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走来的小女孩拿着红色气球，和妈妈牵着手高兴地说着什么，或许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手里攥着的气球绳子从她手中抽走，悠悠然地飘向了天空。

    小女孩脸上的喜悦被哭泣替代，女孩妈妈蹲下身子，微笑着和她说了几句，伸手擦拭女孩脸颊上的泪珠。

    女孩笑着，对广阔天空中逐渐远去的气球，畅然地挥了挥手：“气球红红，旅行结束了，有时间的话来找我玩!”

    方楠无声笑着，看着女孩和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转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江应淮，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吗？”

    是的，回不去了，方楠刚分手那会儿，以为自己会上演出电视里演得那样痛彻心扉，茶饭不思，要死要活的戏码。

    但这些她都没有，她只是有些不适应江应淮不在身边，看见个喜欢的东西，想扭头分享，身旁却空无一人的怅然若失。

    她照常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地生活着，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继续生活着。

    “应淮，我想活在当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方楠轻描淡写地笑着：“我有努力在忘掉你。”

    她表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很难受。

    应淮，你会遇见一个比我好，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能在事业上给予你帮助的人，我想那会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的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江应淮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当初他母亲找过方楠，劝他离开自己这些他都不知道，还是母亲生病这段期间，心怀愧疚才告诉他的。

    母亲和她诉说起这件事情的场景，依然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赵秋华坐在病床前，向儿子坦白：  “应淮，我有一件事，没告诉过你，你和方楠分手都怪我，当初如果我没找她的话，你们想必也不会分手，哎，那时候我觉得她和你学历也不匹配，工作也没你好，各方面都没你优秀，配不上你。”

    江应淮当时正削着苹果，听见母亲无厘头的话，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但当听到方楠的名字时，手突然一顿，平静的眸子从疑惑转为了愤怒。

    江应淮心里升起一团火，想要全部统统发泄出来，考虑到母亲现在是病人，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话的声音冰冷又带着些颤抖：“你私下找过方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都和她说什么了？”

    赵秋华有些无措地看着儿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儿子带着如此冰冷生气的神情质问自己。

    “应淮，是我对不起你，劝动方楠和你分手，不要耽误你阻碍你的前程，我对不起你啊，是我让你们分手，现在我生病了，真正拖累你的不是她，是我啊，应淮，你恨我吧，我没脸再见你了。”

    江应淮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烦躁，但只要一想到他和方楠分手和他妈妈有很大关系，心里就难以接受。

    他被瞒了这么多年，方楠竟然从来没告诉过他，没给他说过他妈妈去找她的事。

    江应淮想到方楠默默承受了一切，心里感到一阵阵刺痛。

    他扯掉胸口的领带，脸色冷冽阴郁：  “方楠当时怎么说的？”

    松掉的领口给他得以喘息的机会，他不难想到，方楠会陷入怎样两难的境况，依着她的处事风格，一定会把所有的委屈都忍下来。

    当初方楠在他下班回家时向他提出分手。

    他以为方楠那天只是在闹情绪，哄哄就好了，但他错了，那天方楠情绪异常崩溃，坐在沙发上哭着说自己和他待在一起一点也不快乐，不仅不快乐，而且是种折磨。

    江应淮尝试挽回，他不知道方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他让方楠再考虑考虑。

    方楠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语气坚定而决绝：“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们分手吧，和你在一起我找不到自己，我很痛苦，一点也不快乐，对不起，我不能再耗着你了，我现在对我们的关系感到厌倦腻烦了，我们分手吧，你放过我吧。”

    江应淮握紧拳头，听到方楠说和自己待在一起不快乐，很痛苦，他感觉五脏六腑被碾压式的剧痛，他声音沙哑，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声： “好。”

    赵秋华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空，叹了口气：“方楠那姑娘，并没有因为我三言两语，就决定和你分手，她说他各方面虽然都没有你优秀，但是只要你没放弃她，她也不会放弃你，不会被我轻而易举就说动摇，只是后来我又安排你相亲……”

    赵秋华停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赵姗吗？她刚来这边上大学，我让你照顾一下，请她吃顿饭熟悉下周边情况，餐厅的位置是我订的，那家店就在方楠兼职的咖啡店对面。”

    方楠兼职没和江应淮提起过，有段时间她总是说自己要加班，没时间和他吃饭什么的，实际都是在做兼职。

    方楠家里不是很富裕，她有一个年长的哥哥，她哥和女朋友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而结婚前提条件就是先要有自己的房子。

    这样的条件对于一个不富裕的家庭来说不是一件易事，她哥和她嫂子因为结婚没有房子的事争吵了好几次。

    方楠不忍看父母为了让儿子能顺利结婚，而过度的劳累，只能自己也想办法多打份工，让家里少些压力。

    江应淮当时还奇怪，他母亲为什么要定一个自己都不喜欢的日式料理餐厅，现在他恍然大悟地明白了一切。

    他手指颤动，努力去回忆他有没有在经过咖啡店门前的时候，朝里望去。

    江应淮眉眼低垂，攥紧了拳头，他多希望方楠不要这么淡定，能够把他当出气筒给他几拳，他也能舒服点。

    他是有多迟钝啊，才能觉得她是移情别恋了，方楠越是处处替他考虑，他反而越心疼，心里越愧疚。

    是啊，他怎么还能要求她回到过去，还要她重蹈覆辙，去接触以前的旧人旧事，这些都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经历吧。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遭受这些委屈。

    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她了。

    江应淮尽力用自己平稳的声音：“楠楠，对不起，过去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多年以后，方女士好奇地问江先生为什么分手之后还要选择和自己在一起。

    江先生对方女士的问题沉默地思考了一下，浸润心灵的嗓音回答：世界有利对我好的人很多，但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你。

    傍晚时分，绚丽魅幻的晚霞糅杂在天空中，天色将暗未暗，把人的情绪隐在黑暗中，只剩五官轮廓被突出放大。

    江应淮站起身，开口要送方楠回家。

    方楠没有拒绝，因为她隐隐感觉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江应淮把身上的西装脱掉，披到她身上，外套上还留有一丝温度，衣服上的清香是她感到亲切和熟悉的。

    江应淮安静专注地开着车，方楠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从她眼前快速掠过，她想看清楚些具体的东西时，车子早已来到了下个路口。

    车子稳稳停在小区时，方楠竟觉得有些快。

    江应淮从另一侧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声音仿佛从远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外面冷，快进去吧。”

    方楠看着他比以往更深情的目光，有些难受：“嗯，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转身要走，突然想起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既然把话说明了，以后他肯定不会再来了，衣服也要还给他，省得又要麻烦彼此。

    冰凉质感的纽扣被她解开，在解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却死活解不开了。

    扣眼开得太小，解得时候要废一些力气，方楠手被冻得冰凉麻木的缘故，有点使不上劲。

    身前的人俯下身，替她去解那枚纽扣。

    方楠心跳得有些快，低头看着他的脊背，心里泛起一些酸涩，她略过他的肩膀不再去看，把视线放到远处。

    路上提着购物袋缓缓向这边走来的身影，让方楠觉得有些眼熟，那人走到路灯下，她心里一咯噔。

    方楠伸手紧张地抓住已经替她解开纽扣并直起身的江应淮。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脸埋在他胸膛。

    江应淮看着怀里的方楠，心灵深处仿佛被撞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的惊慌失措感。

    他轻轻推了下方楠。

    方楠趴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声音很小类似于唇语般：“别动，前面的人是我妈，别让她看到我。”

    江应淮转头，把视线落在了前面的中年女人身上，那是他第一次见方楠妈妈，之前一直说要拜访叔叔阿姨的，但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时间，本想忙完工作，征得方楠父母同意，然后结婚的。

    可是计划却落空了。

    江应淮看着瑟缩成一团的方楠，心里虽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妈妈，但还是替她打掩护，一动也不敢动。

    胡女士斜眼瞅着，这一对不分你我浓情蜜意的情侣，心底有些不屑：这让谁看的啊？哼，等她女儿找到对象了，也让你们瞧瞧。

    江应淮感受到胡女士死死盯着他们的视线，心里也有些紧张不安，他喉咙轻微起伏，吞了下口水，好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下一秒，他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他伸手搂着方楠后腰，把她圈在怀里，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再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嘈杂。

    只有清晰响亮的心跳失了节奏地跳动着。

    方楠被江应淮紧紧按在怀里的那一刻，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她耳边好像有一颗乒乓球突然毫无预警地掉落在地面，发出不断回弹的清脆声响。那样空旷，那样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