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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空流水

    “阿鸾,”谢翊亦步亦趋,跟在沈绾身后打转,“我跟你说话呢。”

    见她怎么也不搭理,他一时没了耐性,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入花厅。

    他力气大,她再是挣脱不了。

    清泠泠的眸子无波无澜,映在谢翊眼里,好似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他不怕她吵,不怕她恼,就怕她用这双淡漠到极点的眼神看他。

    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翊浑身的血液不觉凝了片刻。

    “将军想说什么?”沈绾凝视着他,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

    “我……”谢翊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没了脾气,方才还在心头燃烧的火苗顿时被扑个干净。

    沈绾见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转身要走,却被男人的手死死箍住。

    “等等……”谢翊翕动嘴唇,纠结半晌,终是软了语气:“阿鸾,你别不理我。”

    他眼睑低垂,眨巴两下睫毛,继而自下而上望向她,像只努力讨主人欢心的大狗狗,拧巴又委屈。

    他承认自己刚才没来由冒了邪火。

    那是对外来入侵者的警惕和提防。

    什么叫“有事记得来找我”?她有他在,为何要去找别的男人?

    可她偏偏还对那个男人笑了笑,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示她已经打算离开他?

    一想到这,谢翊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喷火战栗,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可沈绾是他的软肋,他不愿看她失望难过,更加害怕看到她冰冷的眼神,所以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做什么样的妥协都可以。

    她不喜欢他这样,他改就是了。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错了,阿鸾,方才我不该那样。”谢翊叹了口气,缠抱住她的手臂,温声道歉,“我……我就是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心里有点吃味,你别生气,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他一句句说得诚恳,良久,沈绾动了动眼珠子,静静打量他,忽而冒出一句:“看来乌兰朵说得果真没错。”

    “什么?”谢翊抬眼一眨,被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将军的心眼比针眼还小,连这样的飞醋都吃。”沈绾歪头浅笑,“以前怎么没发现?”

    “……”

    谢翊讪讪,心里却暗暗回答一句:因为以前你从没在意过我。

    过往三年,他对她的爱意藏在无人知晓的暗隙里,年复一年,不见天日,可即便如此,这颗情芽也如同夏日迸发的藤蔓,在阴影里野蛮且恣意生长,根根交叠、层层盘绕,直到将他的整颗心彻底占据。

    因为她看不见他,所以他曾经吃醋的东西有很多:同她玩闹的小宫娥、送她吃食的小太监、乃至被她救治的小燕子……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她的笑、她的好只属于他一个人,那该多么美妙。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病态又龌龊,所以悄然将其掩藏,不敢让她发现一丝一毫。现在他好不容易将她困在身边,自是不会再出一点纰漏。

    小心眼就小心眼吧,反正他的心本来就不大,只能装下她一个人。

    “我留京的日子本就没剩几天,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闹别扭了?”谢翊牵过沈绾手心,小心翼翼握进手里。

    “怎么?将军又要离京?”沈绾感到意外。

    “是啊,我这次出来,皇上点名让我北上平乱赈灾,过两日便要走了。”

    沈绾差点忘记这茬,若有所思道:“听说是有南部乱党北上煽动流民,眼下又正逢旱灾,将军此去定要当心才是。”

    她嘴上虽说着,可心里却隐隐盘算起当今局势。

    当初晋王长子——她那位堂哥,曾携传国玉玺南逃,贺骁率领的定北军一路随行护卫,在东南沿海一带建立起“南胤”政权,耶齐格一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是谢翊上次南征,也未能将所谓的“叛军乱党”一网打尽,如今他们竟能北上煽动民心,想来势力不容小觑。

    见沈绾凝眉沉思,谢翊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由眉头顿舒,心情愉悦,“阿鸾放心,我既然和代鄯做了这场戏,那定然是要做全套。”

    听他这样说,沈绾顿时愕然,水眸一瞪,“难道……”

    “不错,”谢翊含笑解释,“所谓南方乱党不过是我安插的棋子,北方挑动暴乱那些人,自然是我一手安排的。”

    沈绾这才明白他这盘棋下的有多大,“将军居然有这番能耐……”

    “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谢翊被她的话气笑,屈指轻点鼻尖,“半个天下都是我打下的,想在北部各城安插几个自己人还不容易?至于南部残军……”

    他觑了眼沈绾,沉声道:“这伙人盘踞东南,确实有些棘手……”

    “这回北上平乱只是表象,重点是赈灾,只要先将灾情遏止住,流民自然也就好安抚。”

    沈绾明白谢翊说得在理,他这回既然敢借此造势,肯定是有几分把握。

    自拓摩入主中原以来,众人皆知拓摩有个不屠城池、不杀降民的将军,与那些暴虐无道的拓摩领军相较,谢翊这样的行事作风在百姓口中风评甚好,是以当西盘街赌场一案公诸于世,大将军谢翊蒙冤获罪,又牵扯到被拓摩权贵凌辱欺压的无辜民众,百姓群情激愤,一切计划自然如顺水行舟。

    如今耶齐格为安抚民心,派谢翊出面最合适不过。

    “将军说的是。”沈绾敛了情绪,正色道:“那这两日我亲自为将军打点行装吧。”

    谢翊见她不再恼,甚至这般关心,明亮的眸子漾起喜色,“好。”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小厮进来递了封信,“将军,这是丞相府着人送来的,说是给沈姑娘。”

    沈绾心下一动,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写着簪花小楷,她一眼认出是沈葭的字迹。

    打开细细阅看,字里行间简述出昨晚状况,随之便描述起某些草药及其功效,沈绾玉瓷般的小脸倏尔浮现出一层绯色。

    她就知道,昨晚的酒果然不对劲!

    **

    景康宫内,药香氤氲,襄吉皇后半支着额头,懒懒倚在玉榻上。

    她近来身子愈发重,常觉头晕目眩,恶心作呕,太医虽看过好几轮,可情况就是不见好转。

    “娘娘这几日越发消瘦,奴婢还是请皇上过来看看吧。”一旁掌事嬷嬷忧心忡忡,取来软枕给皇后垫上。

    “不必了,皇上朝事繁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让他忧心。”皇后摆了摆手,有气无力,仰着一张憔悴的脸问道:“嬷嬷,本宫这是头一回怀胎,你瞧着我这身子,能否平安诞下孩儿?”

    嬷嬷上了年纪,眉头一蹙,额间皱纹如深渠沟壑,老态毕现。

    她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回道:“娘娘是有福之人,又是头一胎,反应虽有些大,但太医说了,只是脾虚失调之症,想必仔细养养就能好,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有皇上的鸿福罩着,孩子会平安降生的。”

    听嬷嬷这样安慰,皇后神色渐渐舒展不少。

    “皇上看重这个孩子,本宫又何尝不是。”皇后轻叹了口气,“父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我这一胎若是个皇子,母以子贵,到时候能为族人做的事也就多些。倒是我那个妹妹,性子虽率真洒脱,可处理起男女之事到底生疏了些。”

    “对了,听说她昨晚留宿在将军府了?”

    掌事嬷嬷侍奉襄吉皇后多年,这会儿听主子聊起了家常,神色渐渐松泛:“回娘娘,听公主府中的小厮是这么说的,听说是为了庆祝将军出狱,还特意带了两坛好酒去,就是娘娘上回嘱咐要送给烈将军的那坛。”

    皇后闻言,意味深长颔首:“这样也好,他们之间总得更进一步。”

    “娘娘放心,那酒常人喝了滋阴补阳,对身体大有裨益,若是一对有情人喝了,那便添了几分催欲暖情,情愈深,效欲显。”

    “话虽如此,可就怕那耶齐烈待阿朵并无此意。”皇后凝眉道,“将军府中的那个沈绾,可是个厉害角色。”

    嬷嬷不以为意,说道:“娘娘放心,先前咱们的功夫没有白费,如今市井街巷,在他们胤人百姓口中,前朝帝姬早已是个通敌叛国、人人喊打的角色,而她的身份在拓摩一族自然也不受待见。即便烈将军执意想娶她,也得三思后行,毕竟,于民间、于朝堂,那位前朝帝姬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大将军是个聪明人,他定能明白这点。”

    皇后微微点头,凤眸中闪过暗芒,“你说的在理,但愿他能早日认识到,只有阿朵才是良配。”

    话音刚落,只听殿门吱呀一声。

    “阿姐,你为何要使这些手段?”乌兰朵未让宫娥通传,直接推门而入,步履生风。

    “阿朵,你何时来的?”皇后颇为意外,半支起身,见乌兰朵匆忙几步走到榻前,秀眉直蹙。

    掌事嬷嬷忙蹲身行礼,“参见公主。”

    乌兰朵闻言瞥去,质问道:“嬷嬷,你也算看着我长大的,怎么同阿姐一样,也这般糊涂?”

    “阿朵,不许放肆。”皇后皱眉轻叱,“阿姐这是为了你好。”

    乌兰朵蔑笑:“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是为了我好?”

    “公主息怒!”掌事嬷嬷苦心劝道:“娘娘只您一个妹妹,怎么可能会做伤害您的事?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您也不该和她置气啊!”

    乌兰朵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仔细一瞧,襄吉皇后的脸色比方才又白了不少,心中火气顿时灭了一半。

    她蹲下身,半伏在榻前,自责道:“对不起阿姐,我方才说话冲了些,你别生气。”

    皇后抬手反握住乌兰朵的手,轻拍叹道:“你自小就是这个脾气,心里藏不住事,咱们姐妹一场,我哪会和自己的亲妹妹生气。”

    “阿姐……”乌兰朵垂着头,低低道:“我说过的,你不必为了我的婚事操心,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为了一个男人,背地里做这些事,到底是不光彩的。”

    “你难道不想嫁给烈将军了?”皇后正色道,“那个沈绾,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委身耶齐烈?这难道就光彩?当初在雁鸣关外,她明明已经逃走,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故国城破不说,竟又厚着脸回到耶齐烈身边,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有心机、有手段?

    你和烈将军相处这么久,迟迟没有进展,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东厥女子不像中原女子,没那么多束缚规矩,你若能和烈将军成其好事,我自会向陛下禀明赐婚,到时候你觅得佳婿,于东厥也添一助力……”

    “阿姐,”乌兰朵抿了抿唇,打断皇后的盘算,“难道我的婚事,注定是一场交易筹码?当初烈将军是父王定下的联姻人选,可婚事是我自己的,难道我就没有改变的权利?

    你和父王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我想了很久,父王当初看中的,不过是烈将军的身份和地位,可一路走来,我累了,也倦了,他并非我的良人,更加勉强不来,我又何苦委屈自己,强扭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放弃烈将军了?你可得想清楚……”

    “不过一个男人,我早就想清楚了。”乌兰朵扬了扬眉梢,“了不得一辈子不嫁人,又能如何?”

    皇后怔了怔,良久,方叹息道:“傻丫头,真就这么算了?论能力、论样貌,烈将军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姑娘家,哪里真能一辈子不嫁人?”

    “嫁人到底有什么好?”乌兰朵不以为然,目光无意间扫到桌边点心,忽疑惑道:“奇怪,我记得阿姐不爱吃这些,怎么备下这么多?”

    掌事嬷嬷道:“这是……陛下着人送来的。”

    乌兰朵眉间瞬时布上阴云,“阿姐,这就是你当年满心欢喜的姻缘?我记得当时你们成亲不过三年,他就另娶了侧妃,这些年虽然表面相敬如宾,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夫妻的情意在?他到底是因为爱你,还是因为你背后的母族?”

    “公主!”掌事嬷嬷急声道,“您何苦惹娘娘不快呢?”

    乌兰朵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阿姐,我的话或许犀利,可字字肺腑,若不是因为你肚里的孩子,恐怕陛下也不会这般殷勤,可即便这份殷勤,也全然不见用心。”

    她捏了块糕点于指尖,稍一用力,便化作松散粉粒,簌簌落在桌面,“夫妻多年,陛下他竟从不知姐姐的喜好,这样的姻缘、这样的夫君,到底有何值得为其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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