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把生锈的刀，将窗帘割出细长伤口。

    喻稔在宜家铁艺床上蜷成虾米，机械地划掉日历最后一格。二十号的红叉晕染开来，像动脉渗血的纱布——这是去年校庆剩下的丙烯颜料，干涸后会有龟裂的纹路。

    手机屏亮起时，蓝光照亮床头褪色的哆啦A梦贴纸。天气预报女声在空荡的复式公寓回响，惊醒了玄关处蒙尘的钢琴。煎蛋在廉价不粘锅里蜷缩成焦黄月亮，少年盯着洗碗池里堆积的泡面碗，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独居男人的厨房，都是慢慢死去的。

    美术教室里松节油的味道，永远盖不住恶意发酵的酸腐。

    "装什么艺术家？"黄毛男生踹翻画架时，喻稔正给《废墟》添最后一道裂纹。亚克力颜料泼上画布，废墟里便开出毒蘑菇般的紫斑——像极了他父母葬礼那日，灵堂外被踩烂的吊唁花束。

    当烟头烙上手腕时，喻稔嗅到皮肤焦化的甜腥。他突然笑起来，抄起石膏像砸向对方膝窝。骨骼碎裂声清脆如那年拍卖槌落下，父母留下的保险金也是这样"咚"地砸进他的人生。

    "你们算什么东西？"他踩住对方颤抖的手指，炭笔在墙上划出淋漓轨迹："霸凌者，跟踪狂，偷拍犯——需要我念完这面墙再跳吗？"

    天台铁丝网挂着去年冬天的枯藤，风一吹就像干瘪的血管簌簌作响。喻稔数着校服袖口脱线的经纬，雨水顺着绷直的电话线灌进后颈。那张被揉皱的遗书背面，是他昨晚整理的账单：保险金还剩37个月房租，画室器材可以捐给市立福利院。

    坠落时他忽然想起那幅未完成的《废墟》，原来自己才是画布上最斑驳的裂痕，原来自由是失重的眩晕。

    “求您…赐我一场醒不过来的长眠。”

    预想中的剧痛化作春藤缠绕。喻稔在漫天萤火里睁开眼，望见神明垂落的衣袂缀满星屑。那人腕间朱砂痣灼灼如红豆，恰抵在他曾刻着烟疤的旧伤。神明的睫毛沾着水汽，像极了他七岁时在孤儿院窗台上养的那株朝颜花。

    "别怕。要接住星星的话..."神明将掌心覆在他空洞的心口，掌纹里涌出带着松香的金色流沙："先学会接住眼泪如何？"

    碎金般的光流淌过少年睫毛，十八年来第一滴滚烫，坠落在神明指尖开成重瓣玫瑰。那些被风干的委屈突然鲜活起来——六岁生日沾着奶油的拇指印，十一岁期末考卷上的向日葵贴纸，昨夜便利店阿婆偷偷塞进他围裙口袋的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