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二点，吃过饺子，年夜饭正式散席，打扫干净屋子和厨房，姜莱率先上了楼，姜然和黎楚随后。
偌大的房间内，三人一坐两立。
姜然低着头，偶尔抬眸偷觑，局促不安。
姜莱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他的身后是落地窗，绚丽多彩的烟花布满黑幕的天空，庆祝新一年的开始。
从进门开始，姜莱便一言不发，反倒让姜然心里捏一把汗。
这不像是他哥隐忍的风格，基本上出现这种情况，都代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因为淘气，将姜莱最喜欢的一个瓷娃娃打碎，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发一语，之后转身就走了。
当时他还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第二天，姜莱拉着他做了一周瓷土，直到做出来一模一样的才罢休。
那时候他才八岁，因为这件事，姜然真正体会到，这个家里最可怕的就是他哥。
言归正传，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不对，是第三次惹姜莱生气。
姜然这会儿背后潮湿，掌心一层薄汗。
他不仅仅怕姜莱，也怕这件事被家里人知道，怕他们失望。
“你们两个，谁先说？”
终于等到姜莱开口，姜然脚步上前，脱口而出，“哥。”
姜莱扬起下巴，“行，你先说。”
突如其来被点到，背上的汗又多了一层，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妈说我再不结婚，就把你叫回来。”
姜莱挑眉，“在你眼里，我比鬼还可怕？”
“当然不是！”琥珀色的瞳孔极缩，姜然心虚反驳，偷瞄一眼对面的姜莱，见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的同时继续解释。
姜然：“我也知道妈是为我好，可是我上哪儿找一个alpha结婚？就算找，我也得找一个我能接受，不抗拒的吧。”
姜莱双腿交叠，身体后仰，“所以你就找了黎楚？”
他点点头，“嗯。”
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哼笑，“你就陪着他胡闹？”
见姜莱将矛头对准黎深，姜然上前横在黎楚面前，“哥，你别说黎楚，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也是被我逼的。”
姜莱越过姜然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黎楚，“你就是这样骗走我弟弟的？”
姜然激动道：“哥！”
“姜然，你这么维护他，是出于什么？”姜莱的视线平移，“你喜欢他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姜然一时语塞，“我……”
若要问他喜不喜欢黎楚，答案肯定是喜欢。可这喜欢究竟是朋友之间，还是出于其他......
姜然第一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他对黎楚的感情似乎出现了些变化。
这个变化好像扎根许久，又好像是最近才萌生。
可是他不确定，只是一点点小小的苗头，钻出，又悄然不见。
正当姜然沉入涌动的思绪时，一旁的黎楚黑眸沉下。
屋子静默少许，姜莱调侃道：“黎楚，我这个傻弟弟对于喜不喜欢你这件事都在犹豫，你还真可怜。”
黎楚抬眸，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哥，我一点都不可怜。”
这是他自愿的事，他甘之如也。
姜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身边两人说了什么，他没太听清，只是在看见黎楚脸上的那抹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苦笑，心头微微一颤。
姜莱放下交叠的双腿，开始赶人，“行了，你们走吧，一会儿你嫂子该上来了。”
姜然难以置信，睁圆双目，狐疑问：“哥，你不会告诉爸妈吧？”
姜莱掏出手机点亮，随意说：“再说。”
回到房间的姜然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战战兢兢直到天亮，他才睡着。
下午醒来，姜然特意去辛怡那里打探情况，就被她塞进怀里两张机票。
一看日期，是在后天。
不等他询问，辛怡拉着他坐下，“然然，你和黎楚之前说旅行结婚，可因为工作的事，一直没去成。正好过年，你们都放假，出去玩玩，增添增添感情。”
辛怡温婉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姜然不忍拒绝的同时，对出去度假的安排也有些心动。
虽然会遇见其他的alpha，可有黎楚在，他好像又没那么抵触。
姜然起身，“我去问问阿楚。”
辛怡拉住他的手，眼睛弯成月牙状，“我问过他了，他说一切听你的！”
姜然：“那我先订个酒店。”
辛怡：“这个不用你操心，到了那边有人接应你们。”
提心吊胆一天两夜，姜然在初二一早，送走姜莱一大家子离开姜宅。
临别时，他不放心偷偷问他哥会不会和爸妈说，姜莱不耐烦道：
“你再问，我现在就和他们说。”
姜然赶紧拉住他哥的小臂，“别别别，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姜莱冷漠道：“这件事我不说，不代表我认同你们的做法，我只是不想见到爸妈伤心。”
姜然嘴角向下，真心道歉，“哥，对不起。”
“这件事，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丢下这一句话，姜莱挣脱束缚，上车离开。
下午，姜莱和黎楚一起回了趟黎宅。
偌大的黎宅，没有任何过年气氛的装饰，佣人们面无表情忙碌匆匆，只有管家在见到他们时，和蔼微笑，接过他们手里的礼品，去书房通知黎尘怀。
姜然这是第三次来到黎宅，他对于这里的认知只有冷漠，没有人情味，如果不是非必要，他一点也不想进来。
片刻，黎尘怀出现在楼梯口，他的鬓角霜白，看起来比三个月前老了许多。
迈下最后一个台阶，黎尘怀走到两人面前，目光落在黎楚脸上，“回来了。”
黎楚点头，“嗯。”
姜然轻声叫了声“爸”，黎尘怀连声应“好”，催促他们坐下。
一时无言，姜然有些坐立难安。
黎尘怀说：“你奶奶今天去朋友家串门去了，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饭做好了，我们先吃，不用等她。”
姜然听着，堵在胸口一半儿的郁闷消去大半。
不难看出，黎楚的奶奶是在故意躲着他们，不承认他和黎楚的婚姻。
不过对于他来说，他也不想面对那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脸，话里话外还要被人夹枪带棒讽刺一顿。
即使是长辈，也不能随意贬低小辈，更无权参与小辈的家庭。
更何况，黎楚的奶奶，祝嫚女士，对黎楚只有掌控欲，并不是出自真心的关心。
一顿饭吃得还算舒心，临走前黎尘怀给他和黎楚一人塞了一封红包。
回程的路上打开。
姜然的信封里装着一张照片，一个长相极其明媚的美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从轮廓上来看，是小黎楚没错。
他顿时明白这上面的人是谁，将照片递过去。
“阿楚，这是你的妈妈吗？”
黎楚黑眸里闪过精光，靠边停车。
“是她。”
黎楚接过照片，凝视照片上的人，拇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女人的脸，眼底溢出温柔。
姜然知道，自从黎楚的爸妈离婚后，祝嫚就把所有关于他妈妈的东西全部烧毁，一点念想都没有留下。
这张照片对于黎楚来说，极其珍贵，想必黎尘怀也知道，所以才在遍布祝嫚眼线的黎宅内，用红包的形式交给他们。
姜然看向黎楚面前的红包，好奇问：“阿楚，快看看你的红包里有什么？”
黎楚将照片揣进靠近心脏的口袋里，倾身拿起另一封红包打开。
姜然的心比他还要激动，目不转睛注视。
心跳的节奏一拍快过一拍，在取出红包中的一封信时，他歪头凑过去。
信纸展开，跃入眼帘的是一条令人心痛的消息。
姜然眼眶发热，强忍住心里的酸涩看完全部内容。
信是黎尘怀写的，除了对黎楚的亏欠道歉以外，便是提及黎楚母亲的情况。
原来就在他们离婚后不久，她便因一场车祸去世。
这些年来，姜然也曾经产生过困惑，即使祝嫚不让她探望，可后面黎楚搬去姜宅，却也不曾见她来过一次。
原来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
姜然呼吸沉重，泪水踱出。
他解开安全带，抱住化作一尊石雕的黎楚。
“阿楚，你想哭便哭吧，这里只有我在，你不用逞强。”
后背上一只手轻拍两下，黎楚语气平静，“然然，我没事。”
姜然松开手，身体后撤，噙着泪，不确定问：“你真的没事？”
黎楚大手抚上他的头，“嗯，我们回家吧。”
姜然抿唇，没有拆穿黎楚表面的风平浪静。
第二天，两人登机来到H市。
一下飞机，热浪扑面而来，两人脱掉外套，跟接机的老张碰面。
回到酒店，姜然立刻脱掉长衣长裤，换上凉爽的半袖和短裤，将自己扔在床上，目光扫到不远处正在脱衣的黎楚身上。
骨节分明的十指在胸前，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纽扣，随着纽扣与扣眼分开，线条分明的肌肉闯进视线。
衬衫脱掉，黎楚躬身捡起床上准备好的半袖套上，接着，十指来到腰间。
“咔哒”，腰带解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钻进耳鼓。
姜然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喉咙上下滑动。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黎楚停下动作，看过来。
姜然顿时汗流浃背，尴尬扯起嘴角，“怎，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