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橞没想太多,就觉得要是自己慢哪怕一步,他就跟别人坐一桌了。
等到他稳稳地坐到宗盛眉旁边,才长舒一口气:“同学你好,我是你班长。”
一条隧道从水湾穿过,上了陆地,就天色大白。
宗盛眉六点醒来,脑袋搭在飘窗上,抻开蜷缩裹着的薄棉毯,拉开遮光窗帘。夏日晨风吹过爬在阳台栏杆上的紫藤,阳光从云团里撒出来,落到外面的遮阳棚上,沙滩椅上还搭着几条浴巾,半湿不干的被随手乱扔,昨夜排过水的泳池,今早还留着排水口的一凹水。
缓缓从床上下来,抬起腿走了几步,踩上两只空酒瓶,踉跄三四下,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不清不楚地看了这房间一圈,转过身去拿自己的手机,明亮的起居室,精致古朴的伊奥尼亚式石柱在三方撑起五六米高的西式穹顶,四下摆放着绿得不同的植株丛。他想了一圈人,昨天晚上跟谁走了来着?他愣着发呆,视线飘忽着落到缠着绷带的手上。
被酒精麻痹到无法运转的脑袋这会儿传来一阵钝痛——都想起来了,他是跑错包间了!是跑错包间了!当时就应该警醒一点啊——而不是假装十分自然地坐到那里,以为自己可以融入闻水,这个开放的“同学团体”中去。在他心里疑惑还没见过谁家学生开迎新PART,拿啸鹰当高度饮料喝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自己跑错了啊!
太搞笑了。太荒谬了。他想起来小时候玩的拟人玩偶,换装时弹出来吓了他一跳的第三生命……这种开放得太过超前、太过离谱的事情,他要是在酒后过头了,岂不跟那个玩具一样荒谬!他宁愿一个人跑到泳池里溺死也不想面对。
他随手翻着信息页面。加了没几天的校群一直都闪着红点,宗盛眉刚点开,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宗盛眉吓了一跳,迅速捞起毯子遮住了单薄匀称的上半身。
开门的声音巨响,跟踹开的一样。
吓得他迅速清醒过来——昨天晚上跑错包间,碰上一群热情的靓男靓女聚会……
他这算被拐带吗。
踩着高跟鞋还步履矫健,三步并作两步,拎起毯子,扔给他一件宽松T恤。
宗盛眉抬起头,这个女人已经转过身,在柜子里挑衣服。
“你脸白,很适合粉红色。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好的衣服,现在让我来给你搭配一下。绝对漂亮。”,她转过身,手上拿着一件卡其灰的亚沙长外套,“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宗盛眉趁她转身的空挡麻利地套上T恤。
咦,宽松的玫红色T恤——没关系,只要不是裙子就行了。
女人转过身,手里拿着几件衣服,“我叫瞿薰,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宗盛眉蓦地就呆住了——这位姐姐可真漂亮。有种我漂亮我知道的任性和狂野,比如这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宗盛眉发自内心地想要给这位薰姐姐一个靓丽圆满的回复,虽然他很年轻,但这种程度的羞耻还不至于让他感觉到失措。尽他所想后,他说:“男人破了还值钱吗。”
瞿薰:“只要跟了我,会增值。”
宗盛眉也没话说,举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这个是昨天晚上弄的吗?”。
瞿薰把衣服扔在床上,挨着他坐下来,“伤到了会有赔偿的。这个不用担心。”。
宗盛眉想都没想,干脆地把头发一拢,“姐姐,能多扇我两下吗。”
“这么缺钱?”
“缺。”
“你父母呢?”
“离婚了,都不管我。”
瞿薰看了他两眼,神色未动,“那行,看你表现喽。要多少钱?”
宗盛眉其实想多嘴一句“我不是卖的”,因为他觉得现在与这位瞿薰的关系已经达成了某种口头协议,这种关系不是很正当但是不违法。
“嘶,姐姐有家室吗?”
“有,儿子跟你一样大。”
“这得加钱,算成人身保险,投个十万的。万一那天我被人发现……”
门被哐的被踹开,“死小子,我现在就给你投个意外险!”
宗盛眉闻声未见人,就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往阳台跑。
“妈、妈,你回闻水了,这位姐姐我们俩是普通朋友关系…”
宗盛眉靠着玻璃门,门被扣上了锁,打不开,急得他连连拍门。
“朋友个屁,你小姨你不认识?!你给我过来!”
“诶呦呀——?妈,我,我知道,我就是在跟我小姨聊聊天。”,宗盛眉被拧着耳朵押出了房间。
“你看看你看看,我手上还有伤呢,我真是在跟小姨聊人身保险的,现在谁还没有个大病小灾的呢,是不是啊妈。”
“今天不是去新学校报道吗,怎么还在这里!”
到了门口,瞿听芳松开手,顺带推了他一把,踉跄着没站稳,脚一软,坐了个屁墩。
“我没忘啊,昨天才去开过迎新PART来着。”
坐在车上,穿过水湾隧道,开过古井大坝,绕个弯到椰丛沙滩,空气就开始被太阳烤热。
闻水高中二年七班——他路过学校板报,看到一张蓝底证件照,放在板报中间展示——五好学生。
身体好,学习好,品行好,责任心强,道德感过剩。
恶心死了,真特么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