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了六年级。

    像那时候一样，坐在讲台下面的第一排，视野很好，还可以吃灰。个子不高但是精壮的语文老师走了进来，刚好上课铃响了。

    “把昨晚发的试卷拿出来。”他的语气一如记忆中的那样低沉，让我觉得压抑。

    “昨晚就发给你们的卷子不主动订正？嗯？等着我叫啊？啊？连班长都不订正了，考得好了飘了是吧？”

    我是第一排，有没有订正看得一清二楚还没有补救的机会。他拿起我的卷子撕了个粉碎，扔在了地上，然后他又把旁边一个女生的卷子也撕碎了。

    “捡起来，去楼顶上拼起来，重抄。”

    我只错了一个拼音的拼写，扣两分。满分一百，因为是个周练所以不带作文。我考了九十八分，但是我要因为一个拼音没有订正将整张卷子重新抄一遍。我钻进桌底，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把我们被撕碎的卷子捡起来。她有点胖，但是很白净，脸颊有着淡淡的粉红色。她的成绩是班级倒数，她的试卷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改。我们俩来到楼顶，楼顶没有桌子，我们俩只能在这个楼凸起的承重柱上写字。我打开笔袋才发现我没有带透明胶拼贴试卷，可我也不敢再下去拿。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在哭了。

    “给你。”她递给我一个透明胶，“我有两个。”

    “谢谢。”

    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理解，为什么我会被这样对待。作为一个学生，我已经替班级替他争光了，可是他因为我没有及时订正一个错误拼音的拼写，当着全班的面将我的整张试卷撕碎了，让我趴在地上捡试卷碎片，爬上楼顶把试卷拼起来再抄一份。我们小学的楼顶没有护栏，我站在楼顶边缘可以看到操场的全貌，还可以看到校门外过往的行人和自行车。

    “危险。”她叫住我，“会掉下去。”

    虽然我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这些儿时的记忆依然是心里过不去的坎，我依然会为之哭泣。等我长大以后，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这个时候从楼上跳下去，将不再有后面这些烦恼。

    语文课结束后，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从乡下小学来城里学习的，个子高大，胖胖的，笑起来有酒窝。他让我放学后去找他，我照做了。他递给我两边书，有点旧，书角都卷了。

    “没事可以看看。”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给我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书的名字是《智慧背囊》，属于心灵鸡汤文。那个时候我很喜欢这两本书，对我来说是少有的课外读物。

    我的小学是个很普通的学校，如果想要考上本市最好的初中，必须在年级前三才有机会。小升初的成绩是贴大字报放在学校门口的，我看过成绩之后从人群里挤出来去找数学老师还书，数学老师说肯定是我粗心了，不然数学能考一百的。我总分年级第二，肯定能上最好的初中了，所以我也有底气笑笑说反正考上了，少两分也没关系了。我把书递给他，他摆了摆手让我自己留着。可是我还是把书放在了桌子上，并且向数学老师鞠了个躬。

    然后我来到楼顶，俯视着操场。校门口的榜单前依旧有很多人在看，有些人明明早已看到了自家孩子的成绩，却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我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妈妈，她正在和其他阿姨有说有笑。

    我从楼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