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总很介意你过去跟他外甥在一起的时候，只让他外甥去找你，”车里，陈紫晟边开车边说，“她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陈初禾想说什么，却堵在喉咙里。
这个她无力反驳，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
她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可是我现在不这样了。”陈初禾说。
陈紫晟瞥了她一眼：“这个跟现在没关系。而且……”他停顿了下，“而且你男朋友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他小姨的感受，这么多年把他当亲儿子养的，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
“所以你要我分手？”
“不是我要让你分手，”陈紫晟态度也有所冷却，把车停在路边，“你自己想想，他小姨这个态度，你跟他能幸福吗？你能受的了，我和爸妈还受不了呢。她小姨在江岸这边很有威望，他家当年的基业不输给外公，你过去让人家这么欺负，咱们家面子以后往哪儿搁？让全江岸的人都知道他们成家讨厌你这个从陈家去的儿媳？”
陈初禾嘟囔：“什么成家陈家，我俩都姓陈……”
陈紫晟冷笑，手搭上方向盘：“利益关系一旦结成，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撇的清的。龙潭虎穴的，你过去就是羊入虎口，救都就不出来。”
陈初禾望向窗外。
胡扯。
陈紫晟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
“兔崽子，你妹妹呢？！啊？！赶紧把她给我过来！就十分钟！成薇都打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妹妹还要不要点儿脸皮？！她不要我还要呢！咱们家还要呢！”
就算没有开扩音，外公高昂愤慨的声音也砸着耳朵传过来，传进陈初禾耳朵里。
陈初禾忍不住转头看过去。
陈紫晟也抬眸瞅她。
手机里，“啪叽”一声，电话挂断。
陈初禾后背一凛。
陈初禾终于意识到事情很大，并且似乎正朝着某种激烈的方向发展过去。一路上，她如坐针毡，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上次她这样，是初中数学考试只考了十三分。
下了车，陈紫晟开门下去。
陈初禾作深呼吸，随后像是想寻求某种坚定，神不知鬼不觉拨了陈言泽的电话。
“嘟嘟嘟——”
冰冷的机器声像刺刀一般切割车内的空气，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陈初禾的手滑下去，热乎的手机贴上牛仔裤。
-
餐桌上，精致的瓷盘里装着切好的草莓和橙子。
桌边陈紫晟正在看手机，位居首位的外公则目露凶光。
陈初禾用余光将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她独自闷头吃意大利面。目标只有一个：吃完、赶紧吃完。
外婆替陈初禾撩起掉落额前的碎发：“这孩子，怎么这么晚都不吃饭？慢点儿。”
她边猛吃边点头。
外婆说：“忽然长这么大了，将来嫁出去还不放心呢。”
陈初禾看向外婆，眨眨眼睛。
外婆：“得找家合适的啊，对你好的……”
我有好的呀……
外公声音冷冰冰的，传过来：“这都怪你哥，全家都操心他的事情上了，没工夫管你，也没替你把好关！”
陈紫晟抬头，目光无辜，然后被外公瞪回去了。
外公看向陈初禾，拍拍桌子：“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跟我去书房！”
回来之前陈初禾就大概有预感了，所以被外公单独叫去谈话也没感到多意外。放下筷子，她跟在外公身后去了书房。
书房里茶香四溢，静到与外隔绝，只能听到外公拐杖触地的哒哒声。
等外公坐于宽大的红木桌后，陈初禾深呼吸一口气。无论外公一会儿说什么，她都不会说会和陈言泽分手。
“成总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说不同意你和他外甥在一起，”外公道，“人家话都跟我说到这份上了，外公能怎么办？看着你继续往上贴？”
“不是的外公，我没有……”
外公一挥手：“别跟我说别的，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以后远离她那个外甥，听到没有？这件事我就当过去了。”
陈初禾狠狠咬下唇。
“外公，我不能。”
“你说什么？”
“我不和他分手。”
“你！”
“哐当”一声，书房门开了。陈紫晟出现在门口。
陈紫晟快步走进来：“外公您先别急，我先跟她谈谈。”
外公一脸恨铁不成钢，牙痒痒的表情：“——滚滚滚滚！”
刚合上门，身后书房就传来拐杖撞墙的声音。
“一点不听话！我崔纲这辈子还没被这么给人羞辱过！”
陈初禾咽了咽唾沫，拽住陈紫晟：“哥……”
陈紫晟摸摸她的头：“没事，晚上外公刚被成总打电话气到了，发脾气很正常。等过上几天，气消了态度就不会这样了。”
“哥，要是你，你现在会怎么办？”
陈紫晟眉目摆得正经严肃：“如果是我是你，我肯定听哥哥的话。”
陈初禾喉咙发涩。
陈紫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吧，逗你的。哥更想你幸福。”陈紫晟轻轻拍了下她头顶，”别担心，哥会帮你。”
“哥……”你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威猛起来了，比超人还超人！
这时，外婆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你俩劝劝她吧，你爸刚才发了大脾气。初禾这孩子也是轴……跟你当年一样！”
遭到父母轮番电话轰炸后，晚上十二点多，陈初禾才得以去到房间里。
一关上门，她深吐一口气。
靠着门怔愣了会儿，她才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呆呆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放弃陈言泽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要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假装顺从，假装分手？
可那要装到什么时候？
真的分手？
然后看到他们两个一蹶不振，一直不结婚，等到长辈们没办法了，只能都同意了？
太被动了吧。
也挺委屈她和陈言泽的。
那怎么办……她会被赶出家门吗？
她低头划了划通讯录，未接电话也没有。她又去找陈言泽微信聊天框，给他发了几条消息，结果过了十多分钟后对方也没回。
陈初禾不觉得陈言泽会因此真的跟她分手，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手机被收走了？不会吧，他又不是高中生了。那就是……还在跟他小姨谈话解决这件事情？
陈初禾顿时浑身充满力量。
既然他那么努力，她又为什么要放弃？
对啊。
付出是双方的，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努力。
这一点，她要是在很多年前就清晰明了并且付诸行动，现在也就不会为从前感到那么遗憾了。
第二天一早。
吃早饭时，外公安静吃饭，看起来气消下去不少。也不知道陈紫晟跟他说什么了。可陈初禾依旧也不敢贸然主动说话。
吃过早饭，她去阳台上帮外婆的花浇水。没过一会儿，外公拄着拐杖走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陈初禾回头看，随后站起来。
外公：“成家不适合你，以后，我会给你找家比成家适合你的。现在体面一些，跟成家断了。”
“外公……”
“不然你就是想把我气死。”外公说，“你要记住，你不光不是你，你还代表了我们崔家的脸面。还是说，你想让我现在把你扫地出门？”
“……”
外公：“现在断了，你就还是我崔家的好孩子。你该有的东西还会有，我不会对你区别对待。”
“外公……我不是想起气您，”陈初禾低头，“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他小姨不喜欢我，是因为过去我所做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扪心自问在我和陈言泽的相处中，我的确是有问题的。但是我是真心的，他也是真心的，只是由于我不会表达，让他和他家里人有所误会……
“过去是我做错了，可是我现在不会这样了，因为过去的事情，他家里人不希望他受委屈，所以反对，其实我能理解。但是我觉得我们还需要相互了解一下，我觉得成总……其实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只是不希望陈言泽，再次受到伤害。”
此刻她脑海中盘旋的是事故发生那天。
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只是听闻的那几个字眼，都能想象出那撕心裂肺的惨烈场面。
所以——
“如果我是成总的话，我也会对一个曾经漠视他外甥的女人进行百般阻挠的。”陈初禾说，“但是我不会放弃他的，他是……家人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再伤他的心。”
隔着一个小餐厅，陈紫晟正停在旋转楼梯上。
听到阳台处的两人沉默了，他顿了顿，下楼打开门。
刚踏入前院堂，他就抬起手机，问电话里面的人：“到了？”
陈言泽：“到了哥，麻烦开下门。”
另一边，外公重重冷哼一声，看向窗外。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她刚才说的话。
陈初禾轻轻叹气一声。
她感觉有点心累。
为什么她和陈言泽要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