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卫熙说要吃面,叶思情就给她做了碗打卤面,还认真给面摆了个造型,把煎得金黄的鸡蛋卧在面上,在香气四溢的面上又加了点绿色香菜作为点缀。

    猫很不喜欢香菜,本来想趁叶思情不注意吃掉这碗面,结果凑上去一闻香菜就转头干哕,转而伸出爪子扒拉碗,想把碗打翻。

    叶思情抓住它后颈皮想把它拎走,结果一根猫毛都没拎动,不由得咂舌,“你是吃了一辆卡车吗你?”

    她只好把这辆小猫卡车推出厨房,拿起锅铲警告还想溜进厨房捣乱的猫,“你再进来捣乱,我就拿你去给卫熙当铅球扔。”

    大猫很不服气,坐在厨房门口狂甩尾巴,一脸怨愤。

    “你变了!”大猫控诉她,“这些世俗的规矩教坏了你!”

    “我很坏吗?”叶思情转头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笑着从挡门的大猫头上跨了过去,“我要是很坏,应该立马把你这只会说话的猫挂在网上卖掉,200块自提。”

    “我才不是猫呢!我是辟邪,辟邪你都不知道吗?”大猫追在她脚边,不服气地跳来跳去。

    “哦,辟邪。”叶思情抬脚避免踩到脚边乱窜的毛绒绒,不以为意,“你这名字取得不错,比什么皮皮、小白、小花高级一点。”

    辟邪听了很不高兴,跳上餐桌冲她龇牙,被卫熙一掌拍到桌子下面,一脚踹开。

    叶思情把面放在桌上,把筷子递给卫熙,卫熙早就自觉坐在餐桌边,倒是半点都没不好意思,理所应当一样接了筷子便低头吃面。

    叶思情反倒莫名有点紧张,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一边习惯性拌匀自己的面,一边观察着卫熙的神色,有种商家担心被客人打差评的感觉。

    而且……怎么说呢,叶思情看卫熙吃面,心里涌起了一股违和感,好像卫熙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沾到这些热腾腾的食物冒上来的烟气,都被染上了灰尘似的。

    叶思情把自己的面都翻来翻去好几遍,每根面条恐怕都是一样的雨露均沾了,她还在自以为隐蔽地观察着卫熙的进食动作,并且不知道在心里乱想什么。

    卫熙忽然抬眼,一个眼神就把叶思情吓得变成鹌鹑,低头拿着筷子在自己碗里乱挑。

    卫熙问:“你在看什么?”

    叶思情刚才和那双黑白分明到让人觉得浓墨重彩的眉眼对视了一瞬,霎时被那眉目间的凛冽震慑得怂了,立即转身对着卫熙举起双手,敌人还没进攻她就当了个没骨气的降兵。

    她要收回前言,卫熙才不是什么仙女,哪有这么鬼气森森的仙女?

    “对不起姐姐,是我不礼貌,我下次不会盯着你看了,我再也不敢了——”她被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有种自己正被冰刀子捅心口的感觉,嘴巴一下子就秃噜皮了,不知死活地说:“我刚才就是鬼迷心窍,感觉你长得太好看了,忍不住看一下……”

    卫熙没说话,就这么睁着一对眸黑如墨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她,被那双仿佛含着风雪的眼睛盯着,叶思情连脸上讨好的笑都僵硬了。

    卫熙说:“无论谁长得好看,你都要这么盯着看是吗?”

    卫熙的语气忽然变得和她的眉眼如出一辙的锋锐森冷,冻得叶思情打了个寒战。

    完啦,叶思情心里哀嚎,又冒犯到这尊大神啦!

    “不不不——”叶思情把双手摇成螺旋桨,赶紧为了自己的小命辩解,“我不是故意冒犯你,我刚才只是走神了……”

    她说着说着感觉身边的温度骤降,手脚都开始冰凉了,自己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便不敢再说。

    卫熙身边有一种无形而凛冽的气场,压得叶思情难受无比,叶思情边做出最后的言语挣扎,一边已经被那奇怪的威压压得快喘不过气,身体僵硬地从椅子上下滑,都快跪了。

    叶思情欲哭无泪,顶着无形而硕大的压力挤出最后一句,“没见过您这么漂亮的,一时没控制住眼睛,对不起姐姐,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她一边求饶一边在心里大吐苦水,卫熙这个女人脾气真的好差啊!这才一天就已经这么难熬了,整整七天可要怎么办啊?

    眼看叶思情就要膝盖碰地板了,卫熙忽然伸手抓住她肩膀把她提了起来,一把又将她按回了座位上。

    直到屁股落到凳子上叶思情还有点呆滞,总觉着刚才自己好像被迫开了三倍速,脑子有点震荡。

    她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卫熙,卫熙没看她,又重新低头吃面了。

    叶思情非常缓慢而鬼祟地伸手在自己身边摸了一下,嗯,气温正常,大气压还是那个大气压,那刚才怎么回事?空调坏了?

    辟邪跳上桌,伸爪扒拉叶思情的碗,“都说了,这个老女人是个黑心鬼,脾气坏得很,你看看,她刚才还踢我呢,哼,你可别信她,要是跟了她,她才不会对你好呢。”

    卫熙闻言,抬手扔出一根筷子,叶思情只看见一个长条的影子从自己眼前飞过,速度快得像一支箭,“嗖”地就把辟邪射下了餐桌。

    辟邪“咚”地在地板上砸出一声巨响。

    桌上只剩下被辟邪扒拉歪的面碗在桌上原地不倒翁一样晃荡。

    叶思情低头看了一眼,辟邪的猫头没被筷子射穿,只是晕得猫满头星星眼而已,她松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稳住桌上的面碗。

    如卫熙所说,叶思情处于一个“魂不附体”的异常状态,所以尽管过了一整天,叶思情都还没感觉到饿,她看着桌上那碗坨了的面条,觉得很惋惜。

    “不想吃就别吃。”卫熙凉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叶思情觉得她的语气冷冰冰,但好像也没那么凶了,叶思情下意识按照她说的话去做,赶紧把碗放下。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卫熙的碗,吃得很干净,感到有些意外,忽然觉得卫熙还是有一点人味儿在身上的。而且她们还要在一起好几天呢,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于是她鼓起勇气问:“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卫熙看着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问她的叶思情,眯了眯眼,露出了审视的表情,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叶思情说:“我不知道啊,但我又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她藏着警惕的眼神落在卫熙眼里,卫熙便冷了神色,抱臂往椅子上一靠,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害你是吗?”

    这个……其实叶思情觉得也说不好。

    想试探反被戳穿,她不由得躲了躲卫熙的视线,心虚的样子立即惹得卫熙冷笑。

    叶思情赶紧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不认识,非亲非故的,我也不了解你,我就想了解一下,而且你也没说怎么救我,生死大事,我担心嘛……”

    话音未落,卫熙又是一声冷到让室内温度骤降的哼笑。

    “不认识?好一个不认识。”

    感受到卫熙冰刺一样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叶思情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不敢再说话了,她觉得她今天晚上说的话好像没有一句是对的,处处踩在卫熙的怪脾气爆点上,她简直做什么都是错。

    叶思情疯狂后退,卫熙起身随手扫开桌上的两个碗,撑在桌上朝她逼近,宛如一只弓起身体随时进攻的猎豹。

    叶思情想推开椅子起身,卫熙察觉她的意图,一只手抓着椅子边缘连人带椅子整个拖了回来,叶思情吓得差点摔下去,转头卫熙那张冷冰冰的脸已经在自己面前。

    这个距离太近了,叶思情被卫熙盯得不敢呼吸,八爪鱼一样扒着椅子靠背。

    卫熙就这么欣赏了一会儿叶思情的害怕,然后松手放开了椅子,偏头冷笑了一下,又说:“我们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看着卫熙慢慢起身,拉远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叶思情狠狠松了一口气,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

    卫熙坐回凳子上,不悦地翘着腿,重新向叶思情投来了那种不咸不淡的目光,“你就这么怕我?”

    我不该怕你吗?

    叶思情腹诽,这人对她自己的不正常真是太没有自觉了吧?想想这一整天经历的事情,哪个正常人会不怕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怂了,“是因为姐姐你气场太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这种情况其实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应该都会怕的吧……所以,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叶思情像个在高空攀爬的小动物一样从椅子上把自己放下来,尽量想显得平和一点,她隐约觉得卫熙好像并不喜欢看到她畏畏缩缩的样子,担心自己会再次引起卫熙的反感。

    卫熙听完她的话,没有预兆便忽然朝她伸手,冰冷的手指攥住叶思情的手腕。

    叶思情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回挣了一下,却反被卫熙攥得更紧,叶思情都觉得疼了。

    “姐、姐姐,你干嘛?”她试图从卫熙的脸上找到答案,但只看到卫熙落在她手腕上的视线和逐渐皱起的眉头。

    卫熙的手冰得像是冷冻层里取出来的冻肉,叶思情被她捏着,手都快失去知觉了,不由得又想躲,惹来卫熙满是警告的一眼。

    紧接着,叶思情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结了冰一样,寒气从手腕凉到了指尖,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虽然没到结冰的程度,但是居然开始冒冷气了,跟老冰棍似的。

    不好,这是要变成冻肉啊!

    叶思情急道:“放开,快放开我!”

    她死命挣自己的手,还真给她挣脱了,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向后退了好几步,中途不小心踩了在地上挺尸的辟邪一脚,疼得辟邪跳起来。

    卫熙站在原地,看着叶思情慌张的脸,脸色同样很不好看,“你身上的封印破了。”

    叶思情惊恐地贴着墙壁,捂着自己被捏得发紫的手,质问卫熙:“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试着吸了一点你的法力。”卫熙看了看自己手,一点莹光从她指尖消失,她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对叶思情说:“现在你有大麻烦了。”

    叶思情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见卫熙朝她过来,不由得又开始紧张,“什么?”

    卫熙的靴子踩在地板上,一声又一声,听得叶思情胆寒,平时没觉得,现在居然觉得靴子踩过瓷砖的声响好比恐怖片里的高跟鞋声。

    卫熙说:“虽然不喜欢看你这副胆小如鼠做小伏低的模样,但是你紧张的时候,表情也真是精彩。”

    叶思情退无可退,见卫熙不知为何居然笑了,反而觉得更害怕,脑子一热,转身便朝大门冲去。

    叶思情一开门,一阵冰冷的白雾便从走廊里渗了进来,仿佛她开的不是大门,而是冰箱冷冻层。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站在走廊上,拿着一本册子核对什么,一见叶思情开门,两人齐齐往她门上看来,似乎是看了一眼门牌号。

    “天方雅苑1栋11层11号,就是这家。”白衣人说。

    叶思情看到两人身上一身长袍,一黑一白分别戴着帽子,一个顶着“正在捉你”,另一个是“你可来了”,霎时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着他们念出自己家门牌号,她的危机感让她猛地后退一步关上了门,那速度简直堪比王八缩头。

    她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如果世界上不是有高明到可以冰冻整个走廊的cosplay的话,门外面那两个肯定就是黑白无常了吧!

    叩叩叩——

    背后的门板传来了震动,叶思情吓得一个弹跳远离门板。

    “你好,开门,我们是来收魂魄的。”门外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是刚才那个白衣男人。

    叶思情简直不敢呼吸,贴着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开门的话,我们就进来咯。”

    既然开不开门你都要进来的话你敲什么门啊!

    前有疯婆子卫熙,后有黑白无常,叶思情的脑子飞快转了一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客厅,大喊:“姐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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