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z城,这座黑龙江边境小城,早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绿皮火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周云安望向窗外一动不动,现在早已经是冬天,天黑的格外早,北风裹着雪粒砸在窗子上,这风似乎隔着窗子吹进来周云安的眼里,她漂亮的杏眼里满是冷寂。
晚上九点,火车终于进站,周云安一下站,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周爸周妈,周妈一见到女儿就热泪盈眶,紧紧的抱着女儿,周爸也止不住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晚上躺着家里的床上,暖气开的很足,周云安却仍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些年在香港留下来的失眠的老毛病,依旧折磨了她,周云安任自己思绪放空,回想起在z城的种种,冬日里飘香的烤红薯,夏日青翠的树林,还有那个爱穿黑色的少年。
想到这里,周云安连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五年了,又何必再去想这些。“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这是周云安在和陈煜分开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云安回到家里几日都闭门不出,只是看看书,帮周妈做做家务,周妈怕周云安闷坏了。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周爸也是无可奈何,周妈只好周妈见自己劝不动,只好让周云安的表妹舒书带她出去玩,两个姐妹约着一起去吃铁锅炖。
在店里,舒书再次见到了她这个久违的表姐,两姐妹虽有两三年没见,但是平常在网上的联系却并不少,加上舒书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所以见面也并不尴尬。
周云安一边认真埋头吃饭,一边听舒书介绍着z城这些年的变化,说着说着,舒书顿了下来,忐忑了一下,舒书还是问了出来:“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云安将口中的食物细嚼慢咽的吃完,看着舒书那年轻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淡淡的笑着,回答道,“可能是因为香港的冬天没有雪吧,想念z城的雪了。”
舒书在周妈的口中得知,周云安是在香港遇到了有些事情,才选择回到Z城,可是前年还听说在香港已经颇有成就,舒书很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当下周云安的反应是明显不愿意多说,舒书只好转移话题,说些别的事情引周云安开心。
不一会,两人吃完了饭,舒书提议去打一会台球,她记得周云安的台球打的相当好,周云安也同意了,可去了四家台球厅,都已经爆满,舒书不死心,拉着周云安去了第五家,推门前,舒书深吸了一口气说,如果这一家也没有台,那咱们就回去。进去一问,还真剩最后一张球台
舒书兴奋的想和云安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云安远比她想象中厉害的多,在连输四局后,舒书累的瘫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不可置信到,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周云安也打开一瓶矿泉水,悠悠的喝了几口,说之前工作中有客户喜欢打,也就经常去陪练,打着打着就会了。
这时,一个一头红毛的小混混带着两个小弟向他们走过来“□□着说两个美女赏脸一起打一局呗”舒书见对面不善,但还是礼貌的说,不了我们俩都只是玩一玩不会打,周云安依旧是默默喝水,一言不发。
小混混却死死的盯着周云安雪白的脖颈,□□到,我刚才看这个美女不就打的挺好吗,来一局,这个美女打赢了,你们这次球费算我的,要是输了嘛,就陪我们哥几个出去喝几杯,说罢便和那几个小弟一起大笑起来
他们这一笑引发了周围的注意,可是迫于小混混的淫威,大家也都不敢多看,周云安却依旧一言不发,甚至头也没抬,只是示意舒书去叫前台来解决,可是当前台小哥来了,一直陪着笑脸,说免了他们的这次球费,也无济干事。小混混见云安不给面子,竟一脚踹到前台小哥,骂骂咧咧,就当他想继续施暴之际,周云安却立刻站了起来,扶起地上的小哥,冷声到:“一局,定胜负,输了你给这个小哥道歉。”
"赢了呢?”小混混十分不屑。
云安很平静:“赢了,按你的来。”
两个人围绕台球桌站定,周围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球,静静的观摩这这场无声之战。
窗外的北风肆意击打着窗户,灯光柔和的台球室内,周云安手握球杆,干净清冷的眼眸紧紧盯着桌上的台球,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推球杆,球杆与白球接触的瞬间,球在台球桌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冷寂的风声,直冲球堆。
球堆中的球被这一股力量冲击的四处飞散,一颗纯色的球直接进入洞口,别的球则是弹跳到了桌边。
小混混也是在球桌上玩了许多年的人,球技自然也不差,,瞄准7号球,来了一个高难度的斜射,球在桌子上弹跳了几下,也乖乖入洞。
台球室里气氛紧张得就像弦上的箭,一触即发,云安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白球的路线仍然选择来一个猛烈的攻击,用力一挥球杆,嗖的一声直射向洞口。小混混也不甘示弱,迅速反应,来个巧妙的拦截,用他的球杆轻轻一拨,球就改变了方向,躲过了云安的攻势。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攻击和防守交织在一起,比分胶着不下。每次球进洞的时候,都会引来一阵欢呼声,紧张的气氛中夹杂着兴奋和期待。在场的人的心跳声、球杆的挥动声、球的碰撞声,都交织在一起。
随着小混混将他自己的那最后一颗花色球打进,偌大的台球桌上只剩下黑八,眼下,谁先将这颗球打进,谁就获胜。
小混混先打,这颗球的位置不算好,他瞄准时机,一个轻杆,球虽然未进洞,但是确是把更不好的位置留给了云安。
云安紧握球杆,围绕着那颗黑八绕台走了一圈,心里默默计算着路线,可是黑球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刁钻,根本没有进洞的可能,而且,几乎是无论怎么打,都容易给小混混创造机会。
周云安的手中起了一层薄汗。
“我来”一个清冽的男声传来,声线很冷,像黑龙江冬夜里的默雪。
一个劲瘦挺拔的男人走进来,这零下时度的黑龙江,他却穿的并不臃肿,一身黑衣黑裤,黑色的短发上还沾着些许雪,细散的碎发垂他硬朗的眉骨上,鼻挺薄唇,寒风凛冽,他却是迢迢风姿。
“煜哥”小混混明显认识这人,但并未过多忌惮他,不耐烦的说“煜哥,这是我跟这个女的的事情”
这人并未理会,绕过周云安身后,取了一个球杆,缓声到“这是我的店,怎么不关我的事”
小混混虽十分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想着这是位置,黑八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的,又不禁得意的笑。
周云安不禁捏了一把汗,可能只有翻袋才能破解,可是翻袋绝非易事,在台球比赛中,翻袋是一种令人惊叹的技巧,它展现了球员对力度、角度以及球性的精准掌握。周云安深吸一口气,眼神紧紧锁定在目标球上。他知道,这一击必须精确无误,力度和角度都要恰到好处。
只见这人站稳脚步,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握球杆。在击球的一刹那,全身的力量仿佛都凝聚在了球杆上。猛地一挥,球杆与球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嗖嗖的风声,直冲向目标袋口。在球即将落入袋口的那一刻,它巧妙地碰到了袋口的边缘,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翻滚了一圈,最终稳稳地落入了袋中。
整个台球室瞬间沸腾起来,观众们的欢呼声和掌声交织在一起,大家都为这一次精彩的翻袋而惊叹不已。舒书高兴的抱住了周云安
小混混见面子净失,“呸”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只是一只纤细的手臂却紧紧的拽住了他,只见周云安坚定的说,请你给这个小哥道歉,愿赌服输,小混混失了面子本就火大,听到这个,更是直接想和周云安动手,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放小混混们走了
大家慢慢散了,舒书简直被这人迷成了星星眼,连声向他道谢,他没怎么理会,把球杆放回原来的位置,生生走到在周云安面前,背光而立,看她的目光平淡许多,不再是雪地里那个时常冲她吊着眉梢笑的少年了。他比以前强壮一些,却依旧很瘦,棱角分明。
他定定的看着她“好久不见,周云安”
“陈煜,好久不见”周云安向强装镇定,但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早已经出卖了她。
舒书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原来是认识的,不可思议的望着周云安“姐,你还认识这么帅的帅哥啊”,周云安只是默默收拾着东西,可是说他们是朋友,舒书望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确实非常奇怪,
陈煜去拿了车钥匙,说“现在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会不会麻烦你了帅哥”能有帅哥送,舒书求之不得,周云安本来想本能的拒绝,可是现在晚上确实很难打到车,便也默不作声
一路上,陈煜都安静开车,副驾驶上的周云安也是默默的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舒书按耐不住八卦的心,兴致勃勃的打听前面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只可惜两个人都是闷葫芦,啥也问不出什么。
“帅哥前面的路左转就是我姐家了”舒书提醒着,陈煜并未回应,而是问了舒书的地址,到了那个路口,陈煜并未有丝毫减速,周云安也不得不开口“走过了,刚才那个路口应该左转”
“那个路滑,不想走那个路”陈煜平静的说
直行后就先到了舒书的地方,把舒书到家后,陈煜掉头,沿着原路返回,周云安有点气“你不说那个路滑,不想走吗”。
陈煜稳稳稳的开着车“现在想走了”
不一会,车子便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周云安家楼下,这个路陈煜之前走过无数次,他从不会忘
周云安仓促的说了一声谢谢,便想下车,但是推了几次,车门都纹丝不动,周云安扭头,便撞进了陈煜晦暗不明的眼眸,他的眼睛里有雪,那么冷静 可是又像有暗火,在灼灼的烧着。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周云安还是败下阵来,别扭的将头扭了过去,陈煜的目光仍然紧紧的落在周云安倔强的侧脸上,声音却没那么冷,“怎么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周云安心里像是有了一场雪崩,周云安心想,如果他说“怎么回来了,是在香港过得不好吗”,她一定会狠狠否认,她不想让陈煜看到她的难堪,可是陈煜没有这么说,他说安静地问她,没有去猜测,然后静静的去等她回答。
“在那边遇到了有些事情”听到她的回答,陈煜紧了紧眉头,却也没有在多问,他知道周云安的性子,便又开口到“这次回来待多久”
“不知道”周云安茫然的摇了摇头
车了暖气开的很足,气氛却又是冷到了冰点,陈煜摇下了车窗,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火舌舔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微光,陈煜手肘撑住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安静燃烧。
一只烟抽完,陈煜似乎平静了下了,把车门打开,柔声说“这么多年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嗯”周云安也小声回应,便下车离开
雪不知何时又下来了 ,陈煜却没有急着离开,车窗依旧开着,陈煜看着窗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花飘飘落,又是一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