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烙印

    青涯略加思索,道:“纸和笔,有吗?”

    “……有。”

    提笔蘸墨,青涯开始书写。落笔前,她迟疑了片刻,而后笔落纸上,一片坦然。

    写完后,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将纸焚烧。白烟冉冉,透过窗,升上晴空。

    登时,一列文字浮现在她面前——

    借我除去烙印的力量。

    青涯:“……”原来是自己批的吗?

    “呀!忘记收回这项权柄了。”天道的声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那列文字缓缓离去,如同方才转瞬即逝的烟。

    “真是的,应该更曲折些,都怪这个小鬼……”天道不再掩饰对青涯的关注,忽忽不乐道。

    “不用天算之术,你一直在我身边,对吗?”青涯问。

    “我无处不在。现在和你对话的,只不过是我万千化身之一,独属于你的‘天道’。”

    无形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青涯的额头。

    “如当年一样,你选择了他吗?你决心再次失去十五年了吗?”

    “消除烙印和选择谁是两回事。”青涯反问道,“从前你不曾干涉我的抉择,现在你要阻碍我?”

    “哈哈,怎么会。既然你找到方法,那便如你所愿……”

    天道的声音渐渐远去。

    “青涯。”

    洛水尧推了推呆滞的青涯,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欸,怎么了?”她回神。

    “你怎么了才对!烧完纸后,就一动不动的,害我担心。”

    “我没事。”

    青涯侧身,向外走去。

    “去见张洵吧。”

    ……

    北七号房一如既往,杂物乱堆。青涯轻巧地穿过地上的东西,走到张洵面前。他瘫坐在昨日的茶座上,眼都不带眨。

    “……都说了帮不了,就算强求,我也无能为力啊!”

    “你可以。”青涯正色道。两枚铜钱随其心而动,飞出锦囊。

    “规则之力交给我,请你一定抹去烙印。”

    “……”张洵瞥了一眼跟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洛水尧,坐直身子,扬起兴趣。

    “才过了一天,就势在必行的样子,我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作为帮忙的回报,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如何?”

    青涯颔首:“成交。”

    张洵喜欢爽快的人,撩起前发,露出笑容:“坐下,我们直接开始。”

    隔着桌子,两人面对面。

    青涯催动铜钱,张开护阵。张洵伸手,对着她的额头施法念咒,额间与掌间,悬浮着他的法宝铜印。

    两人的法宝双双大放光芒,烙印显现,黑色的液体从中溢出。

    铜钱旋转着,与黑色液体交缠,金光戳破黑暗,笼罩在两人身上。

    烙印扭动,被一点一点吸附至铜印的印面上。

    那印面原本空白,并未雕刻,吸收了烙印后,开始自动生成图案。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张洵区区显化境修为,面对一方小天地的力量,常感到吃力,一旦他力竭,黑色液体便会立刻反扑。

    “唔!”张洵喘气,手臂支撑不住。

    铜印剧烈抖动,印面上的图案倏然反转,回归烙印。

    “张嘴。”

    洛水尧见势不妙,将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又按住他的肩膀,传送灵力。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取代铜钱的光芒,透过窗牖,照进房屋。

    张洵趴在桌上,心中满是劫后重生的庆幸。他一面打量印面上的图案,一面对洛水尧说:“又废了一个法宝,老规矩,还我材料……印钮还不错,勉强让你少还点。”

    “行啊。一码归一码,上品聚灵丹,一千金,给钱吧。”

    “什么!”张洵猛地蹦起身,“那是你强塞给我的,不算数!”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可是……”

    “不还也可以,只要放弃打听我们的事,自然一笔勾销。”

    “好啊!原来打这个算盘……”张洵环绕洛水尧,咂舌道,“我倒更好奇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那给钱吧。”洛水尧面不改色,抬手索要。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洵双手抱胸,做什么出抗拒的姿态。

    “姑娘,我帮了你大忙,你怎么不过来给我主持公道?”他呼喊道。

    “……”青涯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

    “千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她装作苦恼的样子,走到两人之间。

    洛水尧伸出的手还未收回,一只白色瓷瓶被放入他掌中。

    “但好巧不巧,我也有聚灵丹。这里面是七粒聚灵丹,算我帮张大人还给洛世子。”她转头对张洵说,“好了,现在是张大人倒欠我六千金了。”

    她笑眯眯道:“我也不用张大人还,就当是一笔勾销了。”

    “你们……”张洵直接被两人的不要脸气笑,“该说你们是沆瀣一气呢,还是天造地设呢?”

    他抬手:“滚滚滚,不想说就拉倒,老掉牙的故事我才不想听!”

    话音落下,青涯与洛水尧像昨日一样,被转移至门外。

    大门再次在他们面前嘭声关上,力度之大,充分彰显了主人不愉快的心情。

    赶走了不讲理的两人后,张洵转身,准备坐回茶座上,继续自己的思考大业。

    “这是……”

    一枚铜钱静静漂浮在青涯坐过的位置上。

    像是觉醒的猛虎,铜钱朝着张洵的面门扑来。即将相撞时,四散成光点,笼罩住张洵,卞延村的故事徐徐展开。

    踏上回东二号房的路,洛水尧不甘心般,复问青涯:“你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青涯愣住,侧目对上洛水尧的眼,又很快转移开。

    他想听她说什么,亦或者他在追求、渴望什么答案,青涯大概明白。

    只是她并不留念前尘,那些往事过去便过去了。卞延村的故事可叹吗?令人动容吗?或许吧,现今仅是雷明宗那对师兄妹口中的警戒罢了。

    再多,也不过一点对风水宝地沦为穷山恶水、对物是人非、对时间洪流的感慨。

    “你帮了我,我是该有所表达。”青涯仰头,询问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你的回报。”

    “现在不用,以后或许用得上。”

    青涯向前跨步,头也不回道:“世事如浮云,过眼不再。争来争去没意思,你先回去吧,我去寻人。”

    ……

    官署。

    走进大厅,姚寺丞正伏案疾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是你。”

    回想青涯侍奉的人,结合近日以来的经验,她突然找上门的原因不言而喻。

    姚寺丞眉头一皱,严肃地问:“是洛世子……派你办事吗?”

    青涯摇头:“我想解除合同。”

    姚寺丞大吃一惊:“为何?”

    “洛世子为难你了吗?”她下意识将问题归咎于洛水尧。

    这些日子以来,她见过形形色色的“贵族”,收拾了无数烂摊子,已经感到麻木。

    “没有,是我……”青涯顿了顿,思考用什么理由可以搪塞过去。

    离开这里,是她临时起意。

    不知为何,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席卷而来,在她的心头徘徊。

    仿佛一个信号,一个催她离开的信号。

    青涯笃信自己的直觉,那刻入骨髓的指示,绝不会出错。

    所以她要离开,所以她来找姚寺丞。

    但她不可能这么对姚寺丞说吧:没有原因,只是我想离开,我觉得不能待下去了。

    一定会被骂的。

    青涯犹豫了片刻,姚寺丞先一步打破沉默,安抚道:“那些个贵族子弟最难伺候,你多担待点,真有什么难事再跟我说。”

    她提起了郡丞为青涯扯的由头:“你不是来谋生吗?等寿宴结束,给你加工钱,奖励也多给些。”

    经她一提,青涯才想起还有这个名头。

    “我突然收到家里来信……”她随即胡编道。

    “要回家是吧?”姚寺丞显然对这些套路了如指掌,“离寿宴不过几日,你暂且熬一熬。待寿宴结束,可以和郡丞结伴同行,既省了路费,又能领到工钱,回去也能帮上忙。你好好想一想,现在离开,领不了多少工钱,这不是白白给人干活吗?”

    “呃……”青涯倒不在乎那些钱。

    只是看姚寺丞这态度,让她同意放人离开,估计不可能,或者说很困难。

    “我家长辈病重,很急……”青涯尝试挣扎一下。

    姚寺丞打断她:“奖励里给你塞丹药和传送符,绝对不会让你遗憾终身。”

    青涯:“……”

    更钟鸣响,姚寺丞轻轻扫眼。暮色苍茫,夕阳的余晖仅余一角,夜色渐浓,明月披着蓝紫色的长裳,缓步天空。

    见青涯无话可说,姚寺丞毫不客气地赶她离开:“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我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打扰寺丞了。”

    虽然没能达成目的,青涯也不过多纠缠,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她走出官署,没有回北二号房,而是踏上相反的方向。

    旋即,她穿过昌仪馆的大门,没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

    实际上,姚寺丞同意与否,于青涯而言无关紧要。寻她商量,不过是青涯的“礼”,是她遵守“合同”的一种表现。至于对方是何想法,不在青涯的考虑范围内。

    换句话说,就是通知到位了。

    青涯拐入小巷中,催动铜钱,展开传送阵,辅以她从林家船上学来的风力术法,咻地一下,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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