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又是午后。
一睁眼发现天旋地转,季夏脑子只有一片空白。头好痛,胃也很难受。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有那么一瞬间,季夏想了结自己。
好像发烧了。
起来找了药吃,然后爬回客房的床上盖被子睡觉。季夏感觉自己溺水了,有点呼吸困难。他眯着眼睛,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踏实,被褥也被翻得很乱。
瞥见墙角有株植物,快枯死了。
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心烦。
季夏靠着枕头半坐卧着,眼神不再聚焦。看着四周的墙,他想撞上去。鼻子堵得很难受,耳朵也嗡嗡的。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笑声,又尖又细。季夏没来由地害怕。
已经很久没发过病了。
这笑声越来越张狂,中间夹杂着细语。
“没爸没妈的孩子。”
“扫把星啊。”
“太晦气了离他远点。”
“考核怎么又不及格。”
……
一切,都只有季夏能听见。
他不敢闭眼,睫毛不停颤动着。如果合上眼皮,黑暗会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黑暗、光明。
鬼使神差地,那个少年的身影又浮现在季夏脑海中。
想再看看他。
“闭嘴……”季夏反复念着这几个字,颠三倒四。尽管这样,那笑声也并未停止。
“不要这样……”
季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他太害怕了。
季夏在想他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社交障碍,精神分裂,成绩一塌糊涂。
明明曾经也是发着光的中学生。
他又想到母亲病重的时候,整夜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不得不一直守在床边。
绝对不能睡着,他也不敢睡。
似乎睡着了母亲就会离开。那时候每天都是心惊胆战的。
所以直到母亲真正逝去了,哀伤之际,倒还有一点解脱。
葬礼上所有人各怀心事,他和父亲一滴泪都没落。
可葬礼结束,回归日常生活时,一切似乎都变了。他需要自己做便当,自己煮味增汤,也开始学着懂事。父亲也越来越忙,工作排得越来越满,似乎这样,就可以忘却母亲离开的苦痛。
最后父亲就去陪伴母亲了。
这个破碎的家从此只剩季夏和妹妹。他该学着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无奈能力有限,他开学前就把季瞳送到京都的外婆家,计划者放假再接妹妹回来。
半梦半醒着,季夏看到门被打开。门缝越开越大,外面站着模糊的人影,因为背光,他看不清那些的脸。
或者说,门口的人根本就没有脸。只是一群漆黑的,没有眼睛鼻子的怪物。
季夏不说话,只是把被子松开,走向门外。
步履沉重,手指尖刚被他抠破,渗出的血珠凝成一滴,却迟迟不落下。
那群人终于消失了,像他们来时一样,不留痕迹。
季夏一直走到窗台边才停下。他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咸腥的滋味反倒让他觉得兴奋,那是他自己的血。
房间里仍有笑声回响,但轻了很多。
他就这么盯着楼下出神。头还是很晕,偶尔一两个人走过,化成重影,重叠,又散开。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他像被困在雾霾里的船。
可谁又会是他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