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

    稻见早苗睁开眼睛。

    诺大的房间安安静静,天亮之后日光在厚厚的窗帘后明亮无比。稻见早苗有些混沌的大脑在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后才慢慢清醒,沉重的眼皮变得轻松。

    “……几点了啊。”

    咕哝了一两句没人能听见的话,她翻了个身去摸放在旁边的手机,将手伸向床头柜。

    充电线被拽掉一把扔向一旁,连接着插头的电线晃晃悠悠地打在柜台上发出响声。

    稻见早苗无视手机发出的动静,按亮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8:38。

    日期20xx年10月8日,8:38。

    “……好像,还早。”

    10.8,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稍微晚点起床去开店门大概也没什么事。可惜现在已经醒了,估摸着也睡不着了。

    她思索着。

    那就九点?九点半应该差不多。

    “……好嘞,那就九点半。”

    这么想着,她按灭手机低声嘀咕一句,撑着床直起身子,翻身下床。没有关上的卧室门外是同样安静着的客厅,不大的空间摆放着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板上堆积着空下去的纸箱。

    茶几上是还剩一半的可乐易拉罐,玻璃杯折射出被窗边花盆遮挡后射来的日光。

    偶尔的,稻见早苗盯着这些东西,会觉得有些恍然。

    好像她还可以透过一些东西看见昔日故人的痕迹。比如尘封已久几乎没什么用的烟灰缸,比如叠起来如同狗屋一样放在角落堆满灰尘的纸盒,比如那盆花。

    大概是触景生情。

    稻见早苗绕过纸盒走向窗边,将只拉开一半的窗帘完全拉开,直到阳光完全被太阳所笼罩。

    她直视外面,视线穿过高楼大厦去看远方的摩天轮。

    “……已经三年了。”

    她喃喃。

    今年是萩原死亡的第七年,松田死亡的第三年。

    今年是20xx年,同样是她孤身的第三年。

    *

    -二十二年前-

    “喂!死小鬼,几点了还在睡觉?!”

    纸门被重重的推开。

    巨大的碰撞声连带着狭小空间内的东西一同震动起来,小心放置在架子上的薄书被震地掉了下去,精准落在同样被声音吓醒的稻见早苗的头顶。

    “好痛!……我,我起来了!”

    被充作被子的薄毯随着她迅速支起上半身的动作滑落在地,盖住她身下垫着的报纸。稻见早苗惊慌地抓着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校服爬起来,看着站在门外显得格外高大的男人颤抖着出声。

    “真不知道我养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用,废物一个,跟你那个跑掉的妈一样!”

    像是依旧不解气,男人大声地哼了一声,右腿不耐烦地朝她踢去。稻见早苗下意识举起校服挡在脸前,只是最后她只听见耳畔传来风声,纸张飞扬的簌簌声格外明显。

    “快点他娘的出来扔垃圾做饭然后去上学!这鬼地方乱七八糟的简直糟透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在那之后,是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男人怒吼的声音渐远,只是话语仍旧清晰。

    直到这时,稻见早苗才慢慢地放下手,看见被踢开破了个洞的报纸安静躺在一旁,薄毯被踢到另一边去,纸门已经被重新关上。

    她抿着唇开始换衣服。

    这样的日子从她记事起持续到了现在。

    方才怒吼的男人是她的父亲,稻见平野。曾是发电厂工作的工人之一,脾气火爆,在工厂倒闭稻见早苗的母亲跑掉后更甚。现如今在外头做些搬运工的零活,酗酒成性,成天对她发脾气拳打脚踢。像早上这样的事已发生过不止一次。

    稻见早苗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倒不如说已经算是无所谓。早在一切发生的开始她还会哭喊救命到处逃跑,但打到现在她已经麻木到被打时几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除了控制不住的手脚发抖声线颤抖之外情绪波动几乎没有。

    毕竟她早就清楚自己没什么办法可以反抗稻见平野。求救也好尝试报警也好,周围人对她的遭遇大多持一种见死不救的态度。警察打着家务事的名头每次都对她和稀泥,象征性训斥稻见平野后就再无下文,反倒是她会在这之后迎来更严重的暴打。

    与其反抗倒不如顺从自如下去。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套上校服将书重新放回小小的架子上再次拉开门,门上贴着的纸危险地晃动着。

    稻见早苗看了一眼门上的纸。在那之前,怒吼声再次传来,易拉罐大力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无比巨大。

    “快点!!!!!”

    “我,我来了!”

    磕磕绊绊地回复,稻见早苗立刻拉上门小跑着冲向脏旧的厨房,踩着她自己放在这里的小凳子燃起灶台。

    早饭她只会煎蛋。这是最简单的,不用太难学会的东西。

    只不过大概是一直吃一样东西格外容易腻,在她将那盘煎蛋一点点推上桌子时,正在喝酒的稻见平野只是瞟了一眼,再次狠狠将易拉罐砸在桌上。

    “废物,又是这种黑糊糊的东西!”

    稻见早苗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身子。

    “这种垃圾谁要吃!你这种废小鬼自己消化去!走远点!”

    盘子被扫开,半边滑落到桌子外头,正正好好又是对着她的头顶。

    ……第一千三十九次。

    重新伸手一点点摸向盘子,稻见早苗默数着次数将蛋吃进嘴里,糊焦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她将盘子端进厨房小心放在灶台之上,重新去她睡觉的地方拿书包。

    稻见平野还在喝酒。易拉罐已经堆成小山。随意扎好的黑色垃圾袋丢在玄关,稻见早苗抿着唇费力拉着垃圾袋出门。

    第八百三十次。

    “我出门了。”

    很小声很小声地嘀咕一句,稻见早苗呢喃着关上家门。

    *

    “好的~一共24日元,请收好。”

    将零钱放进稻见早苗伸出的掌心之中,收废品的老板笑吟吟地收下她带过来的那一堆易拉罐。

    “好,好的,谢,谢谢。”

    有些含混地道谢,稻见早苗将零钱紧紧攥在掌心,翻出书包里的暗袋将零钱小心翼翼地塞进去。

    除去这些,包里还有四个100的硬币。那是稻见平野每天搁在鞋柜上给她的中晚饭钱以及买菜回家的钱。

    涵盖买菜的花销,就算稻见早苗早晚只吃一个面包都有些不太够。所以在发现废品站的存在以及意识到稻见平野压根没关注自己喝剩下的易拉罐可作何用之后,稻见早苗就开始偷摸着把易拉罐卖到这里来弄点小零钱,一般卖个三四五天可以得到一天的饭钱解放,从中晚各一个面包变多一个面包的那种。

    这样已经算是满足。

    重新拉好书包拉链,稻见早苗拍了拍暗袋里的零钱,小声笑了一下,然后往学校走。

    学校在距离家有点距离的地方,走过去需要半个小时。

    稻见早苗今年读的是国小一年级,下半年升二年级。读书的事发生在她6岁那年,稻见平野碍于义务教育,在那年夏天通知她去学校报道,从那之后她便开始了两点一线生活。

    或许是童年养成的口吃习惯与胆怯性格,稻见早苗并不习惯与他人交谈,而实际上也不太有人搭理她。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她不讨厌学校,因为学校能让她暂时远离稻见平野。

    她不讨厌一切可以逃离稻见平野的地方。

    “早上好,良子!”“早上好啊~”

    好朋友间彼此相互的呼唤声传来。

    而跨过气氛友好的呼唤,稻见早苗走进教室,拉开属于自己的后门边的座位。

    “——所以我就说,对我爸放尊重点!”

    “哐啷!”

    然后像是横生祸端一般,刚刚被拉开的桌椅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人撞歪。稻见早苗下意识后退半步,小腿肚顶上后门框。

    “呜哇!!!!”

    “杀人犯的儿子打人啦!!!!”

    随着桌椅滋啦声后传来的是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声音。趴在桌子上的人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脸颊红了一块,眼眶周围同样鲜艳一片,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哇啊!!!!”

    然后他大声哭泣起来。周围人更加喧闹。

    稻见早苗有些不安地抓紧椅背。

    这是发生了什么……打架了吗?杀人犯又是什么?

    “所以我就说——”

    比周围人更加大声的声音传入耳畔,怒吼的音调与稻见平野重叠起来。稻见早苗抖了一下,不由得将视线投向慢慢被人群包围起来的卷毛男生身上。

    男生表情愤怒,黑色的眼睛瞪大。

    ……好可怕。

    直到最后一点视野都被挡住,稻见早苗还有些心底发慌。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可能在学校这片难得的净土看见了第二个稻见平野,一时下意识想从教室走开。

    只是老师比这些都要先到。

    “都坐下,给我安静点!!!!”

    不知何时到达的班主任大力敲击黑板,喧闹声停止,所有人纷纷跑回座位,教室站着的最后只剩下那个哭泣的男生,没座位坐的稻见早苗,以及那个卷发男生。

    老师犀利的目光一扫而过,稻见早苗缩了缩脖子。

    “松田!!!西川!!!你们给我出来!”

    伴随着这一声叫喊,班任剁着地板气势汹汹地走出教室。而在她之后,抽噎着的男生跟着往外走,卷发男生则像是不服气,踢了一脚挡在他面前的凳子后往外走去。

    ……好恐怖。

    稻见早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学校噩梦可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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