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秽……”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缓慢的睁开眼睛。

    房间里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凭借着听觉辨别，慢慢的摸索过去。

    找了一圈，无果。

    晏秽背靠着墙脱力一样滑下坐在地上。

    又是幻觉……

    他觉得他在要疯的边缘徘徊，现在如果有人推波助澜，他就会彻彻底底疯了。

    耳边响起令他烦躁的电流声，他知道，又开始了。

    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起来，耳边尽是对他的咒骂，这种情况他还能忍受。

    但很快，耳边的咒骂转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指甲在刮玻璃加上烦人的电流声，偶尔又能从中听到蛇的吐舌声和他听不懂的语言。

    晏秽死死的握拳，指甲刺入血肉里。

    他的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不大的房间被他看的一清二楚——白色的墙上黑色红色的线条在蠕动，一点一点逼近晏秽。

    两种颜色的线条蠕动交缠，墙上又多了很多红黑的斑点，这些斑点聚合成黑红的人形，倒挂在天花板上。

    耳边的声音停止了，晏秽的手却颤抖的更为严重。

    “咔嚓—”

    不知是他脑海中的声音还是现实的声音响起，房间像破碎镜子一般四分五裂。

    他跌入不知名的黑色领域，一种恐惧绝望在心中蔓延，他想挣扎，但无济于事，他此刻就是溺水者，被黑暗包裹，沉入黑暗的“海洋”。

    救我……

    救我……

    无论是谁，救救我……

    或许是祈求起作用了，一条条翠绿的藤蔓拉住了下坠的他。

    殊不知，他将看见更为可怕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淡淡的紫色光晕混着黑红色光晕形成的巨大球状物。

    再靠近些，他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整体类似肉块，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闭着，在巨大眼睛的周围又有很多小眼睛也都紧闭。

    晏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东西，或许称之为祂更为恰当。

    祂臃肿的血肉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类似蜘蛛腿的东西，那些蜘蛛腿上挂着鲜红的肉球，一点一点的绽放开，朝他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而绑着他的那些藤蔓从祂的背后伸出来，有的藤蔓上布满闭着的眼睛，有的藤蔓则延伸出像璞爪的东西。

    在祂的正上方还有着之前晏秽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红色和黑色的线条，不，说成须状物更为准确。

    他在祂面前甚至都没有遍布在那个大眼睛旁边的小眼睛大，他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忽的，那只最大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遍布在祂身上的小眼睛也都迅速睁开。晏秽看见了一只人类的眼睛，那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绑住他的藤蔓缠得更紧。

    在那些小眼睛看向他的一瞬间，全都炸裂开了，流出绿色粘稠恶心的液体，泛着恶臭，那只最大的眼睛充满了对他的怨恨，以及……委屈？

    或许是他看错了。

    祂头上的须状物朝他伸来，红色黑色的须变成深紫色，代替藤蔓缠上了他的脖子，又顺着他的脖子爬上他的额头。

    晏秽想逃，但是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他现在只剩下恐惧这种情感，脑子里也一团空白。

    “唉……”

    他听见一声轻叹，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遥远的空灵的歌声回荡在他耳边，几乎是一瞬间，灵魂深处的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

    ——

    ——

    晏秽反应过来时他又回到了那间黑暗的房间，熟悉的阴冷笼罩着他，带来精神上的慰藉。

    “好久不见……”

    晏秽刚刚精神状态很不好，再加上长期没有说话，因此显得声音嘶哑难听。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他的声音依旧的好听——在晏秽看来。

    “嗯……”晏秽伏着墙壁站起来，“我也是，很想你。”

    沉默一阵，他问：“需要光吗？”

    晏秽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猛然想起他或许看不见，才开口说话。

    天花板上凭空冒出一个光球，暖黄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被光亮晃的眯了下眼，刚想抬手遮，光亮就暗了一些。

    晏秽嘴角弯了弯，盯着他所认为的“神明”看了很久。

    他很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很干净没有血腥味也没用腐臭味。

    而在别人身上或多或少会闻到这种气味，所以他被所有人认为是精神病。

    待在他身边是晏秽认为最兴奋的时刻，他不用忍受那些难闻的气味，不用装出正常的样子。

    他就是他。

    疯或不疯，也都是他。

    “这次……”晏秽语气微顿，“又会待多久？”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晏秽身边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的气息让晏秽轻轻颤抖了下。

    “我不想走，”晏秽看不见祂的脸，也看不见祂眼中令人胆寒恐惧的对他的占有，“我想带你“回家”。”

    晏秽愣住了，半天才垂下眼：“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不想和你分开……”

    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靠在他肩膀上的“神明”脖颈爬上了一层薄红。

    晏秽心软了，反正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或事。

    让他心软的“神明”此刻在心中想的却是：倘若他不答应，就把他强行带走，篡改他的记忆，让他以为是自愿和我走的。实在不行……就吃了他……

    但……那样他会伤心吧？

    不希望看见他伤心……

    还是算了。

    “我答应你，和你回家，”晏秽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那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爽快的答应。

    “我所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晏秽直直的望着祂，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模样，他的语气温柔但不容拒绝，“不要骗我。”

    他站直身体，手指微蜷，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叹了口气。

    “祂是和我同宗同源的怪物。”

    “同宗同源的怪物？”

    晏秽咀嚼这七个字，半晌才重新看向祂，这是他与祂相识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叫祂的名字：“燕回，你本来长什么样子？”

    “……”

    “很丑，没有现在好看，”燕回快速补了一句，然后低下头，盯着地面，“但是比那个东西好看。”

    嗯……有点可爱呀。

    “相识二十四年，我的事你全都知道，而你的事我一概不知，”晏秽捏了捏右手食指关节，“我不是很亏？”

    燕回抿唇不语，十分纠结。

    晏秽也不打扰他，静静的等待他的答案。

    “那，你……别害怕我，好不好？”

    燕回的语气带着央求，配上他那张脸，显得十分可怜。

    晏秽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怜惜的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他有些紧张的抿唇，在晏秽放下手后，身上属于人的躯壳开始脱落，一条条手腕粗壮的黏腻、湿滑的触手伸出，每条触手都密密麻麻布满大小不一的眼睛，和之前晏秽看见的怪物一样，都是闭着的。

    他的背后有一双纯黑的翅膀，羽翼像内弯曲，呈现一种拥抱晏秽的姿势。纯黑的羽翼尖有一抹扎眼的白色，那是纯白的Y。其实说纯白并不准确，因为Y的周边有着很淡很淡的金红色边框。

    总的来说祂有人类的模样，触手也被祂规规矩矩的伸在半空中。

    晏秽打量祂的身体许久，才将视线转移回祂的脸上，那双眼睛……姑且算作是眼睛吧。

    那双眼睛没有眼白，是纯黑色，不过他凑的近了仔细观察，看见祂纯黑的眼睛中央有深红色的瞳孔。瞳孔里隐约能看见熟悉的文字，不过很可惜，晏秽不记得在哪看过这个文字。祂的头发也是黑色，是那种完全的黑色，而且也变得很长，一直散落到地面还未停止生长。

    “如果单单看祂，不去看那些触手眼睛什么的，他很像神明。”晏秽心想着，又多看几眼祂的眼睛。

    他真的很喜欢那双眼睛，尤其是瞳孔的颜色和样子，他特别喜欢。

    然后，他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小说里的人物会有想把人的眼睛扣下来想法。现在的他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想法，他没有表露。

    照他对燕回的了解，如果他表露一点这种念头，燕回都会毫不犹豫的将眼睛扣下来双手奉上。

    他还会因为送了晏秽东西而十分开心。

    还是太单纯了——这是晏秽对祂的评价。

    “很漂亮，”晏秽毫不吝啬的夸赞，而后话锋一转，“不是说要带我走吗？”

    “是，”燕回变回人形，脖颈附上一层薄红，他不太好意思的握住晏秽的手，对他说，“闭眼。”

    晏秽顺从的闭上眼。

    久到晏秽感觉过了一个世纪，燕回才让他睁开眼。

    入目是一方纯白的世界，没有尽头一样一直延伸，直至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不觉得这是视觉效果，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片纯白的尽头是无尽的黑色。这两种对立的颜色共同构成这个世界，而这个样子的世界才是抛却一切虚幻后最真实的世界，也是人类无法窥见的世界。这世界的尽头是神明所在的地方。

    ——

    ——

    ——

    “到家了……”他听见燕回说，“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所以不要恐惧。”

    没有等他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一道小孩子的显得略微惊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叮】

    【玩家信息核验完毕】

    【欢迎来到惊悚游戏】

    【新人玩家——晏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