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整个江阳城都充满朝气。市集里,字画店里的商贩正朝着一位书生极力推销店里的字画;饭店里的大厨热得大汗淋漓,仍在认真细致地翻炒;路边的货郎边走边卖力地吆喝……
市集再靠近城中心处有许多富丽堂皇的府邸,其中有一座显得格外不同——许多喜鹊飞向了这个府邸,叽叽喳喳地直叫,像是一只只都在争先恐后抢着报喜。
这府邸就是如今的江阳城知府张知仁的住所。几天前张知府刚回京城述职,如今张府里的人都在等待他回来。
这府中正堂,主位上坐着一名气质非凡的夫人,身着素雅的浅蓝色衣袍,仔细看布料上绣有金丝暗纹;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簪着镶嵌着蓝宝石的发簪;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蓝绿色玉镯。
这是张知府的夫人,名唤王研挽,是从京城的簪缨世家王家下嫁到张府的。张知仁是原是布衣,因其文章出名而被王家收为学生。后来一举考上了状元,王家便将女儿许给了张知仁。
正堂中还有风尘仆仆的送信人正累的直喘气:“夫人,这是老爷来的信。”说罢便呈上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子。
“辛苦你了,跑了这么远的路程。”夫人接过盒子放到桌子上,没急着打开。
“不辛苦,这信里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高兴的很,跑的一点都不累。您快打开看看吧。”
听何力这样说,夫人便打开盒子,展开信封。动作优雅轻柔,丝毫不心急。
“老爷升迁了,要去京城任职,让府里的人也都跟着去。”夫人嘴角泛起笑意,“确实是好消息,秀芝,赏给何力三两银子。”
“是,夫人。”秀芝拿出银子递给送信人何力,脸上止不住的笑,“夫人,我这就去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人。”
“好,通知完大家动作快点,尽量今天就能收拾完去京城。”
夫人想了想,觉得不妥:“还是改成明天吧,今天应该来不及。”
张夫人的母家王家就在京城,如今有机会回去,张夫人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张府人口不多,张知府有一妻一妾,一儿一女,这一儿一女都是张夫人所出。如今,张家少爷张康已经跟着父亲一同去京城长见识了,家里只余夫人张王氏、小姐张觅和小妾花氏。
此时,十三岁的小姐张觅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一句气势磅礴的话,可真有人会这么做吗?罢了罢了,至少这句话能让不少人心潮澎湃,扬起斗志。”
张觅放下书,靠在椅子背靠上,闭上双眼,畅享起自己的未来:如果我是男子,我一定要叱咤于朝堂之上,为百姓谋利,为国争光。可惜我是女子,难以入朝堂。其实就算是男子也不好说,我现在的知识难以支撑我去考取功名,现在我就是空有理想而没有真才实学。唉,还是多学习一下,以后可以给父亲一些建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
一个声音打断了张觅的思考。
“小姐,大喜事!老爷升迁调入京城了!”没见到人,响亮的声音却已清楚地传入张觅耳中,声音因兴奋而微颤。
转眼一看,是一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急匆匆地跑到了小院里,虽小口喘着气,但喜悦写满了脸上。
看见琴兰跑得喘气,张觅笑了笑:“确实是天大的好事,看来父亲应该是留在京城不回来了。”
“是的,老爷来信就是这么说的。咱们得赶紧收拾收拾一起去京城,夫人说今天就得收拾好,明天出发。”琴兰缓了一会儿不再喘气,语气里的兴奋加重,“小姐,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听说比我们这繁华得多,到时候一定好好出去玩玩。”
“看你激动的,到了京城一定让你玩个够。不过我想晚点去,一会去跟母亲商量一下。”
“是要等白小姐回家见一面再走吗?”琴兰虽是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琴兰说的白小姐是张府邻居家的小姐白菲,也是张觅的闺中密友。
白菲半个月前刚去外祖家小住了一段时间,张觅有一段时间没见她了。现在要搬到京城,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张觅是一定要和她告个别的。
“还是你了解我。另外还得再找个借口,不然母亲不一定同意。”
“还要再找个借口……让我想想……”琴兰用手抵住下巴,紧皱眉头,“说自己舍不得家?不行,还不如真正的原因呢。还能有什么借口啊!我不帮您想了。”
“算了,你这脑瓜子能想出什么点子,我自己想。”张觅忍俊不禁,开始小声嘟囔起来“笨蛋琴兰,还会假装想办法了。”
“小姐,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耳朵可聪明着呢。我听见了!”
“好琴兰,我错了。”张觅赶紧道歉,紧接着就开始转移话题,“我想到借口了,今天这么急匆匆的要赶往京城,肯定不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好。那我就说我留下来处理一些尾巴,这也方便母亲他们先走。”
“还得是小姐,真是聪明。而且这可不叫借口,这可是正事呀。”
“那我们走吧,去找母亲。”
正堂里,张夫人坐在主位,一个虽打扮素净,却看出很是用心打扮的妇人坐在次位上,这是花姨娘。
张夫人正在给花姨娘交代:“这次去京城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你挑着些紧要的东西收拾一下就行。”
“是,夫人。”花姨娘恭敬地应答。
此时,张觅和琴兰也进来了。
“给母亲请安。”张觅收起之前和琴兰打闹的态度,给张夫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颇有张夫人的风范。
“觅儿,你来了。开始让下人收拾了吗?”
“还没。母亲,我过来是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这件事。”张觅边组织语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今天就要收拾完东西,明天就要出发,时间很是紧迫。所以,女儿想着可以让女儿先留下来,处理一些母亲来不及处理的事,比如说检查一下有无遗漏的物品,遣散没办法跟着我们走的下人等等。这样就算走的急也能放心。”
“还是觅儿想的周到,那就按你说的办。允许你多留几天,跟白菲告个别。”张夫人的话让张觅心底暗暗吃惊,原来母亲猜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张夫人又对秀芝说:“你也晚几天再走,帮一下觅儿。”
“是,我一定好好帮小姐。”秀芝答。
“谢谢娘。”张觅松了一口气,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好了,觅儿你先回去想想要怎么处理这些事吧。今天晚上我会检查你的计划,写的不好可就不让你留下来了。”
张觅急忙回道:“是,母亲。”内心却是紧张起来,自己从未管过这些府中之事,不知自己的计划能不能过了一向严格的母亲的眼。
张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拿起笔边乱涂乱画,边思考。
“处理仆人……很多仆人是雇佣的,没有卖身契,可以自由选择去留。我得按照他们做的活计统计他们的去留,以便到了京城招哪种仆人。至于检查物品就很简单,挑些贵重还便于搬运的、还有极为贵重却难以带走的物品,雇佣镖局将它们带到京城。对了,还有告别。我不能只代表自己跟白菲告别,还得代表张府去跟张府交好的人家告别。”
夜晚缓慢地降临了,星星争先恐后地发光来表现自己,而月亮却有些羞涩,用洁白的云朵遮住自己的一半身体。
张府正堂。
“觅儿写的不错。好,你可以留几天。”张夫人拿着张觅的计划,边看边说,“不过可以再加一点,如果做某种活计的下人离去太多,就问清原因,尽量劝他们留下来几个,方便我们招新下人时有个过渡。”
“没问题,娘。”张觅一瞬间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眼睛都弯了起来。
……
天刚刚亮,琴兰就开始叫张觅起床:“小姐,起来干活了!”
张觅一个激灵,麻利地穿起了衣服。
“琴兰,你每天都这个时间起床吗?感觉可真辛苦。”
“哈哈,这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最强丫鬟琴兰!”说完,琴兰一脸神气地挺起胸膛。
“呀,我的琴兰就是厉害。一会的调查我就指望你了。”
“没问题,他们我都熟。”
“不愧是最强丫鬟!”
两人一同走到管家的住所,管家迎了出来:“小姐这么早就来了,夫人叫小的统计好下人们的去留了。”说着,拿出来一张纸,“全在这上面。”
张觅有些吃惊,自己本想自己和琴兰一起去问,可原来母亲早就吩咐好管家了。
仔细一想,母亲是想以此为例告诉自己,这些杂事不全都需要亲力亲为。身为府中的主子,自己应该做的是用好人,查收成果就可以。
张觅看了看想留在江阳城的名单,占差不多五分之一。这数目不算多,去京城的仆人暂时够用了,不必要再劝。
“琴兰,你去给这些与我们府一同去京城的仆人每人发两串铜板的赏钱。”
张觅又想了想,做的糕点最好吃的那个阿嬷好像也想留下,这可不行,又说:“跟很会做糕点的厨师说,如果她也跟着走,就给他孩子一个进私塾的机会。”
琴兰听了这些话突然有些沉默,自己和那个擅长做糕点的胡阿嬷关系很不错,她知道胡阿嬷留到家里是为了照顾自己那逐渐年迈的公婆,也割舍不下自己的亲人们,可为了儿子的前途……应该还是会离开家吧。小姐的一句话就能轻松决定下人的决定,虽说主仆二人关系十分亲密,可身份始终不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琴兰?怎么跑神了?”张觅的声音打断了琴兰的思考。
“小姐,我……这不是想到去京城也能见到胡阿嬷而开心嘛。刚才小姐说的我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