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六年。

    其实这几年,真没什么值得期盼的事情。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早已不分四季,只是无穷无尽的寒冷。手机网络什么的早就排不上什么用场了,人们现在更注重□□上的而非精神上狂欢,赌场酒吧拳击场开的遍地都是,到处都有在寒冷天气里赤着身子喝酒大叫的人。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真是可悲。温盈从两个疯子一样的人身边经过,他们的结局往往是不会好的,虽然政府有在制止这些事情,但阻止的速度总是没有发生的快,街头不时会出现几具尸体,男女老少,各式各样。

    如果可以的话,温盈想把他们画下来,在一切重归于寂的时候展示给他们看,瞧,自以为是的你们,在某些时候简直狼狈的像是夹着尾巴的流浪犬。

    人口骤减已经算不上什么问题了。只是温盈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世界上精神正常的人减少的速度比人口下降的速度还要快,在一群疯子里,温盈简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

    现在唯一的活动是去街口的供应店里取自己一天的食物,那里简直可以说的上是正常人的聚集地了,所有对着生活还抱有希望的人都会去那里拿政府补贴,靠着一点微薄的财力度过寒冷的每一天。

    所以那些人活着的希望又是什么呢,温盈每次进门的时候都会想,是想活下去,抑或是和他一样还心有所念之人。

    温盈推门进来,门上挂着的铃铛被摇响,坐在里面的人闻声抬头。

    那人半张脸裹在灰色围巾里面,露出的半张脸上平静的波澜不惊,睫毛在灯光下洒下一片阴影,他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眸扫过来的时候温盈感觉和时间好像都和呼吸一起凝固了。

    温盈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的意识,他独自站在那里愣了好久,望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人站起来,一直没有表情的眼睛里忽然蓄满了笑意,“小艺术家,好久不见啊。”

    泪水好像是不受控制的瞬间流满了脸颊,温盈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缓缓地抬起头。

    简繁,现在应该离他至少有百万光年的简繁,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他看见简繁对他张开了双臂,就像几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天一样,简繁抱着他,说自己拥有了一个艺术家,说他再也不想离开他,而那时的温盈就和现在一样,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里,像是曾经排练过的一场喜剧终于上演。

    温盈恍然间觉得就像陷进了一场无理取闹的轮回,和简繁的重逢就是轮回的触发条件。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很好啊,他可以无尽的重复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原来简繁从来就没骗过他啊,他们真的会再见。

    之后的几天,温盈简直觉得自己就像古代奢靡享乐的昏君一样,沉浸在有简繁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久别重逢真的是一个很梦幻的词语,特别是在没有任何期许的情况下。简繁和他只是猫在家里,看书画画,弹琴唱歌,用简繁带回来的小望远镜仰望天空,做一些在他们分别的几年里他想都不敢想的,却又微不足道的事。甚至在最开始的几天里,温盈会感觉有些不适应,是独自生活惯了以后忽然开始依赖另一个人的违和感。但他依旧觉得满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简繁仍然会离开。

    似乎温盈记忆犹新的对话都只会发生在晚上,初遇,分别,重逢,却又不止仅此而已。

    他问简繁,“你这次回来,不止是来看我的吧,说,还有什么目的。”

    简繁诧异的笑笑:“啊?我请个假回来看家属还要有目的?半年的时间,我还得回去销假呢,所以你啊,好好珍惜我咯。”

    对面突然就没了声音。

    奢靡享乐的昏君还会不会料到亡国的那一天,温盈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和简繁待在一起的时间,一直都是以倒计时来计算的。

    怎么会有人每次相遇都注定着会离别。

    真是倒霉。温盈想。

    温盈躺在柔软的床垫里,没有注意到枕边的简繁一直都没有像他一样对着天花板发愣,而是长久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时间被定格。

    似乎喜剧都是这么写的,在人们最得意的时候,总喜欢写时间被定格在那一瞬间,简繁曾经被温盈按着头读过很多小说散文什么的,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话,而且永远万变不离其宗,简繁那时候一点都不理解,为什么要定格时间,为什么不能及时行乐。

    现在突然间大彻大悟。

    定格的哪里还只是时间,那明明是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所汇聚而成的一汩溪流,若再不延缓一下流淌的速度,迟早有一天会凝结成汪洋大海,然后名为理智的大堤随之坍塌,洪流一泻千里,把所有思绪都浸泡在感性的水里,最后荒诞虚无度过仅此一生。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赶紧让时间不要再流逝了,让我好好看看他的样子,看看我不在的这几年,他变成了什么样,有没有养成新的小习惯,有没有新的爱好,有没有继续画画,有没有买新的诗集回来看,有没有像我一样重复着日复一日无尽的思念。

    思念的声音震耳欲聋,但在再一次见到你的一瞬间,一切叫嚣都戛然而止了。只是思念还有味道,苦涩的,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仅仅是苦,却又让人上瘾一般反复品味着,思念。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为什么苦涩的情绪依旧不能退下去一星半点,难道思念引发的山崩海啸大地震也会有余波吗。

    那么,我希望能快点来到山崩海啸后人们重新建立起家园的那一天。

    温盈特别想写一首诗,或者画一幅画,抑或是作一首曲子,反正各种可以记录下来他们在一起的形式,温盈都想尝试一下,让很久以后的自己能有迹可循。

    只是令人遗憾,分离的时间来的总是那么那么快,好像半年的时间比温盈自己呆着的任何一天都要短暂,明明每天都很小心的留意关于简繁的每一个细节,明明连夜晚都舍不得睡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可日子还是一点点流逝过去,每想到这些,温盈都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他和简繁在一起的时间,都是以倒计时来计算的。好像做什么都来不及。

    来不及看看简繁学着他画的画,来不及听简繁跟他讲宇宙中的故事,来不及思索以后的日子怎么打算,来不及喜悦,来不及悲春伤秋,来不及发泄一点点情绪。

    很奇怪,明明简繁不在的时候,自己的想念是那么呼之欲出,为什么现在活生生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却连曾经溢满心头的情绪都回溯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品尝过失而复得的喜悦,所以内心的情绪才会显得那么纷繁奇怪而又复杂。

    失而复得的简繁似乎再回来之后都变得文艺了起来,开始在家里找温盈曾经看过的书。诗集,杂文,散文,小说,甚至一些温盈曾经很喜欢的画册乐谱,简繁也会拿出钻研科技图纸的精神来很认真的读下去。

    在简繁第五次端着一本诗集不小心睡过去之后,靠在门边的温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简繁重新睁开眼睛端正盘腿坐好,却迎来了温盈略带不解却又充满笑意的目光。

    “你怎么也开始喜欢上这些奇怪的东西了?”温盈走到他身边,顺势坐到了他怀里,笑着询问。

    “有吗?”简繁一本正经的反问,突然发觉自己问的前言不搭后语,又一本正经的补充,“奇怪吗?”

    “唔……”温盈假装忽略掉简繁已经有些泛红的耳根,轻轻拽他毛衣的衣角,“这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书了,不如看我。”

    简繁的耳根愈发红了。

    温盈跨坐在他身上,撑着大腿直起身来注视着简繁,没等他再开口说话,便低头吻了下去。

    吻到喘不过气,吻到手脚发软,吻到有几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到另一个人的脸颊边,再顺着滚落下去。

    好像从未说出口的思念,都被揉在了这几滴液滴里,想念就是温度,所以我的热泪滚烫。

    如果我们还是不得不分开的话,我还是比较想让时间定格。因为我只想和你这样,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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