼望去，连着两间屋舍拍得扁平。
船状的枝条“嘶啦”散成十多条，其中两段尖枝从废墟的一滩血泊中勾起一老一小两人。
陆掣刚要去抢人，被过青石板缝隙里溜进来的枝条阻了去路，空中的枝条尽数拍下，双方缠斗起来。
刚才这点时间攒了点力气，吴瑧抽出心口下方的尖弩，起手飞掷出去，踉跄一步单膝跪了下来。
即便用完了剩余的灵力，还是失了手，叼着老人的那段粗枝没被截断。
陆掣斩断邪枝开路，大汉和围着吴瑧的人齐齐跑去接从空中掉落的三两岁孩童。
“婆娘，还有气！”大汉哭着道，“还有气。”
“都是异世女害的，”今冥沙哑地冷冷说着，“杀了她。”
庸和带着半身血渍赶过来，给大汉的孩子渡了灵力，“还有救。
他们身旁，妇人用力抹掉泪水，“不是她，是你！我不管她哪里人，你算什么真神，没有真神会害人，我要杀了你！”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人令下，想要带人冲出城门。
庸和拦住他们：“大伙冷静！在下戒律山庄庸和，请听老夫一言，被邪魔抓走只会成为威胁亲友的棋子。”
符杨也冲破邪枝的阻拦进城，她身边跟了三个人。
“灵力在六重轮回境以下的请随三位执掌去避难据点，其余人留下对抗邪魔。”她说着过来扶住吴瑧，抬头对天空扩声：“宁死不屈！”
“除魔卫道，宁死不屈！”
城里城外各处有人回应，吴瑧再一次确认钟延暂时没事，见他原本垂着的手此刻并指竖在身前。
她吃了几粒符杨给的上品丹药，陆掣也来帮忙疗伤，身体感觉稍微好些。
“多谢。”
“那就请神女助神主铲除奸恶，维护修仙界正义平安。”陆掣坚定道。
吴瑧看着随他不认识的执掌离去的城民，心中悲凉转为暖意。
伤人不必三千疾，心愈哪需句句暖。
“钝崽，我回来了，你还撑得住吗？”
吴瑧眸子蓦地一抬，耳中惊现曾初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