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初茶
我于17号的夜晚,心疼地抱住我自己,并写下这篇文章,希望在写完的那一刻起,我能将其翻篇。就算不能翻篇,也希望它成为我记忆中的初茶,初泡时极度苦涩,二泡时或许仍有苦涩,但后续时间的三泡、四泡或者五六泡的时候,我能品尝到它的茶韵芳香。
2024年8月16号,我要真正离开交换所在的校园了。15号的晚上我彻夜难眠,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让自己狠下心来考研,一直在计划回家的时候学到几点,学到什么程度算合适。甚至在幻想自己复试的自我介绍,那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新奇的介绍方式,我都在夸我是什么天才,竟然能想到这种常人想不到的好点子。老师们一定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争相收我做关门弟子。甚至进一步联想到我的人生第一份offer面试场景,我是如何大杀四方,过五关斩六将,让hr对我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天亮的时候,我做完一些离校的准备工作后,在食堂吃饭的间隙,回复好友的消息,并顺便说一句我要离开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向她概述我这两年的交换生活。我本来不想流眼泪的,明明在和她打字聊天的时候,回忆那些片段,我并没有感到情感上的不适,可是我生理上就是止不住地在流泪。
这眼泪一阵一阵地,在地铁还没来的时候,它就彻底爆发了。我背着我的大包,这个书包很沉,沉到我背久了就会喘不过气来;提着我的行李箱,这个行李箱比以往任何时候回家的那个行李箱都要重;在行李箱上矗立的是我的中袋子,它盛放着行李箱装不下的衣物以及一些杂碎我舍不得扔的杂碎物品;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电脑包和一袋在火车上三餐吃食。我就这样艰难又狼狈地拖着我的行李上了地铁。第一班的地铁人很少,我戴着粉色鸭舌帽,新剪的刘海混合着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就这样盯着站线图悄无声息地流着泪。
这眼泪持续到了第二班的地铁上,这班的地铁人比上一班多多了,爱面子的我塞上耳机,专注地盯着歌词,期望转移我的注意力。这方法属实有效,我到火车站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眼泪也止住了。
可是在火车卧铺上,我仍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我脑海里划过过去的种种,思绪杂乱无章但眼泪却止不住。
其实刚开始知道我能来交换的时候,我的情绪也是复杂的,有喜悦、开心、迷茫、焦虑等,但总体还是喜悦居多。我很期待我的交换,在我的设想里,这里的同学会和本部的同学差不多,但是学风会好很多。我会交到和本部一样要好的亲亲室友,我们一起上课下课,吃饭学习,共同进步,畅聊心事。
但我万万没想到,每一个轻易得来的礼物,背地里都做好了付出的代价。来交换的第一学期,新生见面的班级里,他们好像对我们很热情,对我们问东问西。但这份热情随着她们的问题问完,也随之消散。后来的某次聊天,我才知道我无意透露的信息让我一同来交换的小伙伴遭遇了整整两学期的漠视与孤立。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我对交换的喜悦荡然无存,我甚至开始厌恶、恶心这个环境。我疯狂地想回到我的本部学校。这里的室友不是室友,是竞争对手,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我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甚至是毁灭,我以为的待人真诚友善是她们利用的伤人利器。我做了别人手上的一把刀,虽然是无意的,但从结果上我伤害到了人。从那事以后,我将自己封闭了起来,我陷入无限的自我怀疑。我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每天的浑浑噩噩与自我内耗,终究是拖垮了我的身体,也波及到了我的心理健康。我偶然看到了一档综艺,名叫《名侦探学院》。他们之间的友谊、共同进步才是我向往的。他们成了当时黑暗中的我的一道光。我羡慕他们,渴望成为他们。同时受朋友的启发,我于交换的第二年拨打了校区的心理咨询电话。接受了每周一次的咨询。
可是生活好像在和我开玩笑,在我以为生活要好起来的时候,在某一个平常的早上,我突感胸部不适,我和父亲通了一个电话,他忙于工作,只是叫我在下午没课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在上课的途中,我逐渐喘不上气来,我去了当地三甲医院的急救部门。开了一些缓解的药物。可药物有副作用,会有厌食恶心、嗜睡等副作用。当时是国庆假期放假刚回来的时候,课程作业很多,而且这学期的成绩对我来说很重要,它关乎我能不能保研。
在复查的路上,医生说我的情况很危险,希望我能住院进行一个全面检查,当时的我宕机到根本不知道医生说了些什么话,只是机械地在路上转述给电话里的父亲。最后我终于崩溃了,我向父亲哭诉着我每天都很累,作业很多很难,我学不进去了。父亲当时已经心疼到要陪读了,我理智地哭着不要,他就又让母亲转了一笔钱给我。我就这么一路哭着回了学校,但我还是要收拾好心情继续去和老师补假条,去上课,去准备第二天的课堂展示。
就这么在身体的疼痛与心理咨询的煎熬中,我熬到了这学期的结束。寒假期间,父亲带着我去长沙就医。当时的我仍然在内耗边缘中深受折磨,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所以在去医院的时候,我的状态一点也不好。我和父亲两个人一起去医院,其实我很害怕,但我还是要引导父亲,因为他已经老了,不懂现代化设备。那段在长沙就医的回忆我不想再细想,我因为自己的原因对着父亲发了一通脾气,我很后悔,我知道父亲被我的生气给伤害到了。
在这学期开学的某个时候,我忽然兴起查了起来医生说的病名,查完以后,我已经想不起来我当时的心情如何,只是忽然想到,我如果很早死的话,我的父母怎么办啊。他们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的时间金钱和爱意,我还没有机会报答就死的话,他们会不会亏死了啊。之后的时间我好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我努力地和同学打成一片,我在这学期真正地融入这个集体,但是我好像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谁都是竞争对手,自己的核心利益摆放在第一位。我利用着我所有能用的资源,来进行夏令营投递,来进行考研信息的搜集。一边进行保研的相关事宜,一边进行考研准备的兜底。
之后我偶然得知各大高校在深圳设有校区,而且深圳的校区是偏商业化,我就执着地要去深圳的高校校区。我读研究生的心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我真的很想读研究生,我想赚很多钱,赚足够多的钱,想让我的父母过一个快乐的养老生活,即使我不在他们的身边。
之后啊,我又去了协和就医,每次关于医院的片段,我都很害怕,害怕到我不敢去细想去深思当时我的思绪是什么情况。再之后我回来参加了交换学校的夏令营和厦门大学的夏令营。
交换学校的夏令营,我到现在仍然不敢回忆,里面的话语和场景,我有时在考研备考的时候仍能时不时在脑海里回荡。我在交换学校图书馆的时候,有时学着学着我就是能突然地想起当时的场景、话语、人物的眼神、表情等详细细节。所以起初我不愿意在图书馆备考。可是理智清晰地告诉我,这是最好的选择。生活是不是就是这样,让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对其进行妥协。可越是这样,我就是越要蛰伏,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凭什么我就要受这窝囊气,我生来就是要光鲜亮丽地活着,要所有人都仰慕地望着我肆意地活着。
厦门大学的夏令营对我而言可能是一次放松,我暂时忘却了在交换学校夏令营发生的一切,同时它的结果给了我一丝慰藉。这或许是这两年来唯一让我开心一点的事情了。虽然它也有一些微妙,但可能对我来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我终于要离开了,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我的心似乎还没有从那个地方离开。我不知道我的心要在那个地方待几个冬季,但我希望下一次回忆的时候,我能看见冬天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