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风还是恼人的。凛冽的吹在属于人类的脆弱肌肤上,留下一连串猩红的伤痕。而那些伤痕又以极快的速度在风中愈合,周而复始。
鸟无人烟的北方偏僻之地,早六点的天空繁星闪烁。算不上茂密的抗寒植物斗折蛇行的长在山阳方向。静谧的凝视着穿行其中的某个豆大背影,如一座座护山神像般,庄严肃穆。
男人带着风镜疾行于这片陡峭的雪路下坡,身手利落的仿佛是个从小就长于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谁又能想到,这才是他抵达此地的第72个小时。
腰间的通讯器一路上红灯闪烁。对面想要通话的意愿,强烈到隔着太空板的外壳都能昭然若揭。
终于,在又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过面颊时,男人脚下一个急刹将自己从这段怎么都不能算是平坦的下坡雪路上解放了出来。跟着惯性纵身一跃,便滚进了一旁的雪窝子里。窝子不大,他缩将着才勉强被容下。
通讯器的震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他摘掉脸上的面罩呼出一口热气,热气熏花了一整面风镜。
“..w......咳..喂?”
许是没开嗓,许是因为长时间的疾行没能来得及补充水分。晨起的喉咙带着没睡醒般的茫然。(俗称卡痰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的还以为他躺的不是大雪地而是席梦思呢。
“喂你大爷三姑妈的七舅老爷!!不管你在哪儿。我以上级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就给我返程!!!!”
哎妈妈...醒了醒了醒了。这下闹觉的人彻底醒了。男人被对面激动的声调吓的猛一缩脖。雪窝子下不少的细雪跟着震动掉进了他的后颈。
凉凉凉.....
“嘶.....咱小点声成吗?我都开始耳鸣了。这要是公放,贝加尔山脉不也得让你喊雪崩喽。”
从前都听惯了的吊儿郎当的调调,此刻落在对面火大焦急的人耳中,却成了火上浇油。
“你放屁!清汤大老爷啊,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话!没良心的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咋滴,寒碜昨个队里在路上遇见的雪崩,是因为我在这片大地上呼吸了呗!我方你,方全队呗!”
“哎,hold on hold on,这可是你说的哦。”
男人见缝插针的对上,不显山不漏水的就将锅推了回去。却又下意识被对方气鼓鼓的炸毛音调逗乐,难忍的抿了下嘴。
“去你的泼皮无赖,亏我回屋没见着你,担心的什么似的。你倒好。你都到贝加尔山脉了?哪儿离咱们营地都小百里地了,你不才走了一个多小时吗,后面有狼撵你啊,你跑那么快!萧子野啊萧子野。我在厨房辛辛苦苦给你做早饭,你小子抄了家伙给我玩林冲夜奔?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说好的安分守己,服从命令呢?这八个字让你喂狗了?!!你回来也不许吃我做的辣椒炒饭啦。听见没有!你个混账玩意,赶紧给我骨碌回来。你........”
“嘘。”
营地里,歪头夹着卫星电话一手端着炒饭,一手拎着大杯橙汁去冰三分糖的人,保持着正往餐桌上运输早饭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噤声猛然打断施法,噎了个够呛。
嘿~不是,他还嘘上了!
盘子和瓶子被重重的撂在桌面,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一左一右的掐住了腰间暖黄色的围裙。胸膛止不住的上下起伏。
摸摸毛,我叫气不着。闭闭眼,看不见赛脸。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呼~~~
一边碎碎念,一边原地踱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忍住揪了一把面前的餐桌布泄愤。这块由他三天前亲自严选放进背包不远万里也要带过来的向日葵餐布就这样被狠狠蹂躏了一个角,跟其他平整的地方比起来,看着好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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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野小心的俯下身将自己没带耳麦的另一只耳朵紧紧贴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一只,两只.....是群狼踩踏过雪地的脚步声。离他大概有个五、六百米。预计二十只?步速有点子奇怪,因此他一时没能很精确的分辨出具体数量。
萧子野打了个哈气,不禁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宋知雨这个乌鸦嘴。
再有一段距离就是贝加尔湖。狼群八成是去哪儿饮水的。只要等到狼群饮水完毕离开,他再渡湖而上。萧子野离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也就不远了。
趴着又打了个哈气,昏昏欲睡的人叹了口气。别人都是林冲夜奔,就他林冲早八。不对,是早六!不乏绝望的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刚好指到八的分针。距离规定营救时间还有...二十五个小时。好吧好吧,打工人,打工魂。这年头公务员怎么不算是最无私的天选打工人呢?
萧子野无奈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花,爬起来随便扫了两下身上的薄雪。日头刚好,就是有点子刺的慌。默默在心中腹诽了两句太阳和他的长辈们,便又往雪坡下面疾行而去。
冬日的贝加尔湖确实漂亮。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晶莹剔透的湖面,细白如盐的轻雪。也不枉,昔日里能成为引得那么多人相隔万里都要来上一观的旅游胜地。可惜现在,这样好的美景,恐怕也只有他这种不要命的,才能再一睹风采了。
M3333年,人类从医疗到经济再到科技全面进入高发展阶段。太空旅行,赛博人生,躯体改造,成为了有钱人的主流。表面上,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但是内里的腐朽好像却因为高速度的前进而越来越岌岌可危。各行各业的红线和底线被反复践踏。似乎只要有钱,有权。什么都没那么可怕。
敬畏,是人类在弄丢自己这条路上,最先丢失的东西。就像是一辆加满油踩到200马的跑车却开在了一条永无止境的人行道上,倾覆,从来只是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而这盏红绿灯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玻布丽雅。
玻布丽雅,是人类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大规模流星雨。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有点华丽的盛宴。纸醉金迷,呼朋唤友。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齐聚各国各地的山顶高处,带着直播设备,高炮镜头,博流量的博流量,赏美景的赏美景。
直到,那些流星突然改变了轨迹,化为陨石,砸向了五洋七洲。
人类在这场陨石劫中死伤无数。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陨石所带来的辐射不断侵蚀空气、土地、河流。人类,开始发生异变。
新生儿多手多脚已经是好的了。慢慢的,就连成年人都开始出现异化。最开始只是性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分歧。男女生理上的界限被打破。许多人类开始长出不属于自身的另一套生值系统。
起初,很多人不能接受这样的异化。企图通过医疗手段回到过去。但自从第一例分割手术开台,人们才惊觉。有些变化是无法阻止的。那些野蛮出现的另一套生值系统,一旦切割,不分男女,即刻死亡。
自此男女再也不能从器官上做出区分。而这样的男女生下的孩子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下一个变异的还不知道是谁,异化就已经随着基因开始出现了遗传,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那段时间,腺体,信息素,信期(发qing期)成为了生物学上炙手可热的新兴名词。
人们私下里,都管变异后的人,叫做新人类。
哪怕政府很快就进行了介入,通过隔离、采样、提取生物信息等等一系列手段,并且以此出台了许多的新法案,想要挽大厦之将倾。但终究晚了一步,社会的变革所引起的骚乱没能很好的被解决。加之陨石降落后大面积土地的损毁,人类生存空间被极度压榨。
暴动,在新人类出现的第二十二年,还是爆发了。这一乱就是几十年。直到人类通过一代人,强行自然消化了这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异变。社会才终于重新走上正轨。新政府成立。将人们划分为一种叫做ABO的等级。就像之前的男女一样。
Alpha就是从前社会层面的男性,他们拥有极强的体魄,可以劳作和承担大部分的生存压力。同时身体会分泌特殊的香气,新法将其称之为信息素,可以用来表明身份,压制对手和宣誓主权。
Beta很像从前的人类,他们没有变异出可以分泌信息素的腺体,所有的新器官长在那儿,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人类全体都被这场异化所驯服。他们的体力也没有Alpha好,但是却因为不受信息素的影响,且没有发qing期,反而成为了社会的中流砥柱。
Omega更类似于从前社会上的女性,拥有信息素和发qing期,但他们比女性更为弱势,比起个人魅力和外在条件,他们更需要通过信息素来吸引异性,身体被侵蚀和异变的更加适合生育。大概这也是人类遭受重创后生物层面的一种屈从吧,对于濒临灭绝下繁衍上的需求总要有人来弥补。
自从人类异化,学术上的分歧就像雨后的春笋。尤其是一些碎嘴子的专家学者。这就好比,新闻学学科和某社交app之间,一步之差,就从来都不是一个东西。
有的人认为人类进化了,毕竟Alpha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速度上,能力的提升都是有目共睹的。可也有人觉得,这是人类的返祖。人类从哺乳动物走向智人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却被一场流星雨打回原形。只能靠香气和激素增加繁衍概率,简直就是文明的倒退。
可不管怎么样,顽强的人类还是在大灾面前挺住了。无论是因为什么,人类以新的面貌得以存活,并且仍就能保持着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主导权,已经是非常不易的事情。
可惜,太平的年岁并没有维持多久。人类还是小看了陨石对于自己的作用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M3477年,一批更加可怕的变异席卷了全球。
最早发现这件事的,是C国的一名普通医生。他在接诊一位因为矿井塌陷而被困陨石区地下一周了的Alpha矿工时发现他的血液基因检查出现了可怕的基因序列断裂。这是很明显的辐射超标后遗症。
但是那时的人类经过一百多年的自我发展,已经完成了进化,一般Alpha其实对于陨石辐射的抗性很强。几乎不会再被辐射所影响。哪怕被困一周,出来后也只需要简单的血液清理恢复几天就能正常出院。所以这样的情况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A身上。
但话又说回来,基因链断裂的人,死亡基本上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这位患者却在基因链断裂后48小时,开始从骨髓处,重新生长出了新的排序。这个过程患者全程都非常痛苦。惨叫声,据说在医院里响了一天一夜。最终那个矿工也没能熬过去。死在了重症监护室。
当天,医生便打算将这件事儿写成报告即刻上报。可就在这时,他的办公室大门被一名重症监护区的小护士撞开。小护士吐着血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医生,便昏倒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之后的一周,参与治疗那位矿工的医疗组成员,陆陆续续全部发生了基因变异。都是最开始基因链断裂,再从骨髓处生长出全新的基因序列。只是这一次....有的人熬了过去。有的人,成为了下一个矿工。
医生是幸运的。他活了下来。尽管基因变异的那段时间是那么痛不欲生。可是强大的信念....要把这件事儿记录下来告诉外界的信念,支撑着他,实现了基因序列的完整迭代。
是的,迭代。
这一次的异化,不再同上一次那般是以颠覆人类为蓝本而发生。它更像是一种升级。2.0版本。
医生在幸存之后。以自己和妻子还有他们三岁的孩子为样本。彻底投入到了这项研究之中。他将这种新人类接触陨石后,基因序列重组的行为叫做迭代。而也是从那时开始,新人类中出现了一种叫做哨、向的物种。
他们有别于ABO性别上的分属,是更加高级的人类体系。
哨兵五感超群,体魄了得更在Alpha之上。甚至拥有极快的再生能力。他们普遍强大健壮是原本新人类体能的上百倍。向导则是在大脑区域开拓出了新人类的极限。哪怕是个omega转换的向导,也丝毫不会逊色。他们在思维领域发展出了实体。能用精神编织成网形成保护、探知地形堪比雷达。甚至强大的向导可以通过精神操控他人,攻击他人。
大概自然界也懂阴阳平衡的道理。所以哨兵向导互为补充方可尽善尽美。哨兵能保护身体较弱的向导。而向导也可以为五感超群而产生精神震荡的哨兵清除杂念。自此,哨向因为他们过于优越常人的能力,而成为了新人类中趋之若鹜的一群。
可惜好景不长......
更加精确的研究表明,本身拥有AO属性的新人类,在大量接触陨石辐射后变成哨兵和向导的概率远远高于普通人beta。这条消息一经传出,甚至都没能隔夜,就成为了那年暗网开年送给各位会员们(犯罪分子们),最好的新年大礼包。
都没出正月,公安系统内接到的AO大批量失踪相关报警电话直接翻了三番。投机者的激增,导致AO的伤亡率急速增加。几乎是连锁反应,哨向的增多,也间接影响了beta的生存价值。beta们的地位大幅度降低。可陨石地在被哨向这种高精尖新人类收复后,众多重建和生产工作还是在由普通的beta们承担。AO也好,哨向也罢,毕竟是人类中的少数。犯罪的滋生,让原本就不平等的社会,因为哨向的出现再次产生了裂痕。
第二次暴乱,开始了。
为了尽快平衡和制止这种情况的再一次大规模泛滥。已有了经验的政府,主动联系上了医生,进一步了解哨向领域。并有计划的招揽基因变异后的哨兵和向导入编。及时管控以求为人数更多的bate们争取社会权益。入编后,哨向的主要工作就是承担社会安全和陨石区收复,而□□导哨向学习的地方,始称‘塔’。
医生的研究也因为政府的支持而越发系统。不仅成立了专门的哨向实验室,还研发出了许多针对新人类ABO相关的食品药品。一时风头无量,发展的势头可谓一路高歌猛进。甚至有超越政府的派头。实验室越做越大,越做越好,从一栋楼变成一个基地,再到一个小型政权。好像也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医生这群高知分子的小团体的名字,也从实验室改为了科学院。
自此,科学院和政府联手,成为联合政府。并在这个动荡混乱的时局里,走出了一条还算安稳的大道。
至于那些仗着自己变异之后有点小本事,就不服管,野心勃勃到甚至占山为王的嘛.....
萧子野表示,他这不就正要去会会这些个野山头中的一个。还是境外的。真是麻烦他妈给麻烦开门,麻烦到家了。
萧子野手里拄着从脚上刚拆卸下来的滑雪板,轻轻一抖,宽大的板子就变成了一根中间窄两头宽的长棍。轻松挽了个花招,棍子当的一声就上了肩头。迎风而立的他蒙着大半的面。蓬松的额发被北风剐蹭的猎猎作响。
哎呦我的老天奶,这下谁还分得清他和齐天大圣。萧子野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帅炸了。只可惜这荒野边境,也没个人欣赏他即将过湖的英姿。
要不拍张照,留个纪念?
“123321,请问我能说话了吗?”
正往出掏手机的萧子野茫然的眨了眨眼“你还没挂啊?”
呵....原来人被气到极致是真的会笑的。宋知雨将最后一道大虾摆好,捏着卫星电话的指头都红了。
“我炒菜这么大声你听不见?你绝对有病,萧子野。”
“在有病这一方面,咱俩谁也别说谁。”
萧子野跃下山坡,拄着又变成个匕首大小的棍子半蹲在地上用它扒拉了两下。
是狼的脚印没错。看方向似乎也是渡湖去了。啧,这年月,狼渡湖干什么?一丝奇怪在他的心底升腾开来,却又一时半会儿没抓住头绪。
“你既然知道我有病。那我拜托你能不能别再刺激我了。赶紧回来。不然我疯给你看,咱俩谁也别活!”
宋知雨拆了围裙用手机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起床起床起床!(重要的话说三遍)别让我去你们被窝挨个薅你们嗷!!洗漱完立马过来吃饭。
五分钟不到的没有果汁喝。最后一个到的,没有凳子坐!!
(PS:我现在很生气,所以撒娇也没用)
Loopy生气jpg.
几乎是秒回。下面一连串的‘收到,谁惹我宝贝宋妈生气啦’。像是有自己的队形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出来。直到一个树叶头像的对话框打出的是‘那还用问,萧子野呗’这句话时,这个队形才被彻底破坏。
ID超级无敌脆旋风,备注熊孩子可爱凯旋的微信立马跳出来表示不满:
啊啊啊啊不要破坏队形!!!!!!!!!!!!!!!!!
十几个感叹号也算是表达出了当事人的愤怒。
随后树叶头像发了一个菜刀噶狗的表情包。超级无敌脆旋风不说话了。
ID程是程序的程不是橙子的橙,备注臭弟弟分分dm,发出了长达25秒的尖锐爆笑语音,并附送怂蛋二字。
然后喜提超级无敌脆旋风表情包轰炸。
中间穿插着ID小马今天也在努力背医书啊,备注小天使,非常无效的许多条劝架文字。
宋知雨窥屏了一会儿俩小学生吵架,觉得脑壳疼,扔了手机,拄着桌子按自己的太阳穴,闭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瓶安定捏在手里反复开合起来。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尤其是电话那头的王八蛋!
“塔里的医生怎么说的来着?病都是从气上来的。你就是太爱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哦~~”
萧子野听着对面逐渐加粗的呼吸声,不嫌事儿大的拖着他那十分欠揍的调调劝解。
“放屁!长皱纹老子也天生丽质!我告诉你,我感觉我现在就在犯病的边缘,你最好别惹我,我要是复发了,我第一个就宰了你,然后........”
“然后拿着我的家底儿,吃喝玩乐,潇洒一生。我银行卡密码你知道的呀。不用给我省钱。”
周遭的风雪突然大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湖面没有遮挡的缘故。结实的冰面滑不溜秋,哪怕是萧子野这种S级Alpha哨兵走起来也不轻松。天生畏寒的他,抬手推了推脸上的风镜,用面罩将自己捂的更严了些。
“谁要给你省钱。我肯定是把你所有资产全捐了。一分都不给你烧!”
“这么狠心的?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萧子野语调带笑的应着,像是在逗小孩儿。
宋知雨大概不知道,他每一次自以为凶巴巴的时候,其实威慑力还不如他对着自己哭一场大呢。
他声音太柔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对谁都好,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哪怕真逼急了,骂个人也只会翻来覆去的笨蛋,混蛋,王八蛋。放屁已经是最诨的话了。
他这个人,会记住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口味和生日,甚至是三年前发过的一条朋友圈,偶然交心时说过的某句酸话。会贴心的用他的方式让别人显得完全没法儿做人。(咳咳,这里的吐槽多少夹带了一点个人感情。请忽略。)
总之,宋知雨永远都是体面的,温柔的,和煦到会给别人一种,谁都能欺负他两下的错觉......
好吧,也可能,不全是错觉。
谁让他上一次被塔里的一个Alpha教官都堵到楼门口表白了,也只是红着耳朵看了身边的自己一眼,尴尬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被别人这么死缠烂打的追求。你能不能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我害怕~”
萧子野在一旁可是忍不了一点,当即开麦:“不是,哥们儿你哪位啊?这里是向导宿舍区吧你有没有礼貌啊?这你不扇他?”
宋知雨面对他猛烈的质疑三连问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算啦算啦,他下次应该就不会了,而且打人是不对的。”
下次就不会了,打人是不对的???
萧子野都被气乐了,不是大哥,你平时用来约束我的那些法律法规呢?就约束我啊!他是个A啊!A!!!这个世界上只有A知道A究竟是个什么脏东西!!!心咋那么大呢??
萧子野发誓,如果不是宋知雨一脸谁还没个黄牌警告的机会呢,那小子当天绝不可能站着走出向导宿舍区!
唉.....不过换到他自己了。一想到宋知雨生起气来就会像个炸毛火狐狸,萧子野就多多少少也有点忍不住逗他的心。这个贱是非犯不可吗?他自我反思。是的!他自我反思失败!!!
果然A没有一个好东西!
“是啊!到时候我就先宰了你,然后再捐光你的钱。扬净了你的骨灰,.......再来殉你。”
老话说的好,跟人聊天的时候是不能走神儿的。走神儿就会出大问题!
看吧,先头被萧子野故意打岔截断了的答案,还是被宋知雨说出了口。萧子野闻言无奈的合了合眼,让你犯贱吧,报应这不就来了。眼球有点刺痛的感觉,太长时间走在雪原里,不适当休息一下眼睛,会得雪盲症。
良久,耳麦那头的风雪声中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宋知雨,你应该明白,我们已经不是能这样说话的关系了。”
萧子野的这句话其实说的很平静。可就是这种平静。才是宋知雨最接受不了的。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红了眼眶。
“咱不去了行不行?算我求你了。阿野!”
“你叫我什么?”
萧子野冷清的声音里终于多出了一丝严肃。
宋知雨愣了一下,猛的大梦初醒却又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没吭声。
“好了。我们不聊这些了。早上的药吃了吗?”
明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可宋知雨看着手里的安定,还是默默从一堆白花花的药片里拿出了一粒。生嚼着咽了下去。
“苦......”
这玩意儿他都吃了五年了,怎么还这么苦。
“嗯,我知道。”
萧子野自认为并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性子。他这个人别看阴阳怪气装疯卖傻张嘴就来,可其实既不活泼也不直率。在队里,唯一能推心置腹的多说上几句的也就一个宋知雨而已。大多数时候,还都是宋知雨哄着他。所以像今天这么气氛尴尬的对话几乎没有。林冲夜奔这件事儿看来对宋知雨的刺激不小。以至于让他们的谈话几度崩盘。
“我...明天,最迟明天中午。你来接我吧。”
这是萧子野想破脑袋终于想到的安慰宋知雨的话。听起来...倒像是个命令。
“好!”
可是宋知雨却真的笑了。
萧子野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但听见他笑了,心情也放松下来。跟着扯了下嘴角。
耳麦里的人声突然就嘈杂了起来。他听见程分米叽叽歪歪的跟可凯旋争谁第一个进门。也听见马笑笑哭笑不得的劝架声。
吱嘎~
是椅子被挪开的声音。
随后一句凄厉的‘刀老师你耍赖!怎么能因为自己矮就钻空子呢!要不你不长个呢!!!全是心眼子坠的!!!’响彻频道。
可凯旋这个变声期的唢呐托生!吵死了......
萧子野揉了揉耳朵,淡淡的笑意停留过他的眼角。
“看来你们要吃饭了。那就先这样。挂了。等到了地儿,看情况再联系。”
“好。看情况也只能这样了。你也是的,连口饭都不吃就跑了。你若跟我商量,我未必不......”
“别马后炮啦。你肯定不同意。”
“我特么...就该饿死你!”
萧子野被骂的歪头加眨眼,这人你说说,情绪起伏咋这么大呢。都说了别生气别生气的了。
“可凯旋要是个唢呐,你就是他买一赠一的锣。哎呦,可别操心我了。营地一大家子等你管呢。就一占山为王的土匪能奈我何。那个孩子我会按时带回。我知道,上头压力大。可下一次,再有这种事儿你也别总想着瞒我。怎么说这个队,队长是我。林冲夜奔是我不对,但咱俩这也算扯平不是。”
说罢,通讯器再无声响。宋知雨愣愣的看着桌面上的卫星电话。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坏了!
他从座位上蹭一下站起来,扭头就往屋里跑。餐桌上吃饭的众人被吓了一跳。可凯旋的果汁直接就从嘴角喷了出来。
“不是他干啥啊!他啊!”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被喊作刀老师的小个男人推了推脸上的镜片从桌上拿了两个小面包堵进了可凯旋张的大大的嘴里。
宋知雨跑的很快,进屋时还踉跄了一下,也不顾床底的灰、雪,直接从下面拽出了一个保险箱。箱子的锁被打开了,各种机密文件整齐有序的罗列在一起,还有几根做成棉花糖造型的小金鱼,而最下面的一层,里面只有一个白色日记本被人摊开在最新的一页。
“萧子野!你大爷!!!!”
啥好人儿偷看别人日记啊!!!!!
阿嚏!萧子野揉了揉鼻子。心里嘀咕,这年头啥好人还写日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