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又过了几刻钟。
村口的那盏灯火明显变得急躁起来,一闪一烁,像是泫然欲泣的女子一般。
“骆爷啊。”门外是更夫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半天却没了下文。
“那姑娘还是在外面站着是吧?我说爷啊你就是太心善。”一声拖沓从半严不严的门缝里透出来,人却没有懈怠的很快开了门。
面前的老更夫,面色黝黑,表情仓促。
“我几天前就看过啦,那不是你家翠翠。”骆程野如此说道,翠翠是老更夫的女儿,在镇上的妓馆做事,本就不干不净的职业,也难免羞于在白天进村。但也是可怜漆黑路上跟着一起摸爬滚打的老父亲的心了。
“不是翠翠........”老更夫的脸露出的表情更复杂了,半是忧愁又半是松了口气。一时之间像是在干巴巴的黑土地上被泼翻的调料瓶,没有多大颜色是剩下味道埋于心。
“没事没事。不是翠翠我也去看看啦。”骆程野挥挥手,没多大事般的笑一笑。轻车熟路的捞起地面上一只黑鸡就往外面走。
“骆爷.......你干什么去骆爷。”老更夫看见骆程野抄家伙了就免不了一惊。骆程野是全村的道爷,也是这个村唯一的道爷。
“去干什么?给它两刀。”
这个倒是真心话。在异端发生好几天以前,不是他想贬低这个地方,但平时确实是这块偏僻得狗逛街都不会逛来这地。骆程野盯着这孤魂野鬼般的灯光看了很久了,看他由远至近,终于挨村挨户飘的飘上他们村口来了。这厮大邪门啊。
不认识的东西一来,要么就是来请道爷的,要么就是什么没见过的邪门玩意。
骆程野希望大概率是后者。
他怀里揣了只黑鸡,手里挽了个灯笼,径直向外走去。从鸡冠到尾羽,通体发乌,只有那双眼睛赫然的一对像人的瞳子一般,眼白眼黑分明。
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窸窸窣窣。
骆程野摇摇摆摆的在黑夜里前进。
“别.......别过来!”终于那声影子爆发出了第一声人类的声响,至少不是什么阴间怪物的嘶鸣。
是个小姑娘,豆蔻年华。脸上影影约约有稀疏的泪痕。大概是在村口等久了。身子本身就没什么力气,这样被一吓,直接瘫软到了地上。
“姑娘可还好?”骆程野忙不迭的把手伸了上去,很快就被认作是救命稻草。年轻的姑娘一见是个俊小伙,加上那双手确实也雄厚有力。这几晚上的阴影顿时也没这么重了。
“这么晚了,姑娘来这有何事?”
在泪眼婆娑的泪眼中,面前的男子确实一副可以交予的样子,几番踌躇之下,就尽数说来。
“我是从忘川上来的,我.......我来找道爷。”
忘川。
“忘川不是应天府管的地方吗?那个地方也不太平吗?”
“不是。这件事只有道爷才能解决。”
“什么事这么严重啊。连应天府那群家伙也搞不定。”
“不!不是的!那个........”骆程野也不知什么时候眉头皱起来了。
“我们那里,那里有脏东西.......我去其他村里,其他的道爷都不接这件活。他们他们让我来找骆程野。”
“你找他干什么,其他道爷搞不定的事他也搞不定啊。”
“他们说骆程野是最厉害的道爷,如果他都搞不定了,那就那就.......我们妓院就完蛋了呜呜呜呜呜呜......”
小姑娘像个被打碎的瓷娃娃,瘫软在地上一边发出呜咽一边再起不能。
这样一波活整下去,骆程野十二分信了十分。不是那姑娘说什么“最厉害的道爷”
而是那张之前扶她的贴上去的鸡血符。从鲜红转向乌黑。
是人。不是精怪。
但为什么同行那群老油条会这么好心把这活推给他。虽然骆程野深知他们是半吊子和邪门歪术,但对于像这些小姑娘的正常人来说,他们的本事应该可以解决一些这些所谓的脏东西,更况且他们还有全知全能的自信。
把这活推给他。
为什么啊?
看见骆程野呆住之后,那姑娘觉得天塌下来了般,扯开嗓子就是在大哭。一副要把今生的眼泪交给他的架势。
“不不不别哭了。”
一阵大哭。
“没事的没事的。”
更加崩溃的大哭。
看来不报身份是搞不定这个小姑娘了。
“行行行,别哭了,我就是骆程野。”
闻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姑娘一下子停下了哭泣,达到目的之后,眼神逐渐清澈。骆程野有种跳进自己坑里的感觉。
“谢谢道爷!谢谢道爷!那拜托骆爷你了!明天早上,忘川的春晓居,请骆爷务必要来一趟!”姑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从地上爬起来,袖子里蓄谋已久的东西往前一推,骆程野怀里被塞了一包不知数量的银子,眼泪婆娑的胡乱行了三拜九叩,便慌张回逃。一下子,黑暗里的灯火就奔行远去了。
这是什么名人效应。被塞了件硬货之后不说。
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跟他说吗?还是说怕跟他说了之后就他就不去了?
道爷这行业急需整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