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夜色慢慢自上而下浸染整座城市,直到每家每户都被墨色笼罩。

    昏暗的室内,时针直直指向六。

    童鹤灵半睁开眼,意识开始回笼。

    她早上六点半才睡,此刻脑子钝钝的疼。

    想她自打成为一名杂志编辑后,虽说经常加班加到凌晨一两点,但什么时候加到五六点过?

    都得拜她手底下的一个作者所赐。

    这个作者在圈里也算小有名气,谁知竟被人举报抄袭。

    为处理这事,童鹤灵从五天前一直被折腾到今早六点多,身心俱疲。

    她磨蹭好一会儿才起身打开灯,掀开被子,去到洗手间。

    洗漱完,她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她本就不勤快,更何况天都黑了,更不想开火。

    点完外卖,童鹤灵打开微信,拨通语音。

    “你醒啦?!鹤姐!”对面接的很快。

    “嗯,”她刚醒,嗓子有点哑,“章小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跟你说!”章秀君的兴奋通过屏幕传到她的耳边,“我们这有场演出!我抢到票了!而且有谢廷!”

    “我也给你抢好了,5号咱俩一块去!”

    这不是童鹤灵第一次听章秀君提起谢廷。

    受章母这个老戏迷的影响,章秀君打小就听戏、看戏,甚至还能有样学样的唱两句,尤其是京剧。

    章秀君说谢廷是个京剧演员,唱小生的。她夸的天花乱坠,什么嗓子很好,唱腔极度抓人,扮相更是一绝。

    不过他参与的演出都不让摄影,章秀君也没法给她看照片。

    赶上五一假期,谢廷所在的剧团要来他们这表演,章秀君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好啊,”童鹤灵笑笑,她对戏曲不是特别感冒,但对谢廷有几分好奇,“很期待。”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美丽外卖给童鹤灵来了个电话。

    说没找到楼在哪。

    童鹤灵是半年前搬到这个小区来的。小区有些老,位于奎天市偏郊区的位置,一层两户,每栋楼装有一个电梯,设施不错,房租也合适。

    就是没来过的外卖员容易迷路。

    童鹤灵是个路痴,并不擅长指路,也怕折腾半天还找不到地方,思索三秒,决定自己下去拿。

    拿到外卖,童鹤灵坐电梯上来。

    电梯门开的一瞬,清淡的柠檬香混着点茉莉花香袭来,童鹤灵下意识抬头,一件白色T恤撞进她眼里。

    视线不自觉地顺着T恤上移,直至和来人四目相对。

    这人很高,背直身挺,白T和他的皮肤几乎融为一体。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眸色乌黑,瞧人时莫名带着股凉薄的意味,神色淡漠又散漫。

    浑身上下写满“疏离”二字。

    这是哪里来的仙子?

    童鹤灵的心怦怦直跳,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大脑唰的一下变空白。

    这人默默后退两步,方便她出去。

    童鹤灵回神,强行让视线移开,低着头,抓着外卖,快步迈出去。

    像是落荒而逃。

    坐到沙发上,童鹤灵脸上热的发烫羞意涌上心头,莫名的躁动沁入四肢,她一颤。

    虽然没经历过,但是童鹤灵觉得。

    她好像……

    童鹤灵缓了缓,掏出手机给章秀君发消息:

    【你说,一见钟情是种什么感觉?】

    章秀君之前暗恋过一个学长,说不定能给她提供些思路。

    对面立刻给她弹了个语音,童鹤灵犹豫两秒,接通。

    不等她说话,章秀君噼里啪啦地一通输出,“鹤儿!你看上谁了?我丢!竟然有人能让你看上?!”

    上高中那会,她们部里有个叫裴玄的“学霸男神”,个子挺高,眉眼长得很秀气,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好看的紧。

    她被这颜戳中,天天在童鹤灵耳根子边上念叨。

    一天,童鹤灵手里转着笔,听她说完,摇了摇头,表情看起来又无语又担忧:

    “吃点好的吧,章同学,有这点时间都不如做俩题。”

    说完,头一扭,继续低头做数学题。

    再后来,她俩的共同好友顾皎青给她俩安利明星。

    童鹤灵的回复永远只有俩字:

    “还行。”

    顾皎青不服,坚持给童鹤灵安利她的男神爱豆,童鹤灵看完照片,怜爱地看着她,有些不忍道:“有点丑。”

    说完又安慰道,“只是有点,也不算特别丑。”

    把顾皎青气个半死。

    童鹤灵对章秀君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

    她想起男人淡漠的眉眼,燥意莫名升腾两分,轻咳两声,慢吞吞道:“出门时碰到的。”

    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章秀君哇哦一声。

    章秀君迫切道:“快快快,告诉我是谁!!”

    “我不知道,”童鹤灵后仰靠在沙发上,手握紧又张开,不确定地猜测道,“但他可能是我的新邻居。”

    和她在同一层等电梯,且她对门确实新搬来个人,但她早出晚归,还没见过。

    “有照片有照片没!!”

    “你进来我脑子里看吧,”想了想又补充道:“3D的。”

    “你有病啊童鹤灵!我又不是僵尸!要你的脑子干嘛?!”章秀君嫌弃她。

    童鹤灵眨眨眼,磨磨蹭蹭地问道: “你先告诉我,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那头沉默片刻,徐徐问道:“你的心跳的是不是很快?”

    童鹤灵矜持的嗯了声。

    跳的快要死了。

    章秀君又抛出一问,“对方的外形是不是很出众?”

    童鹤灵又小声的嗯了声。

    清冷又俊秀,确实很出众。

    “那就对了,”章秀君大笔一挥,做出诊断,“你对人家见色起意了。”

    童鹤灵:……被鉴定为色/鬼了。

    “你打算怎么办?童姐!是勇敢出击?还是甘愿等待!”

    瞧着比童鹤灵还兴奋。

    “要不要我去给你出个主意?!你等等我马上到!”

    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别别别!章大师!改天吧。”怕她真杀过来,童鹤灵忙应付她两句,找个理由挂断电话。

    把手机扣在桌上,童鹤灵拆开炸鸡盒子,带上手套,边想边吃。

    --

    “你好。”童鹤灵朝对方露出一个笑。

    对方侧过身,白T黑裤,腿很长。宽直的肩上垮个黑包,刚从外面回来。

    他薄薄的眼皮耷拉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绷成条线,神色懒倦,淡淡道:“有事?”

    童鹤灵又愣了。

    这人生了一把好嗓子。

    犹如天刚破晓时月牙泉里波光粼粼的湖水,清澈,透亮,带有玉石般的温润,却又淬了块北极之地的白冰。

    天籁之音,不外如是。

    见童鹤灵不说话,对方眉心微蹙,似有不耐,但还是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有事吗?”

    童鹤灵终于回神,脸烧的通红,她定定心神,抬起头直视对方,嘴角漾开浅浅的笑:

    “先生,如果,如果你单身,我可以要一下你的微信吗?”

    空气静默,默到童鹤灵觉得已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也不过几秒的停顿,对方冷冽的声音传入耳膜:

    “单身。”

    童鹤灵松了口气,心中一喜,摸到手机,来之前她想好了,为了避免俩人不知道谁扫谁的问题,待会儿她就说--“那你扫---”

    对方冷酷的声音打断她的幻想:

    “但也不打算给你微信。”他轻嗤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谢谢配合。”

    说罢,毫不留情地转身,抬脚离开。

    柠檬茉莉花香瞬间消失大半,只留下几抹小尾巴扑到童鹤灵脸上。

    童鹤灵愣在原地品了品这两句话。

    “单身。”

    表达了仙子诚实的品德:懒得骗你。

    “不打算给你。”

    表达了仙子坦荡的性格:老子就是有!就是不给你!

    “别打扰我。”

    表达了仙子对童鹤灵这种人的厌烦: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童鹤灵捂着脸回去。

    果然,仙子都是尔等凡人无法企及的。

    她坐到沙发上,脸埋进胖橘圆滚滚的肚子。

    胖橘拿爪子拍两下她的头,似在安慰她。

    自家逆子竟如此暖心!

    童鹤灵感动的几欲落泪,她蹭蹭胖橘的肚皮,“福福,我再也不普信了。”

    “我决定了!”童鹤灵抬起头,捏着福福的爪子,脸色严峻,郑重道:“我要放弃了!”

    仙子哪是凡人能追上的,人神没有好结果。

    似是受不了她,胖橘喵呜一声,终于嫌弃地推开她的手,跳下去叼了两根猫条回来。

    圆润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意思很明显:“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你主子让你开两根猫条!”

    童鹤灵:……

    伺候好这胖大爷,童鹤灵去冰箱拿了些零食,白天睡得多,这会睡不着,找了个综艺看了起来。

    ----

    熬夜的后遗症往往很沉重。

    洗手间,镜子前。

    童鹤灵扒拉下黑眼圈,想起昨晚的综艺,噗嗤一乐,笑着笑着又想到那个男人。

    嘴角又放下。

    唉,果然,爱上神仙的后果只能是自己难过。

    《天仙配》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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