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冷眼宠溺
三个月后。
云剑阁内，晨雾未散。
老者踉跄跪倒在青玉案前，霜白的鬓发沾着晨露，声音发颤：“剑尊大人，老朽护园多年，从未遇过今日这般大劫！”
案后端坐的青年一袭月白长袍垂落地面，肩背如松柏般挺拔。
他眉目如霜，整个人如寒玉雕成，连垂落的袖口都透着疏冷，宛如天上月华映在雪山之巅。
“灵兽长老何出此言？”沈御尘指尖轻叩青瓷茶盏，氤氲茶雾中，声音如冰泉流淌。
灵兽长老以袖掩面，袖口已洇湿大片，“您那位未婚妻...她、她在短短三日内就要绝了我灵兽园的道统啊！”
说着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时枯瘦的手指仍在发抖。
画轴上歪歪扭扭地勾着十几只圆滚滚、胖乎乎的灵兽。
灵兽长老声音带着哭腔：“昔日雪云貂，灵动若影，如今……肥圆如球，连自家影子都追不上了……”
剑尊沈御尘执盏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案头那摞竹简突然“哗啦”倒下一角，露出“血泪控诉”四个朱砂大字。
他垂眸轻吹茶沫，喉结微动：“洛晚年幼贪玩...”
话音未落，长老已举起一面古朴的铜镜。
镜中映出灵兽园景象：往日威风凛凛的玄冥兽正瘫在软垫上啃灵果，皮毛油亮得能照见人影。
“昨日它尚能腾云驾雾！”长老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今日……今日竟连翻个身，都要三个杂役合力相助！”
“她还说...”长老突然噎住，苍老的脸庞涨得通红，似有难以启齿之言，“她说这些灵兽……太过瘦弱……要……要炼些油水……”
沈御尘手中茶盏骤然结出一层寒霜，青瓷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冰纹。
“即刻起...”他缓缓闭了闭眼，喉结轻轻滚动，“本座会……约束她，让她……少去灵兽园打扰灵兽。”
待长老千恩万谢退下，他凝视着案头堆积如山的信笺。
最上方那封来自药材峰的投诉信还粘着半片灵芝，旁边剑法峰的玉简裂成两半——正是被某人的“创新剑法”劈开的证物。
还有一个颇为特殊的信笺，抬头竟写着“师兄”二字。
檐角风铃骤响，剑尊抬手截住一道传讯纸鹤，展开竟是法器峰主那龙飞凤舞的狂草：“剑尊大人，令未来夫人拆了镇山鼎当浴桶！”墨迹未干处又添小字：“还往里头撒花瓣！”
白玉般的指节轻轻抵住太阳穴，沈御尘遥望着云海之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正追逐着仙鹤嬉戏。
他终是无声地阖上双眸，唇齿间吐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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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剑宗剑法山峰的蜿蜒小路上，几名身着粗布外门弟子正聚在一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剑尊大人的未婚妻洛晚……”
“怎么了？”另一名弟子好奇地凑近，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还不知道啊？她最近老是去勾搭陈师兄，就是药材峰那位风度翩翩的陈青大师兄！”
“什么？她不是已经有了剑尊大人了吗？怎么还敢去招惹陈师兄？”
“还不止呢！我听说她还去剑法峰，缠着那位冷峻寡言的慕天师兄！”
“啧啧，生得那般倾国倾城，若是能来找我，我倒是求之不得……”那男弟子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言语之间充满了轻浮之意。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脸！”
“眼睛！什么东西扎我？！”
那几名男弟子捂着脸，如同受惊的野兔般仓皇逃窜。
而始作俑者，却是一位身着霓裳羽衣、容色绝丽的少女。
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盈盈，眼角那一颗妖冶的红痣，更为她的绝世容颜增添了一抹勾魂摄魄的魅惑，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让你们在背后嚼舌根，说我的坏话！我呸！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也敢肖想本姑娘？”那姑娘把玩着手中一个造型古怪的法器，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小玩意儿”可是她偷偷从剑尊的书房里顺来的宝贝。
“剑尊夫人，弟子知错，饶命啊！”
“痛死了！求您高抬贵手！”
洛晚见状，这才心满意足地摇晃着手中一个白玉般的小瓶子，慢悠悠地说道：“一百上品灵石，再赌咒发誓以后都不准妄议本姑娘，外加你们身上最值钱的物件。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们解药。”
待心满意足地收够了“赔偿”，她这才漫不经心地拿出几颗颜色各异的丹药，随手扔给了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弟子。
洛晚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前往剑法峰，本是想寻钟灵兄妹，可偏偏撞上了他们听学的时辰。
洛晚懒洋洋地倚靠在白云峰一棵苍劲的古松之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那对兄妹俩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别在他们听学的时候来闹事。
毕竟，每次洛晚“兴致勃勃”地陪他们一同听课，总会闹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意外”。
有一次她一个不小心，竟然把长老炼丹的丹炉给炸了，气得那位古板的老头罚他们抄了整整三日的《清心诀》。
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腰间精致的金铃，忽觉几道黏腻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般落在自己身上。
抬眼望去，只见几名男弟子正远远地盯着她，眼神轻浮，带着几分邪气。
洛晚秀眉微蹙，心里一阵不悦。
她正琢磨着等会儿见到钟灵，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眼皮却渐渐沉重起来，不知不觉间，竟靠着粗糙的树干睡了过去。
“洛姐姐？醒醒……”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轻轻的摇晃。钟灵正一脸无奈地看着靠着树干睡得正香的洛晚。
洛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灵灵，你哥呢？”
钟灵朝远处努了努小嘴，小声道：“兄长，他练剑去了。我可不敢跟他一块儿，他那练法，简直是要人命。”
提起钟默练剑的架势，洛晚也不由得抖了抖。那家伙一旦握住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晨曦初露到暮色四合，不练到精疲力竭绝不罢休，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遭殃，简直让人苦不堪言。
洛晚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问道：“灵灵，这几日总有人用古怪的眼神瞧我，还传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灵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洛姐姐，你现在才发觉啊？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好多次了，让你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洛晚撇了撇红润的嘴唇，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不是忙着照料灵兽园那些小家伙嘛！你是没瞧见，它们先前瘦得多么可怜，如今被我养得油光水滑的，多好。”
“真是的！灵兽园里的那些灵兽，都快要被你给折腾死了！”钟灵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她想起那日洛晚喂灵鹤的“壮观”场面，依旧忍不住一阵恶寒。
洛晚一手粗暴地掰开灵鹤尖锐的喙，另一只手硬生生地将灵谷往里塞，直塞得那仙禽鼻孔喷粮，嗉囊鼓胀如球，她才心满意足地松手。
“灵灵！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洛晚不满地摇晃着钟灵的胳膊，将她从那段“可怕”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钟灵赶忙正色，乖巧地笑道：“听着呢，听着呢，洛姐姐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万一沈御尘相信了那些谣言，我不就要被赶出剑宗了吗？”洛晚一脸担忧地说道。
她心里可不愿意离开剑宗，现在吃得好住得好，剑尊大人还舍得给她灵石，自己想花什么都可以。
“洛姐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钟灵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你看，谣言越传越离谱，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惹出大乱子？”
洛晚也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嘛！今日都第二十几个了，收拾他们都收拾烦了，赔偿都懒得要了！”
钟灵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只能请那位出手了。唯有他，才能压下这满宗的风言风语。”
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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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议事殿内，气氛肃穆而凝重。
“近日一直有不利于剑尊夫人之谣言流传。”一位白发苍苍的执法长老沉声说道。
“此事已非寻常口舌之争，恐怕是有人在暗中针对您。”
“毕竟洛姑娘与您有婚约在身……”另一名长老欲言又止，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若对方是冲着洛姑娘而来，意在威胁您，恐怕……”
殿内一片寂静，众长老面色凝重。
就在此时。
“嘭！”
沉重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得剧烈摇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正在议事的众长老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齐聚门口。
烟尘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扛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巨大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门槛。
包袱里叮铃咣当地掉落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会发出尖叫声的傀儡小人、令人奇痒难忍的痒痒粉，甚至还有半块被人啃过的灵糕。
“沈御尘！”洛晚将巨大的包袱往地上一墩，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宣布道，“我！被！人！污！蔑！”
整个议事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执法弟子们脸色铁青，有几个甚至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但碍于洛晚剑尊夫人的身份，又不敢真的动手。
洛晚却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大步流星地往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法器。
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爆雾珠、色彩诡异的痒痒粉，甚至还有发出尖锐尖叫声的傀儡小人，一股脑地全都丢向那些试图阻拦她的人。
“让开让开！”洛晚理直气壮地喊道，“我可是剑尊大人未来的道侣，你们胆敢阻拦我？”
弟子们手忙脚乱地躲避着那些飞来的“暗器”，一时间殿内烟雾弥漫，喷嚏声与傀儡的尖叫声混作一团，场面一片混乱。
沈御尘依旧端坐在主位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撑着额角，眉心之间一道冰冷的剑纹若隐若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修长的指节在冰冷的案几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咚、咚。”
声音并不重，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所有喧闹的场面瞬间僵住，就连气势汹汹的洛晚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她很快便想起自己是来“告状”的，又立刻挺直了腰板，气呼呼地瞪着高位之上的沈御尘。
沈御尘微微摇了摇头，殿内所有的执法弟子和长老们见状，皆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便迅速地退出了议事殿，只留下剑尊和洛晚二人。
“沈御尘！你得给我做主！”洛晚一边气呼呼地喊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沈御尘的手臂，撒娇撒得理直气壮。
沈御尘身体微微一僵，洛晚温软的触碰让他本能地想要释放威压将她震开，但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毕竟，若是他对洛晚出手，反倒是只有他一人会受到天道婚契的反噬。
淡淡的馨香如同无形的丝线般缠绕在鼻尖，手臂上传来那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沈御尘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也暗了几分。
“何事？”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微不可察地往后避了避。
“你先答应要帮我出气！”洛晚仰着精致的小脸，眼角那颗妖冶的红痣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明艳又娇气。
沈御尘目光微动，低声应道：“好，你可以松开本座的手了。”
洛晚这才满意松开手。
“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说我跟药材峰的陈师侄、剑法峰的慕师侄有染，呸！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有你这么俊美强大、举世无双的未婚夫，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歪瓜裂枣！”
说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还拉着沈御尘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沈御尘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语气依旧淡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关于谣言之事，本座今日已经着手调查了，也已经下令严惩那些散布谣言之人。”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被洛晚紧紧攥着的衣袖，拉开了一点距离。
“真的？果然是剑尊大人，办事效率就是高！”洛晚闻言，立刻开心得跳了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沈御尘的小动作。
沈御尘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从今日起，不准你再去灵兽园胡闹了。”
“为什么？！”洛晚一听这话，立刻就不高兴了，气得脸颊微微泛红，跺了跺脚。
“我可是答应了那些小可爱们，要好好喂饱它们的！你没看到，在我去之前，它们都瘦得多么可怜！”
她越说越激动：“特别是那只玄冥兽！以前瘦得跟一只巨大的蚊子似的，现在被我喂得胖乎乎的，连飞都飞不动了！多可爱啊！”
沈御尘听着她这番歪理，差点没能绷住自己那冷峻的表情。
“不用多说。”他语气清冷地打断了洛晚的话，“你今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剑阁修炼。若是再敢去灵兽园胡闹，就罚你抄写一百遍《清心诀》。”
“可是我……”洛晚还想争辩几句。
“再多说一个字，就增加到两百遍。”沈御尘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
洛晚气呼呼地闭上了嘴巴，眼神怨念地瞪着沈御尘，心里偷偷地朝他比了个鬼脸。
“若是再敢胡闹，惩罚加倍。”沈御尘淡淡地开口，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而桌子上有一枚古朴的玉简，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细小的文字，全是关于天道婚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