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林

    分局的阳光正足,穿透玻璃照进室内,明亮的光线给办公人员们提供了一个不容易困的环境。但现在还在距离上班打卡时间前后半个小时内,这是个大部分人都端着杯子往来于咖啡机和办公桌之间的时间段。当然,也有人喝茶,譬如老李、老张、小蒙、小陆——南雨因此总是调侃,大家都是有姓无名之人。

    “哎,小李,你干什么呢?”南雨看李明原从抽屉里拿出来好多办公用品往桌子上放,凑到他旁边好奇地问到。

    “噢,南雨姐,咱们局要来一个新人,马上就到。张局让我给他布置一下——一份心意嘛。”李明原边继续拿边回答南雨,把最后一个保温杯拿了上来后,腰已经弯得有些酸了。

    “新人……是姓连吗?!我想起来了,周队确实提过这周要来一个新人,还让我好好带带呢。”南雨一边说一边把他拿上来的东西往旁边的空桌子上放。李明原坐直了活动几下腰,笑着回答:“是啊,他来了,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哎,不一定啊,说不定你啊,还是小李,不是哥。”南宁一副指指点点的样子,冲李明原夸张地摇了摇头。

    “可是南宁姐,放眼整个分局,你也就能给我当姐了吧。”李明原边说往椅子下坐,把腿往外挪,时刻准备起身逃跑,谨防被她抬手来一下的可能——虽然南宁都是假模假式的,从来不真下手。

    然而过了几秒钟,南宁一如反常地没动手也没说话。李明原有些诧异,护着头,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她直直地站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一样,只有表情是微笑的——在李明原看来,是只在他新报道第一天才露出过的微笑,但今天这个笑呈现得显然更用心一些。在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好拼命往外探身子,在南宁几乎要从背后抬手打他和椅子将要倒下的前一刻,看清了来人是谁。

    张局,和那个新人。

    南宁见到新人一定要露出师姐的标准微笑。但今天她的笑容更甚一是源自新人旁边的张局——而且张局大概是看见自己刚才要落下的手了。二是那个新人,帅气的面庞简直有能和周队一决高下。

    那个新人脸上也带着笑。南宁觉得他的笑特别温暖,像和煦的阳光,不刺眼,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跟着弯,嘴角还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南宁默默在心里给他取称呼,是小太阳,还是小火炉呢——但是现在还没到冬天,小火炉显然不那么贴切。

    南宁正沉浸在可能被张局发现自己和小李“打闹”的尴尬和看见帅哥的幸福之中。突然李明原蹬着腿使劲往外探,南宁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也有了赶紧给他摁回去的想法。然而张局还笑着看向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她只能保持微笑原地不动。李明原却蹬得更用力了,等到她实在忍不住想抬手摁他回去的时候,南宁感觉到李明原不动了。

    那八九不离十也看见那两个人了。

    于是她又听到椅子突然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声音,李明原跨了一步站出来,喊道:“张局好!小连好!”南宁狠狠地攥紧手,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想要把他摁回去的冲动,跟着问了好。

    “嗯,你们俩到的这么早啊。”张局笑着点点头。现在确实距离大部分人通常来打卡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最近工作也不重,办公桌还只是三三两两的有人经过的样子。

    “我们俩今天来收拾收拾东西。”南宁微笑回道。李明原:“嗯,我已经给连歌收拾好桌子了。

    “好。不过刚才那种情况不要出现下次了。”

    “是,收到。”两个人齐声回答。

    张局集和蔼可亲与不怒自威的气质于一身,南宁说这非常奇妙,平时看到她就会不自觉地板住自己,但和她聊天一点也不紧张,甚至会有一种和家中亲近长辈聊天的安心。

    “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同事,连歌。我代表临北分局全体成员,欢迎你。”

    “你们好。”连歌笑着向张局点了点头后,跟他们俩打了招呼。这一笑,连李明原都看恍了。南宁先反应过来回了句:“我是南雨。你好,欢迎你来到分局工作。”李明原愣了一下也紧跟着说:“李明原,你好。”

    “你们带连歌熟悉一下分局。”张局和善的目光落在三个人身上——她简单交代了工作事宜,就把连歌“托付”给南雨和李明原了。

    张局一走,李明原这个自来熟的就放开了,大大咧咧地走到连歌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啊连歌,你可以叫我明原哥,那位是南雨姐,今天带你逛逛咱临北分局,保证让你好吃好喝。”连歌微微一笑——刚刚张局在办公室跟他讲过,李明原和南雨都比他小,让他们俩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过——,好像还有一个“同龄人”来着,那个人还没来吗。连歌心里想着事,就站在原地没动。李明原只见他还没跟上来就喊了句:“小连!”

    “啊”,连歌回过神,“好,明原哥。”

    这一声“哥”叫出口,李明原和他都笑了。一个是终于满足了当哥的心愿,一个回过味来觉得这小孩儿还真挺有意思,有一颗相当别人哥的心,说话还挺押韵。

    “南雨姐”,连歌迈着大步跟上李明原,转头看到南雨也在一旁发呆,也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我,我没事。”南雨笑着回了他,“走吧,不是说要带你逛分局吗,我正给你制定攻略呢。”连歌似乎被她逗笑了:“那——,有请?”“请。”南雨和他并排向前走。李明原已经在前面的拐角处喊他们俩了。

    而在李明原的声音下,两个人却都怀有心事——连歌这个名字并不大众,南雨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时间应该在进入分局之后,而且不是什么好事。至于连歌,一眼就看出来了南雨没有跟他说实话,但当他看到南雨抬头时充满善意的眼睛时,心突然被触动了。他不好再追问,只得顺着她的话说调节气氛。

    但当刚才自己和她走过这一段路时,他突然觉得那善意中还带着一丝复杂。他记忆力很好,肯定两人是初次见面,能有什么瓜葛,更何况如果不是必须,他不想随意揣测别人,于是收起心继续向前走,顺带看了一眼南雨,她好像已经调整过来了,还是见第一面时充满活力的样子。

    然而两个人似乎都察觉出来一些不对劲,李明原刚才还要死要活地喊他们俩赶紧过来,怎么现在不出声了,二人对视一眼,大步走向拐角处。

    李明原还好好的,一脸笑容,就是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样子,准备给连歌介绍一下旁边的人。

    连歌却愣住了,看向眼前的人,和六年前几乎什么变化。

    六年了……他一定还记得哥哥和哥哥的朋友,但他还能认出来自己吗?

    “连歌。”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向周渊伸出了手。

    连歌并不知道,面前的周渊一看到他,就和他一样,思绪也被拉回了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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