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我年幼的时候,实在是太过年幼无知,连些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老是弄得年轻的女老师气的说不出话来。后来啊,我因为一些原因去学了美术,不过我并没有画画的喜好,但是看到一张白纸变成一幅色彩画时,那种成就感就从心头踊跃出来。现在想想,年幼的我不就是张白纸吗?

    也许会因为一位艺术家的涂抹,变成一张美丽的色彩画,也许会在一位设计师的笔下,构思出绝妙的设计,为社会,或是服装上做出贡献,但也有这么一种可能,这张白纸被任意涂画,任意挼揉,变成废物。

    我就这么直说,我不喜欢我的生日,我的长相,我的性格,更不喜欢我的家人。我愿意出生在任何一天,唯独不愿意出生在农历七月十五,那天正好是中元节。跟班上的大部分同学比,我是最小的,所以在小的时候,我基本上都坐在最前面,或是第二排,不过那时候我并不讨厌坐在前面,只不过上课走神的时候容易被发现。那是夏日炎炎的一天,我从图书馆里借了一本爱情小说在自习课上看,当时的班长坐在最前面的讲台上,那个位置吹不到电风扇,只能任汗水滴下,脸都热的通红,她当时一边听着电扇转动的声音,一边在讲台上写笔记。

    那个时候我很爽,小时候总是奇怪为什么大人会忘记小时候的哭,说小孩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现在想起来,会不会是因为经历的太多,所以并不觉得小孩辛苦。十几岁的少年是辛苦的,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是辛苦的,三四十的中年人是辛苦的,唯独几岁的小孩子是快乐的。

    那只不过是老套的玛丽苏小说,而我却看的那么开心,现实中的恋爱远远没有这么顺利。格林童话是我看过许多遍的书,从小时候翻破的带拼音的儿童读物,到那本有着好看封面的精装全集,我都看过数遍,但是每当看到格林童话里“公主与王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结局,我总会觉得奇怪,一定是隐瞒了什么,长大了发现,童话都是删减过的,它保留了故事的核心,将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孩子们看,删去了那黑暗的一面,将原本黑暗的童话美化成让孩子们着迷的乌托邦乐园。

    在这个乐园中,公主总是美丽又善良的,而王子总是正直勇敢的,围在公主身边的朋友们也都是老实善良的。以现实的角度想,这根本不可能,他们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如果将公主想象成现实中恋爱的女孩,那美丽的外表和善良的内心就成为了她最致命的弱点。

    我讨厌我爸妈和鹿泽风。就想这么说一句,我想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需要太多的笔墨,那是一段糟糕的回忆。

    父亲在我十四岁那年与我母亲离婚了,并且从这个破烂的公寓里搬出去了,要我这么说,他是个失败者,既不是个好的父亲,也不是个好的丈夫,一个抽烟酗酒的失败者,身上沾满恶心的味道,老远都能闻到。和母亲一样,在我小的时候从来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在我需要交学费的时候总是装傻,十二岁那年,我用第一次打工赚的钱买了本《希腊神话》,没几天那本书就没了,当我去找时发现它被撕碎了,扔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和恶心的发了霉的剩饭汤汁混在一起,其中有着好看图画的一张在最上面,混着棕色的汤汁,字被糊掉了。

    “有时间看这种东西还不如去学习!我一天也才赚这么点钱,我们在要买房,现在这个家破的都快踏下来了,你这么用钱你因为我要做多久,你哪怕有一分钟的时间为我着想过吗?你有想过我的压力有多大吗?你这个成绩在班里都要倒数了,你这个年龄就不该休息,就应该去读书,你看看别人,考上了三中,你就只能去个破学校!”

    那天晚上,我忍住不哭,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知道他嘴中的“别人”是谁,那个“别人”的成绩与我差不多,甚至比我略低,他是被摇号摇到三中的,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去。三中一学年学费需要一万五,即使我也摇号摇中了,我也去不了,当然,如果我去了那父亲一定又会有千百个理由来控制我,他像个暴君,一个没有政治权利,没有财富的失败者暴君。我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可以这么说。抛开其他因素不说,我可能有些缺爱。

    我不确定我的精神是否正常,我有时很暴躁,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很温和;我有时候很自私,但又常常去讨好别人。我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觉得对不起家人,又有时幻想过能报复自己的父母,我的桌子上经常摆着把美工刀,作为一个学画的学生,那并不是用来削笔的,它会落在我的手臂上,或是腿上,刻画出各种痕迹,那红红的滴下来,我只觉得麻木,但是又感觉不对劲了……

    身体上的伤害,果然是抵不上心理上的。难以置信,即使我身上出现各种划痕,母亲也从未想过来关爱我,鹿泽风也一样,儿子是随了父母亲,听说有一个词叫作“长兄如父”,他比我大了十岁,看来确实是这样。母亲认为我心灵脆弱,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站着我的角度想。露易丝,这种时候我就需要你了。我的光,我的指明灯。

    林一沉,假如你还在就好了。

    所以,我必须写下来:我在“帮凶”的同时,我也是受害者。我明知道那美丽的,温暖的,有着漂亮外衣的天使是瓶毒药,也清楚毒在哪里,我却喝了下去。我听从了他的建议,跳下了陷阱,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那是个地狱。我的一生是个谎言,我是个无耻的拜金者,是个心灵丑恶的□□,我在身上划下了的只不过是我的谎言罢了,那也是恶心的毒药,就像那美丽的天使一样……

    ——17岁少女鹿忆思的日记

    这篇日记并不长,我们似乎在这篇日记里得不到什么信息,派出所的年轻警察却读了这篇日记很久,房间内的钟表指针“滴答滴答”的响房间里似乎在缓缓转动,时间似乎停了下了,聪明的警察先生似乎也才到了什么。

    这篇日记是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的一张破旧的课桌上发现的,房间里很乱,像是有人在疯狂砸东西,课桌却实比较整洁的,上面放着几本书,几张画,几本笔记,一本存折,里面没有钱,一张撕碎了的照片,一个用口香糖纸折成的爱心,一把美工刀,上面有些痕迹,还有一支快用完的黑色水笔。仔细看,那几本书分别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林奕含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瓦内莎·斯普林格拉的《同意》,还有一本是有着好看封面的《格林童话》

    鹿忆思小姐已经失踪了,所以我想这个故事,应该重新讲过。

    好了,你们可以称我为露易,但我也是鹿忆思,或者说是她的一部分,我离不开她。你是怎么想的呢?认为我是她的另一个人格?还是认为我是被想象出来的不存在的人?或是说你认为我是仅仅出现在文字中的——鹿忆思的真实想法?我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答案。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比她清晰。鹿忆思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谁都不清楚,包括她自己,几乎没有人能看透她,即使是生活在一起十几年的家人或是邻居,因为她实在是太会隐瞒自己的感受。要我说,她实在是太过单纯善良,而我却有许多想法,也行我是她压抑住的那一面。

    在她的故事里,我偶尔会出现,虽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只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鹿忆思并不爱他,也许是爱过,但那也是强制性的爱,她强制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也许她清楚,这不是爱,现在的年轻女孩总有这么个误区,鹿忆思,你明明知道的。

    只可惜你生活在一个缺爱的家庭,被原生家庭伤害的太深,几乎没有体验到被爱着的感觉,你能依靠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假如这不是个冷酷的社会,同学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排挤别人,而你的父母要是愿意为你付出,也许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我亲爱的鹿忆思,如果你那天没有捡到那张学生证,没有好心的想要把学生证去还给她,没有去找人,没有找到那家网吧店,没有看到那个“天使”,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没有被他吸引,没有被他引诱,没有听从他的建议,没有被排挤,没有被控制,在退一步讲,假如你不是一个缺爱而敏感的人,即使这个故事从头发生一遍,你也不会有这种遭遇。

    但是你却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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