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太阳高高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上,静默地审视着地面的一切。

    他公平地发散着热量,对这片土地却也许是不公的。

    这是懋州西部的漠海,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热的,不过在十二月底,这里却是个巨大风窟,冷的刺骨。

    沙粒钻进了鞋里,带头的那个啐了句什么,又不说话了。

    这一行的几个人,十几年前原本是懋州保镖的,后来闯了祸事,领头的带着几个要好的躲进了沙漠。又为了谋生,往来于当地和邻州之间,干起了商队的行当,队伍渐渐壮大了。

    原本进了冬,这支商队是不会再走长途的,但是领队的老妻今年冬季病死了,按照当地的习俗,逝者必须天葬。天葬必须在特定的地点举行,这行人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遭。

    领头的骆驼停了,头顶上是两只盘旋的鹰。老人明亮的眼睛紧盯着,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白雾。这里已经是沙漠的边缘了,早就褪去了漫天黄沙,只剩下大大小小的碎石和远方负雪的山。

    就是这里了啊。老人抬头看着翱翔的鹰,取下了脖子上的珠串,将其叠了几叠,挂在了无叶灌木上。他的老弟兄们已经将老妻的尸体抬了下来。

    老鹰被当地人认作天的使者,他们啄食了逝者血肉后回到天上,能把逝者的灵魂带向天空。尽管不是当地人,但在这十几年的交融中,这行人早就成了这里的一份子,是以跋涉了千里只为找到鹰的栖居地,求得逝者安息。

    几人朝着鹰的方向拜了拜,另几个人在不远处见证着。

    罢了,他们又扎了简单的营,等待着亲眼见证鹰来啄食才离去。

    “使者又往西边迁了啊。”有个人在骆驼上感慨了一句。

    是的,懋州的天越来越冷,冬天的风越来越大,鹰也不断西迁。原本的鹰群竟然今年只剩下了两只,不知道明年又会怎样呢。

    他的思绪散漫地随着鹰飘过了西边的雅甘朵(圣洁的女神)山,又在骆驼沙沙的颤动中回到了眼前的沙路上。

    说完这句话,商队里又恢复了寂静,不知道是在想着鹰的见之莫忘的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想。

    沿着雅儿干河干涸的河道,人与骆驼悠悠的走着,以一种上了年纪的节奏,在土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蹄印。

    寂静被一种细微的响动打破了。

    那是婴儿的声音。循着流动的风,进到了一个晚年无子的老人耳朵里。

    老人停了骆驼,抬头听着动静的来源。

    骆驼驮着他哒哒地离了队,磨了磨厚厚的嘴唇,低下脖子钻进了蒙着皮的棚子里。

    那里有一个冻死的女人,和一只被剖开的骆驼。

    老人终于下了骆驼。他跪了一只腿,在老骆驼的腹腔里,抱出了一个婴儿。

    他解下了身上的水囊,小心地凑在孩子的嘴边喂水。就像是鹰低头为幼崽梳理羽毛那样。

    小孩子好像有一两岁了,他身上裹的毯子,沾满了骆驼的血,就好像他是骆驼的孩子。

    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啊。老人用毛茸茸的袖子蹭掉了小孩身上的血渍,又为他裹上了毯子。

    “我以后就是你的塔干(父亲)。孩子,你是天赐给我的,一定能得到天的护佑。”

    老人紧紧地抱住他,将一个虔诚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就叫你天佑吧。”

    就这样,一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和一个刚刚失去了妻子的丈夫,不幸又幸运地遇见了彼此。

    这何尝不是天空的护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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