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我已经不会再交给任何人了！”
“我要与自己的未来战斗，与大家替我开创的未来而战。”
“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我自己！”
“——泷！！”
我猛然睁开双眼！
细碎的电光掠过视线角落，而那道热度的来源，变成一头白发的日向正用灼热的视线看向我。
啊啊……
那道光芒，那道视线。
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在别人眼中看见了。
“泷，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只是虚无飘渺的空话——但是我还是要说，请相信我们。”
他的语气坚定，像是……不，正是对自己的话坚信不移。
“就算将这里的事全部忘记，我们也一定不会再变成绝望！”
“……”我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睛：“日向，真是个笨蛋啊。”
“还要我说出来，明明一看就知道了吧？”情不自禁勾起嘴角，我慢慢地说：“——强制关机吧。”
日向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啊，就那么做。”
“欸、什么……这是什么，程序bug吗……？”
不远处的那个AI，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表情：“这、这样可以吗，Asuka！一个人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放任绝望再次出去……！？”
“果然只是个小学生AI，无法评估现状吗？”我双手抱胸：“哪里有什么绝望啊，在这里的——”
“可是有整整两位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喔？”
“……！”苗木瞪大眼睛看着我：“前辈……”
根本没受这边的影响，日向环顾每一个同学。
“各位，强制关机吧！”
当每个面露迟疑的人渐渐被他说服，眼神褪去刚才的茫然，终于下定决心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狛枝才终于和日向对上眼。
“看来不用说服你了啊，狛枝？”
“……嗯，当我看见时就能明白了。”他低笑着说：“我当然会站在真正的希望这边，一直都是。”
“现在的话，一定没问题。”
……嗯，是啊。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江之岛盾子面色扭曲，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亲手把人伤害成那样，你还有什么脸出去重新开始……！”
“那出去之后就交给日向吧。”我说：“反正就是用你的才能想想办法，医生护士才能什么的。不过，想不到办法也无所谓啦。”
“等我睡饱了，自己就会起床了。”
就算是情绪高昂状态的日向，都露出一丝苦笑：“嗯……总觉得未来一定是加班地狱呢……”
工作到昏倒也给我忍。
“啊哈哈哈，加油喔，日向君。”
“你也给我一起加班！”
当所有人将手放上按钮，我也同样抬起手，将手掌按在眼前的屏幕上。
“现在想想，明明我不是什么学生，身为老师的你应该是可以随便杀掉我的吧？之所以没那么做……”
只用言语试图动摇我，想让我犯下错误。看来——
“果然，是因为做不到吗？”
“……！”那个AI死死的瞪着我。
“虽然不知道神座是怎么设置的，不过真是帮大忙了。”我咧开嘴角：“我们的权限究竟是谁比较高，现在就来试试看吧？”
当我做出往外抽离的动作时，手上似乎真的握住了什么。于是，理所当然的——
“劈啪……！”
我从屏幕里猛地扯出一根棍子！
“从一开始没用到现在……现在总该出来干点事了吧，兔子！”
当所有人按下强制关机的按钮，天空中骤然炸开一道烟花。在那烟花之中，一只穿着小裙子的兔子拿着魔杖，再次出现在了这个程序的世界。
“兔兔美……！？”
“……那是……！”
我一抬手腕。手中的棍子顺畅地在臂间翻转几圈，完全就是我最喜欢的手感。当兔兔美的魔杖喷出彩虹色的丝带，将那个巨大人型捆成一团的同时，我也飞身踩上审判台的栏杆——
“……泷！”
『Asuka……！』
“泷同学！”
『Asuka。』
“泷君——！”
嗯，我听得见喔。
一直以来——都听得见！
在那个AI影像震惊的表情中，我用棍子猛地贯穿了那部手机的屏幕！
“霹雳啪啦——……！”
“……碰！！”
屏幕的碎玻璃飞溅开来，装饰华丽的手机因为这一击而失去平衡，在我抽出武器后轰然倒地。而在手机的后头，那个巨大的双马尾人型也渐渐崩毁，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数据碎片。
天空中飞翔的兔兔美向着这边挥了挥手，同样随着一起消失了。
……终于。
经历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
超高校级绝望的AI，江之岛盾子。就此再度落败！
“王道的打倒魔王大结局呢。”我转过头，忍不住笑着说道：“恭喜毕业喔，大家。”
“——”
大家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随后。
“……呜哇——！”
“这下子，就……”
“等、哭得也太惨了吧喂！？”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走到审判台中间。在他们相拥而泣、互相安慰时，日向朝我招了招手：“泷，你也快点过来啊！”
……哎呀……
当我慢慢走到他身边时，日向直接一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也拉到他们之间：“你慢吞吞的干麻，快点一起进来！”
“这个状态的日向君好强势，难不成这是「超高校级的社交力」在作用？”被日向的另一只手抓着，狛枝在我跟他们挤在一起时，还在自言自语：“或是超高校级的……”
我还没说什么，日向就毫不留情的直接镇压：“啰嗦啦！”
看他头都快被按到地上了，手还像螃蟹一样挣扎，我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等大家的情绪稍微缓和后，才三三两两的分开，看着周围渐渐开始崩毁的世界。
不远处的后辈三人，正安静地望着这边。稍微整理了一下刚才被蹭乱的衣服，我不发一语的走向他们。
“怎么，你是打算来杀我了？”
在我走近时，十神白夜双臂抱胸的看着我。那张脸比以前看见的要成熟得多……外头的世界，应该又更年长了吧。
“已经强制关机成功了，要做得趁现在呢。”一旁的雾切响子毫无同情心。
“雾、雾切……！”苗木是里面看起来最慌张的：“不要教唆现在的前辈啦……”
苗木的反应还是这么有趣。不过……
“嗯，是啊。刚才我说「早知道那时就该杀了你」……”我歪了下头：“错过那次，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你性格变成这样，我就更没理由下手了。”
在和绝望的对抗中幸存。为了拯救世界，不惜冒着风险潜入这个系统。而且还是跟同伴一起……
明明以前还有点讨人厌的。现在这样，就跟那个混帐老头完全不一样了嘛。
我只能叹气：“没机会了啊。”
“……”十神白夜沉默片刻：“……喂，以现在的十神家，稍微拿出一点经费治疗还是可以的……”
“你自己可不要给我先放弃。”
“嗯。”我随意的点点头，然后直接看向在旁边的苗木：“苗木，你出去后一定会被那群王八蛋找麻烦的。”
先是偷瞄了一眼十神，苗木谨慎的问：“呃……王八蛋，难道是指未来机构的……”
不然还会有谁。
“你如果要回去述职，记得带上我给你的那本书。就说——当卖我一个面子。”我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了。没有用的话，就等着我以后去把他们打到哭着道歉。反正我挺你，知道了没？”
苗木用无言的表情看着我，嘴上小声嘀咕：“……冷静理智……？”
“Asuka指挥官的暴力宣言，大概相当有力呢。”雾切在旁边接话：“毕竟你脱离了决策圈，却又相当有影响力，没必要给体制内的高层面子。”
“这里没有什么指挥官。”我摆摆手，打算转身离开他们。但在我举步的同时，苗木低声叫住了我：“前辈。”
“前辈……果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吧。”
我没回话，只是慢慢地走回了日向他们的身边。
“未来机构的人先登出了啊。”目送我回来，狛枝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毕竟他们要准备迎接你们这群不省心的。”我开玩笑的说。
“嗯……”
我们无言的互看几秒。
“之后就要暂时分开了呢。”狛枝慢慢的说：“到外头后，又要变成绝望了……”
我没回话，只是眨了眨眼。
“……泷君。”他的视线飘到地上，然后再飘回来：“抱歉。以前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我低声道：“我知道。”
“其实，如果日向君不说要强制关机的话，我是很乐意留在这里的。”他说：“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
……
……呜哇……
“笨蛋。不要害我最后还得浪费时间骂你。”我小声的斥责他，不过语气实在是严厉不起来。
他用说不上来的眼神凝视着我，听话的跳过这个话题：“……之前一直没机会，我有个东西想要送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小袋子，小心翼翼的递给我。
“给。”
什么啊？
我接过来，打开往里头看：“向日葵种子？”
“嗯。跑遍整座岛，只搜集到足够一次的扭蛋硬币……真是不幸啊。”他说：“所以反之，这个东西一定代表着某种「幸运」吧。”
……嗯……偏偏是向日葵的种子吗？
“难得你送我礼物。”我凑近袋子闻了闻，似乎闻到一股奇妙的花生味。不愧是那个扭蛋机扭出的东西，吃起来该不会真的是花生吧：“现在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只能给你这个了。”
我左手握拳伸到他面前。等到狛枝一脸疑惑的伸出双手等着，我才慢慢张开手心。
一块彩色的棱晶掉到他的手中。
在他骤然瞪大眼睛时，我慢悠悠地说：“最后的一片，就给你吧。”
“……！”
狛枝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说出任何话，只是垂眼盯着那块碎片。当一滴水珠落在碎片上时，它也像是融化在水中一样的消失了。
……真是的。
“喂~狛枝要霸占泷到何时啊？”
“对啊，我也想跟泷说话耶！”
我笑着偏过头，看着站在狛枝背后的几个人：“要讲什么？”
“泷！你虽然比我们大两岁，但还是我们的同学知道吗！”左右田大声说：“不要妄想我叫你前辈喔！”
是是……本来我就没有以前辈自居啊。
“泷同学，至今为止辛苦了。”索妮亚挂着优雅的微笑：“出去之后，万事就交给我们吧。”
“喔！绝~对会用各种办法把你叫醒的！到时候可不要把我们全忘光啊！”终里也说：“忘光了就揍你！”
麻烦温柔对待病人好吗。
“泷。”
一头白发的日向看着我：“对于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把你牵扯进来的事，我不会说「请原谅我们」这种话。但是，我们出去之后一定会尽力弥补的……就算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做。”
“所以，可以请你等我们吗？”他说：“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你能够再次醒来……”
……
……嗯。无论多久。
千言万语汇聚心中。但最终，我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啊。”
来自未来的希望……会成为再次醒来的契机吗？
当周围的一切开始渐渐消失，日向低声提醒：“差不多要到时间了。”
“……果然，还是有点怕呢。”
“我也……有点害怕……”
“但就算害怕，还是要向前走对吧？”
“嗯，是啊。”
我笑了一下：“会怕你们就大喊「日向救命！」好了。”
“又是我？”日向忍不住吐嘈。
“话说，反正会忘记这里的事……”九头龙感觉不怀好意的斜眼瞥向我：“喂，泷！你要不要像个男人一样干脆点？”
？
“就是把话说清楚啊！”他挤眉弄眼的示意某人：“这种事对那家伙来说太勉强了吧？但是你的态度是怎样，要不要趁现在说出来？”
欸。咦……
咦？？
“哇喔，难不成！？”
“这、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需要摀住耳朵吗？”
被示意的那位当事人似乎有点无奈，脸上挂着苦笑：“各位，别这样……就算是我也是会有羞耻心的……”
……
啊……哈。
趁现在，是吗？
“嗯，是呢。不过时间快到了，与其长篇大论的说一堆肉麻的话……”
当所有人的身上开始散发细碎的光，逐渐化为数据流时，我快步上前。在狛枝骤然瞪大的灰色双瞳中，我看见自己的脸在不断放大……
“——！”
一旁热闹起哄的喊声渐渐远去。当唇畔的柔软消失，狛枝最后的精彩表情，也跟着他整个人一起消散在这个世界中。
……再见啰，大家。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啊……真是青春呢……这就是高中生的爱情啊……”
“不过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而且还会忘记这件事。这也算是挺绝望的吧？”
我转过身，慢慢的走到那部倒在地上的巨大手机边。
屏幕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那道模糊的影像在头部的位置同样无法显示。不过，就算没有任何影像，我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唉……结果，直到最后都没看见Asuka前辈的绝望……”
“顺便一提，虽然那群人是拿你的数据创建了各式各样的「你」啦。但是看样子，你好像是真货耶？毕竟创造出来的仿真人格可不会「想起」什么吧。”
她还在说着：“看来要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消失的你，在外头也永远醒不……”
“——碰！！”
“……过……滋……滋……”
“……真……滋滋……绝望……呢……”
“…………”
抽出再次击穿手机的棍子，我看着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的屏幕，将手上的棍子丢到一旁。
这下，终于仇怨两断了吧。
“最后的必杀技很精彩喔，泷同学。”
我抬起头：“……七海。”
一个小小的东西在天空中飞了一圈，降落到我伸出的手心中。那是一个像素风格的迷你战斗机，像是从哪个游戏里飞出来的产物，有个性又不失可爱。
之前好像是发夹的样子吧，和本人很相配。
处刑时偷偷把一小部分的数据藏在了黑盒子里面，看来没有失败啊。刚才都不说话，害我以为留下的数据量不够。现在看来当时似乎是有赶上。
“狛枝同学都傻眼了呢。”小战斗机发出七海的声音：“攻击直接穿防，泷同学的K.O.胜利！”
我只是笑了一下。
嗯……胜利的究竟是谁呢？
“这里也要消失了呢。”七海说：“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我随意道：“不知道。可能就是先睡再说？反正我就等着被叫醒，叫不醒就算了。”
“已经彻底躺平了呢，泷同学。”
“努力了那么久，我也想休息一下啊。”
“但是，没有不想醒来吧？”
“……”
我闭了闭眼睛。
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画面。在察觉到之前，我的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这个嘛……是怎么样呢……？”
世界的崩坏已经蔓延到脚边。将手中的小战斗机轻轻抛起，我对着飘在空中的她说：“七海，他们之后就拜托你了。”
“在这里的所有数据，就算只有一点也好……”
“嗯，交给我吧！”
小小的战斗机缓缓飘远，当指尖渐渐失去知觉时，我听见了她像是当初那般的声音。
“掰掰啰，泷同学。能够遇见你，和你成为同学，对我来说就像是奇迹一样！”
“所以……一定也会有奇迹发生在你身上的。绝对、绝对会的喔！”
……嗯。
我同样那么相信着。
在未来的某一天，小小的……不用是什么巨大的幸福，就只是像偶然捡到了一块糖果那样，微小的奇迹。
只是这样的话，我也想期待一下呢。
……
啊啊……
『晚安。』
……已经……感觉不到……
『Asuka。』
……我知道，你们都在。
现在……我想要，先睡一会儿……
我闭上眼睛。
*****
……
…………
………………
『…………』
『……Asu……』
『Asuka……』
“……——……”
“………泷………泷。”
“……醒过来吧。”
“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