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2

    剪子在烛火下散发出刺目的寒光。

    苏荷看着那抹寒光,半晌未动。

    一旁的春兰也气息发颤,茫然无措。

    “怎么,莫非想让我亲自动手?”李姝丽冷声逼问。

    苏荷答:“若少了一只手,奴婢便不能周到地伺候小姐了。”

    李姝丽“嗤笑”一声:“我只须往外洒银子,多的是可使唤之人,又不缺你一个,至于你嘛,届时就当养了个逗乐的玩意儿吧。”

    “玩意儿”三个字,如利刃刺进苏荷的胸口。

    “我的耐心可不多,难不成想让我教你如何用一把剪子毁掉一只手?”李姝丽再次出言相逼。

    苏荷已到绝境,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漫长。

    头上的茶水混合着脸上的血迹,一滴滴落到地砖上,形成一片漆黑的湿痕,恍如一张想要吞噬她的大嘴。

    她缓缓伸出胳膊,去够身前那把闪着寒光的剪子。

    那不仅仅是一把剪子,那是上位者的嚣张与跋扈,亦是她自己的卑贱与屈辱。

    在那一刻,她好似看到了爹爹被摁上长凳时的挣扎,亦看到了娘亲被割喉时眼里的不甘。

    她的手仍在静静地往前挪,挪向那把剪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剪子边缘时,春兰突然跑过来,扑到地上一把夺过剪子:“偷馒头之人是奴婢,并非苏姐姐,小姐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说完就要将剪子戳进自己的手腕。

    苏荷急忙拉住她:“春兰,此事与你无关,你别掺合了。”

    春兰哭着回:“就是我、就是我。”

    两人七推八拉扭缠在一起。

    玫瑰椅里的李姝丽猝然起身,举起一旁的鎏金香炉狠狠砸向春兰的脑袋。

    只听“呯”一声响,春兰被砸得猛然一顿,剪子自她手中滑落,随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不醒人事。

    鲜血自她头顶渗出来,又沿着发丝流到了地砖上。

    苏荷怔住,看向李姝丽,

    李姝丽满面阴沉:“竟敢将我当成傻子,去死吧。”说完举起香炉想要继续砸向春兰。

    苏荷伏身一挡,护住了春兰的头:“小姐别再打了,再打,春兰便没命了。”

    李姝丽反问:“怎么,她不能死吗?”

    苏荷答:“春兰好歹服侍小姐多年。”

    李姝丽“呵呵”冷笑,“那又如何,不过贱命一条。”

    又说:“贱人生贱种,也不知你们这些贱种是由何贱人所生?”

    苏荷蓦地抬头,再次看向李姝丽。

    她可以任其打骂,但不能任其羞辱爹爹和娘亲。

    她说:“请小姐勿要牵连长辈。”

    “你在警告本小姐?”

    “奴婢不敢!”

    “不管你敢不敢,今日我便让你与这小蹄子一同受死。”李姝丽说完提步上前,举起香炉重重砸下去。

    苏荷急忙伏身护住春兰。

    香炉落在了她的后肩,砸得她的身体一阵震颤,巨烈的疼痛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

    李姝丽仍不解恨,“哐当”一声扔掉香炉,继而伸臂去揪苏荷的头发,她仍想像前次那样揪着她往墙上撞。

    苏荷一个闪身躲开了伸过来的手,随即快速从地上站起来,与李姝丽对峙而立,沉沉相望。

    莹莹烛火下,她衣衫凌乱、满面血痕,唯有目光冰冷如铁。

    李姝丽抓了个空,面上露出几许意外:“哟呵,竟然学会反抗了,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苏荷仍盯着她,一言不发。

    李姝丽的眉眼里却净是得意:“你要知道,门外就有护卫,只须我一声通传他们便会进来护主,今日,你必死无疑。”

    随即又指着晕倒在地的春兰:“不,还有她,你们都得死,被我活活砸死,我会将你们的尸首扔在后山,任野狗去啃噬。”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苏荷暗暗握拳,连气息也紧了几分。

    她知道李姝丽说到做到,她亲眼见过李姝丽虐待婢女以及给继母下砒霜的场景。

    李姝丽已重新捡起地上的香炉,步步逼向苏荷。

    她一步步进,她则一步步退,直至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李姝丽说:“你躲啊,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苏荷声音发哑:“小姐当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李姝丽“咯咯”笑了几声,“那你咬一个让我瞧瞧,有胆你就咬啊,你敢咬吗……”她边说边抡起香炉再次砸向苏荷。

    只是,那香炉还未落到苏荷身上,苏荷手中的剪子便深深捅进了她的脖颈。

    李姝丽被捅得一愣,巨烈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香炉也随之“哐当”落地。

    她满面震惊,不敢置信。

    一个贱蹄子竟然敢杀她,竟然敢!

    她想传唤门外的护卫,她想让护卫将这贱蹄子五马分尸。

    但她刚一张嘴,那嘴便被狠狠捂住。

    苏荷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举起剪子再次捅向她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迸出来,迸到了苏荷脸上。

    剪子是李姝丽让她用来断手的,亦是她刚刚起身时藏于袖中用来防身的,如今,它利落地刺进了李姝丽的身体。

    李姝丽受不住痛,身子慢慢瘫软了下去。

    苏荷顺着她的力道也跟着趴到了地上。

    血在冰凉的地砖上肆意弥漫,恍如暗夜里盛开的花。

    李姝丽已说不出话,嘴里汩汩吐血,双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苏荷。

    苏荷坦然与她对望。

    当年娘亲也是这样血尽而亡!

    无数次梦里,她看到娘亲一边流血一边喊“荷荷,我好痛啊”、“荷荷,你来救我……”

    她曾无力救下娘亲,今日她必须救下自己。

    苏荷说:“我说过兔子急了会咬人的。”

    又说:“但我不喜欢剪子刺破皮肉的感觉。”

    李姝丽痛苦地蹙眉,向来嚣张的眉眼里只剩了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片刻后她终于闭上眼眸失去了生息。

    苏荷扔掉手中的剪子,起身迈过肆意蔓延的血水,将倒地的春兰小心翼翼扶起来。

    她唤了好几声“春兰”,春兰才悠悠醒转。

    春兰仍面露惊惶,喃喃问:“苏姐姐没事吧?”

    苏荷答:“我没事。”

    “小姐呢?”

    “死了。”

    春兰有片刻的茫然,抬眸望去,一眼望见了地上李姝丽的尸体。

    她霎时惊得直起身来,看向苏荷:“小姐死……死了?”

    “我杀的。”苏荷面色平静:“若不杀她,死的便是我们。”

    春兰怔怔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两下,缓缓走向李姝丽的尸体。

    李姝丽侧卧着,鲜血已变成一条小溪,浸泡着她半边身子。

    春兰在瑟瑟发抖:“完了……完了,她死了,我们也活不成了,李家……李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苏何沉默良久,说了句:“李家不会知道她死了。”说完转身去屋内寻找着什么。

    春兰跟在她身后,颤声问:“苏姐姐想要如何?”

    苏荷答:“先处理好尸体,再将屋内的血迹擦净。”

    可屋内找不到装尸体的袋子,更没有用来擦血迹的清水。

    苏荷思量片刻,提步行于镜前,镜中的自己浑身血迹、形容狼狈,额前又鼓出了一个大包。

    她扯过巾子擦了把脸,略略整理好发髻、衣衫,随后转身去开屋门。

    春兰一把拉住她:“苏姐姐……”

    因为恐惧,她那张被李姝丽戳烂又结痂的脸显得极为扭曲。

    苏荷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没事的。”

    她说完将屋门拉开一条豁口,侧身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透骨,却也月朗星稀。

    两名护卫立于台阶下值守,张秀花则蹲在旁边的花坛里发呆。

    门外的世界仍如原先那般平和而安宁。

    苏荷大声传唤:“张姑姑,小姐有事要吩咐你。”

    两名护卫闻言往正房看了一眼,并未多想,继续值守。

    张秀花则打了个寒颤,急忙应了声“是”,大步跨上台阶。

    刚一走进廊下,她一眼瞧见了苏荷额上鼓出的包,心知苏荷这是因为偷馒头而挨打了,怜惜问,“是不是很痛?”

    又问:“她唤我究竟何事?”

    苏荷没应她,只顾领着她往里走。

    二人前后脚进入屋内,继而关上屋门。

    张秀花刚在门前站定,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抬眸看去,一眼望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李姝丽。

    她兀地顿住,伸手指着地上的人:“她……她……她……”

    苏荷答得干脆,“死了。”

    听到“死了”二字时,张秀花蓦地双腿发软,整个人都开始打颤。

    她看向春兰,春兰正在缩着肩哭。

    她又看向苏荷,苏荷虽面色平静,但从她下沉的眉眼里可猜到刚刚屋内发生了大事。

    张秀花慌得连舌头与牙齿都不听使唤了:“荷荷,春……春兰,你……你们……”

    “李姝丽要杀我们二人,所以我将她杀了。”苏荷语气从容。

    张秀花惊惶无措,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我……我去将门外的护卫引开,荷荷,春兰,你们赶紧逃。”她说着转身就要出屋。

    苏荷一把拉住她:“姑姑,我们逃不掉的,届时官府四处缉拿,我们唯有被斩首一条路。”

    张秀花落下泪来:“那该如何是好?”

    “若姑姑愿意帮我们,还请姑姑瞒过门外的护卫,为我们取来麻袋、绳子,还有水,好将此地清理干净。”

    “清理干净之后呢?”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张秀花再次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踉跄了一下:“好,我……我现在便去找绳子、麻袋,对了,还有水,我就说……就说小姐要沐浴。”说完提脚出了屋。

    不过片刻,张秀花便提来了几桶清水。

    她将麻袋和绳子藏在水桶里,成功地瞒过了护卫。

    她还去台阶下吩咐护卫:“小姐今日疲累得很,你们也不必在此守夜了,都回屋歇着去吧。”

    两个护卫一个叫金安,一个叫金顺。

    金安不解:“平时不都是苏姑娘来传话么,今日怎的变成张姑姑了?”

    张秀花故作平静地压低声音:“苏姑娘今日挨打了,传不动话了,你们也知道小姐的脾气,莫要再多问了。”

    金安金顺不疑有他,转身回了屋。

    正房内,三人合力将李姝丽装进麻袋,用绳子扎紧,接着再用清水洗净染血的地砖,忙完已到半夜寅时。

    春兰看着被捆成粽子的李姝丽,小声问:“这个……要怎么办?”

    苏荷答:“抬去后山埋了。”

    于是三人再次合力将李姝丽抬出屋子,抬往别院的后山。

    后山的山道上,两名男子在夜色中相携而行。

    一名男子身着黑衣,步履迟缓,俨然是受了伤。

    另一名男子也伤得不轻,看似是黑衣男子的随从。

    随从的语气期期艾艾:“头儿明知……明知是个陷阱,却还要单枪匹马地来。”

    又说:“头儿可还挺得住?”

    黑衣男子喘了口气:“你且少说两句,留些气力赶路。”

    二人中埋伏受伤,一路被人追杀,偏偏沿途还满目荒凉饿殍遍野,导致二人已整整三日滴米未进了。

    随从满腹委屈:“小人若是不说话,便要饿晕了过去。”

    黑衣男子垂首,懒得再理他。

    随从又问:“头儿难道不饿么?”

    黑衣男子仍不理他。

    “头儿若是饿的话,便想想昌隆酒楼里的……”他话还未说完,便兀地见主子倒了下去。

    随从惊呼一声“头儿”,急忙伸手去扶,却连带着自己也滚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头儿……头儿可还好?”

    黑衣男子疲惫地躺在路边,道了声,“还好!”

    二人缓了缓,吃力地爬起来。

    垂眸间,随从蓦地发现草丛里有个圆乎乎的馒头。

    他大喜,连忙捡起馒头塞到主子手里,继而躬身走向草丛另一头,不过片刻,他又找到了一个馒头。

    “当真天无绝人之路,头儿快些吃。”随从说完自己先咬了一口。

    黑衣男子面露疑惑:“此地为何会有馒头?”

    随从理了理自己听到的八卦:“京城李家在此处有座别院,听闻李家嫡女李姝丽与继母不和被发配来了别院,又听闻那李姝丽时常在这山道上放置食物救济饥民,估计这馒头是她放的。”

    黑衣男子轻舒一口气:“李姝丽,大善也。”

    二人吃下馒头,总算恢复了些许体力。

    黑衣男子看了眼天色:“待在这山道太扎眼,咱们去山上找个落脚点歇一歇,等天亮了再进城也不迟。”

    随从点头应了声“是”。

    二人相携着走进旁边的山林。

    而在山林中,苏荷正在挖坑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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