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他确实是在刻意躲着姜然。

    那天晚上,在看到协议最后一条的时候,如同当头一棒,敲醒了他。

    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一步步引诱姜然和他协议结婚,甚至肢体接触,也是他诓骗得来。

    他自私的以为,然然不抗拒,就代表对他有感觉。

    是他考虑不周。

    所以在分开的这一个星期里,他想了很多,他以为姜然要的,就是这种保持距离的协议婚姻。

    可回想起今天白天姜然暗戳戳的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然然好像在吃段清的醋。

    一旦希望的苗头再次燃起,黎楚的信心死灰复燃。

    他是不是也该对自己和然然的未来多一些期盼呢?

    *

    姜然卧床休息了五天,最远的距离就是去院子里的温室赏花,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

    他在无聊的崩溃边缘徘徊,即将爆发之际,辛澜在第六天的中午光临,解了他的烦躁。

    辛澜来时给他带了几本烹饪的书籍,随手放在书架上,两人坐在沙发上,吃着今早黎楚让人给他买的甜品。

    辛澜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二表哥,看来黎大少爷把你照顾得不错,才五天不见,这脸圆润了一圈。”

    姜然抬起受伤的那只脚架在旁边的沙发上,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天天吃这些甜品,又不能运动,你试试。”

    辛澜双腿交叠,打趣道:“黎楚这是拿你当猪养呢,正好快过年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姜然身体前倾,伸手拿过来辛澜面前的甜品放到自己跟前,“你不吃给我。”

    他这句话有开玩笑的成分,若是换做平时的辛澜,定会与他争抢一番,再说些他抠抠搜搜损他的话,可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争抢,嘴角的微笑转为苦笑,轻声说:

    “二表哥,我明天就出国了。”

    姜然双目睁圆,“怎么这么突然?”

    辛澜手中干净的叉子在桌上轻点,“我也老大不小,不能成天在外面混日子,我爸让我出国进修,回来帮他管理公司。”

    姜然默默将甜品推回去,“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一直在混日子。”

    辛澜抬眸,“我是家中独子,这是没办法选择的事情。”

    气氛骤然消沉,桌上的甜品在口中融化也没了甜滋味。

    姜然放下叉子,轻抿一口冒着热气的红茶,眼神飘忽。

    辛澜算得上是他二次分化后,和他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他这一走,身边彻底没了说贴心话的人,心里不禁泛起酸涩。

    “你这一走,几年能回来?”他问。

    “五年吧。”辛澜眼含泪光,倔强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今天我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除了我爸,其他人还不知道我要走的事,二表哥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姜然也被他感染,眼眶发热,“行,明天我去送你。”

    辛澜破涕为笑,食指拭去留下来的泪珠,“你这脚还是在家好好歇着吧,我可不想被黎楚啰嗦。”

    姜然抿唇,一句话反调侃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眼前阴影遮住他的视线,身边的沙发陷下去,腰上环上一双手,辛澜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桃子味的信息素萦绕鼻尖,清甜入脾,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别的味道。

    姜然皱眉,看向被阻隔贴遮挡住的腺体。

    辛澜:“二表哥,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姜然不知道辛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活泼开朗的人变得多愁善感,他抬手在辛澜单薄的背上轻拍,

    “辛澜,人终究都会长大,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是不能避免的事。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代表你真的长大了。”

    姜然说完,闭上眼。

    他也想回到小时候,回到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可时光不会倒流,人终究要向前看。

    “二表哥,我舍不得你。”辛澜仰着头,泪眼婆娑,“要不你跟我走吧,回来以后帮我一起管理公司。”

    姜然抽出纸巾替他擦掉泪痕,“你知道我不喜欢与alpha打交道。”

    辛澜嘴角向下,重新靠了回去。

    姜然:“我也有考虑过做些什么,可以我目前的情况,做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辛澜像是想到了什么,“蹭”地一下蹿起,“你做饭这么好吃,有没有想过开个饭庄?”

    姜然皱眉,未等思考明白,就见辛澜神采飞扬,继续说:

    “私房菜怎么样?你只负责在后厨做菜,其他的交给员工。员工你可以招bata,这样既避免与alpha打交道,也不必担心员工被alpha骚扰。”

    辛澜吸吸鼻子,“如果你觉得太累,可以每天限定多少桌客人,或者你只做当天的主菜,其他的交给别的厨师。”

    随着辛澜一句接着一句的提议,姜然眸光跟着亮了起来,忍不住夸赞:“你这个想法不错,也就你个古灵精怪的人能想的出来。”

    辛澜腰板挺直,下巴扬起,“那当然,我敢说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姜然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是是是,你最厉害!”

    辛澜:“你想好之后给我打电话,我要入股,以后每年就等着拿分红!”

    姜然:“你不怕我赔个底儿朝天?”

    辛澜:“我相信你的厨艺!”

    “咚咚”。

    李管家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姜先生,阮少和他的朋友来看望您,这会儿在楼下等着。”

    辛澜敛回嘴角,“他来做什么?”

    姜然起身:“你不想见他,可以在房间里等着,等他走了你再出来。”

    辛澜撇撇嘴,极不情愿说:“没事,反正今天也是最后一面。”

    姜然在辛澜的搀扶下出了门,二人刚走到楼梯,就见到两道人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他们的下来的脚步声,站起,齐齐转身。

    阮鹤今天一身休闲的西装,衬衫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他身边的人是原阳,乖巧地立在那儿,见他下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姜然也朝他点了点头,随即视线挪回阮鹤身上,“你怎么来了?”

    阮鹤的目光从他们下来开始,就没从辛澜的身上移开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听见他的问话,堪堪回过些神,说:

    “我从艾星那儿听说你脚烫伤,过来看看你。”

    艾星?阮鹤竟然和艾星认识,这是姜然没想到的。

    他以为阮鹤只是单纯的来叙旧。

    姜然和辛澜迈下最后一阶台阶,阮鹤大步流星走过来,“辛澜,你怎么在这儿?”

    辛澜语气不善,“阮大少爷说笑呢,我见我二表哥,怎么不能在这儿。”

    这时,原阳也跟着走了过来,姜然感觉到挽着他胳膊的手收紧,辛澜嘴角扯起一抹笑,

    “呦,你的白月光也在啊。”

    阮鹤的脸陡然煞白,几欲张嘴,又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半晌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来。

    辛澜松开手,说:“二表哥,我先走了,回头电话联系。”

    姜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回过头吩咐身后的李管家,“你送送辛澜。”

    李管家恭敬点头,跟在辛澜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正要离开,阮鹤大步流星冲过去,抓住辛澜的手,

    “辛澜,你听我解释。”

    辛澜用力到眉眼紧蹙,“把你的脏手拿开,别恶心到我。”说着,他望向姜然身边的原阳,“怎么,你不怕他吃醋?”

    阮鹤拽住人不松手,“我和小阳什么都没有。”

    见挣扎不脱,辛澜索性放弃,转过身,面对阮鹤,“忽悠鬼呢?我22了,不是未成年。”

    阮鹤激动道:“你听我解释!”

    “阮鹤,我不想听你解释。”辛澜像是一瞬间被抽走全部力气,神情疲惫,“我就是瞎了眼才看上你,是我自己贱,明知道你一直都有喜欢的人,还去招惹你,我现在不想玩了行不行?”

    阮鹤愕然:“你当我是在和你玩?”

    “难道不是吗?”辛澜反问,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杏眼半阖,“阮鹤,你我两家在J市难免不会碰面,给彼此留些颜面吧,我累了。从十七岁开始我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你,希望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是我辛澜痴心妄想,以为能挤走他的位置,让你喜欢上我。”

    听到这儿,姜然恍然大悟。

    辛澜一直隐藏的很好。

    即使是一月前,辛澜突然问起阮鹤的行踪,和后面一系列的反常,他也只认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唯独没有往这方面想。

    他觑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原阳,然后踮着脚一瘸一拐走到三人身边,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答应的舅舅?”

    辛澜摇头,“也不是,我是真的想通了而已。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不是?”

    阮鹤情急问道:“答应什么?”

    辛澜不看他,“与你无关。”

    阮鹤抓住他另一只手腕,“怎么与我无关?你现在是我的omega,腺体上有我的标记!”

    标记!?

    姜然愣住,不可思议看向辛澜,辛澜此时无暇顾及他,被阮鹤的这句话彻底激怒,用力挣扎咆哮:“标记又怎样,我现在就去医院洗掉!”

    阮鹤:“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辛澜:“阮鹤,你混蛋!”

    眼见两人争吵愈来愈激烈,姜然拉住阮鹤的手腕,试图让他松开,拉扯间,一股大力将他甩了出去,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

    他原本以为肯定会摔倒,腰上突然出现一双手扶住,梅子酒的味道从身后传来,他回头拉住黎楚的手,

    “阿楚,你回来的正好,你送阮鹤和原阳回去,我和李管家送辛澜。”

    黎楚扶他站稳,径直走到辛澜和阮鹤中间,按住阮鹤的手,使他动弹不得,“阮鹤,我让李管家送你和原阳回去。”

    阮鹤:“阿楚,你让我和辛澜说清楚。”

    见他还是不想松手,姜然担心辛澜的手会不会疼,余光瞟见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原阳,不耐烦说:

    “你在这儿不尴尬吗?拉他走。”

    原阳这才挪动脚步,上前拉住阮鹤的小臂,软声软语:“小鹤。”

    “阮鹤,如果你真心实意想挽回他,就把你身边不该出现的关系处理掉。”

    黎楚扫了眼原阳,继续说:“如果你连这点安全感都给不了辛澜,就放他走。喜欢一个人是自私的,如果辛澜身边有别的alpha和他一起出入各种场所。”

    阮鹤打断他的话:“不可以!”

    辛澜哼笑出声,“阮鹤,做人不能双标,你可以和你的白月光出双入对,我为什么不能有别的alpha?”

    阮鹤:“你是我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说着他终于松开手,目光坚定,“等我处理完我和小阳的事,就去找你,等着我。”

    手腕得到释放,辛澜背过身去,“阮鹤,我不想再见到你。”

    焦灼的局面终于得到解决,李管家随阮鹤和原阳先离开,等到阮鹤的车开出别墅,安静的别墅内,若有似无的啜泣骤然扩大,辛澜扑进姜然的怀里,

    “二表哥,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混蛋!”

    姜然的手轻抚辛澜的后脑,“明天我和阿楚送你出国。”

    自从上了车,辛澜便没有再哭过,只是呆呆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姜然注视前方开车的黎楚,脑子里不断回响他方才对阮鹤说的话,眸光渐渐沉下来。

    如果以后,黎楚有了想结婚的人,必须处理掉他们现在的关系......

    心脏像被人的拳头重重一击,姜然忍不住抬手捏着胸前的衣襟,转头看向窗外,不敢继续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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