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世界从何时诞生？世界因何事而诞生？世界又要走向何方？
万象。
万象有灵。
精灵沟通魔法，编绘出最开始的奇迹：妖精和龙族低吟言灵，从血脉中继承天赋；人鱼望向高天，尾鳍在波月的银辉上留下涟漪；人类用双腿丈量陆地，双手高举火把，留下历史······
那么，神明又为何存在。
神明。
神明众生中诞生，神明凌驾于众生之上。
这像是一个莫大的玩笑······
——
少女合上书籍，收入手提箱中。
马车有些颠簸，她挑开帘子。
春风和畅，阳光明媚。
这是新的一天。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她留下三个银厄多，便提上行李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车厢中。
——
再次出现，她已然置身于人流往来不绝的繁华街道上。
这里是因莱特蒙的主城克利伯利，以皇室的姓命名，文化，科技，政治，教育的中心。
正因如此，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凭空出现的少女。
但这些不在她的关注之内。
她此次的旅程，只为两件事。
与故友重逢。
参加他们其中一人的葬礼。
——
门口的风铃响动。门内的人看来。
少女摘下帽子，微微致礼。
“好久不见，霍夫莉丝。”
霍夫莉丝·司莱门，或许现在应该称她为格尔蔓夫人，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
只是微微顿了顿，露出一个多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好久不见。”
——
“我们知道，您一定会收到信件，无论如何也会重新踏入因特莱蒙的地界。”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格尔蔓夫人将泡好的茶递至少女手边。
“也没有想到，您会选择先来找我。”
——
格尔蔓夫人却突然颤抖，全身战栗，以至于打碎了茶壶，滚烫的液体溅落在昂贵的裙摆上也恍若未觉，只是扑到少女身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抓着她的手：“快离开这里！离开！过去了整整三十年，没有人能像您一样永恒！我们都变了！他们要把您留下！游的离世便是他们的借口！快走！快离开！”
“离开因特莱蒙！越远越好，不要回来！”
——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
温和的绿光一闪而过，很快带走裙摆的湿漉和污渍。
“先冷静下来吧，霍夫莉丝。”
“你和三十年前确实有些不同了，那个时候的你从没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格尔蔓夫人被扶上椅子，近乎虚脱地瘫坐在软垫上。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他们要抓住您！要囚禁您！他们背叛了最初的誓言！我不愿如此，却逐渐脱离了因特莱蒙的权力核心······”
少女没有接下格尔蔓夫人的话。
她将目光停留在店内的招牌上。
——
“霍夫莉丝，你曾经说过，想在第一大道开花店，起名叫门莱司。”
格尔曼夫人顺着她的目光，落在写着店名“门莱司”的招牌上。
“是的，但是我不明白，这和······”
“霍夫莉丝，我想你说错了，三十年能改变的东西并没有很多，比如你当时的玩笑和精湛的演技。”
“这确实是一件在我意料之外的礼物。它让我感到惊喜。”
“至于背叛者，不用我亲自探查，墨菲便早已让他们忏悔不已，身首异处了吧。”
——
“您不因此介怀，我感激不尽。”
霍夫莉丝很快地从椅子上坐起，周身的气场发生变化。
比起刚才的惊恐不安，强颜欢笑，恢复了少女记忆中的娴静理智，游刃有余。
“我也很高兴您对我小小爱好的认可。”
霍夫莉丝动了动手腕，破碎的茶壶重组，茶水从别处调来，加入茶壶中，再飘起，缓缓流入杯中。
“您一如既往的敏锐，这也是陛下希望看见的。”
“你的称赞过誉了。事实上，我仍有疑问。”
“若有要事相谈，我自尽我所能，若想故友重聚，我也欣然赴约。”
“如此大张旗鼓，甚至以游的死亡作为诱饵。”
“为什么呢？”
少女直直地看向霍夫莉丝，那双眼睛闪烁着熟悉的，灿烂的光。
——
“人类看见蜉蝣，觉得他们不知春秋。”
“但在您看来，我们的一生恐怕也是转瞬即逝吧。”
霍夫莉丝放下茶杯，望向少女，又或者，是透过她，看向别的东西。
“再往上呢？”
霍夫莉丝轻声呢喃着。
“您知道我指的不是神明——这里是因莱特蒙，我们不信神明永存。”
“在神明之上，在星空之外······”
“越是对抗，越是谋划，”
“越是失望，越是无助。”
“我们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了，人类，乃至这片大陆上包括神明在内的所有生灵，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们需要定心的锁，需要一道保险，起码要保证，人类不会在终焉到来之前灭亡——在游死后，这一想法更加明确······”
“人类短暂，脆弱，不堪一击——”
“意思是，我们需要您。”
“这是我的请求，也是陛下的意思。”
——
“人类如尘埃般渺小，很抱歉的是，我也不例外。”
“无疑的是，你们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您不明白······”
霍夫莉丝又想要说些什么。
少女竖起食指，放在了嘴边。
“就到这吧，霍夫莉丝，其他的事情，我们需要一个更加安静的地方。”
“······好的，我明白了。”
——
格尔蔓夫人微微颔首，恢复了端庄的样子。
少女整理了因为长时间端坐而有些褶皱的衣摆，她拿起手提箱，起身准备离开。
在走出门前，她似乎想起来些什么，又回过头，带着微微的笑意：“花很漂亮，霍夫莉丝。”
“——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
格尔蔓夫人咽下喉咙里涌上的苦涩和鼻头一酸的冲动，复杂地看向少女，露出一个并不那么完美的笑容“我的荣幸。”
——
霍夫莉丝喉结滚动，最后说：
“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前往查士丁维吧，陛下在那等您。”
还有一句消散在风中的：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