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面就是上学的路上了,他收到了范照海的回信,范照海让他回家再看,狡黠地笑了一下,叶志琛心中有所猜测,叹了一口气,但仍觉得这是最漫长的早晨,自他出生以来。等回到家,打开白色的信封,叶志琛缓缓展开了信纸,他全神贯注的阅读,脸色逐渐转向奇怪,范照海在信中说自那天体育课,他注意到叶志琛是一个人开始,他就对叶志琛产生了浓浓的好奇。而当天晚上他恰好看见叶志琛那幅样子,克制不住的就想靠近他,他觉得叶志琛当时真的很可爱,而在后续的接触中,他觉得和叶志琛相处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于提就有了结尾的一句"希望我们能一辈子不分开。"叶志琛通篇读完,又读了第二遍,第三遍,他几乎无法克制心中那个念头,他想立刻去问范照海是不是这个意思。
在上学的路上,叶志琛从没有走得这么快过,地上的落叶本来都睡着了,他却非要重现盛夏的喧嚣,他要亲耳听范照海是什么意思。他很快就见到了范照海,范照海正和那天那个女生走着,见他来的着急,明显有事,那女生识趣地道别,叶志琛抓着范照海,脸上带着谁也没发现的红,叶志琛问:"你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范照海答:"就是字面意思啊,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你再说一遍……我……我没……""再说几遍都行赶紧进教室,要迟了。"范照海拉着失神的叶志琛又跑了起来,叶志琛略微回神,范照海回头看向叶志琛又笑了起来,朝阳将此刻范点海的笑容照进叶志琛的心中,是风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而出,在肃杀的深秋释放出无限的生命力,吹过叶志琛的嘴角,痒痒的,只在范照海心里留下一个浅淡的痕记,暖暖的。范照海呆了呆,只说:"快走吧!"
范照海觉得很奇怪,今天怎么总是想到那时的叶志琛,可能因为那是第一次见他那样子吧,很……可爱。但怎么会那么可爱?一定是从没见他笑过。相处不算短了,但确实那是第一次见他笑。放学时,范照海有些呆滞,平常都是范照海先收拾好去找叶志琛的,今天确是叶志琛先收拾好了,他们走在路上,也是一反常态的两人都沉默了,像老旧的机械,走走停停。范照海回到家后就收到了那个女孩的信息,约他明天出来,范照海没有细想就答应了。
范照海与那个女孩在公园相见,深秋的落叶衬出那女孩的温婉,棕色系的大衣激起了人们的美拉德效应。范照海却并没有感触,他们在公园里一起散步落叶踩起来"沙沙"作响。那个女孩先开口了,她说:"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一种力量或者说一种魅力,使人放松,仿佛阳光下微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我很喜欢,我想把这种感觉一直留在身边,你说呢?”范照海不知所措地脸红了"啊!……这……这什么意……意思"那个女孩笑得很开心,"就是我喜欢你啊,我们能在一起吗?""啊?这…,我"范照海整张脸更像是要烧着一样。那个女孩笑意更盛了,喜欢几乎要溢出眼底:"没事,你好好想想,我等你。"范照海几乎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那女孩在说完等他后像是阴谋得逞了,直接"胜利大逃亡”了。范照海坐在书桌旁,楞了楞,又艰难地给叶志琛发了条消息"如果有人给你表白了,你该怎么回应呢?"叶志琛这边收到信息,有些意外,有些不理解,想了半天,一抹红晕浮上脸颊,"他难道在问我要一个回应,可是……可是……我明已经……哎呀……好吧,好吧,仪式感也是必须的。"叶志琛回了一句,"如果我喜欢的人,我也会表白的,就算是不喜欢的人,也会认真对待的,决不置之不理。"范照海得到回复,若有所思的追问"那什么样的感觉是喜欢呢?"叶志琛思考了一下,明白了,是范照海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平时对他的喜欢。叶志琛立马回复:"就是待在一起很舒服,想一直待在一起愿意无条件帮助对方的感觉。"范照海仔细思考了一下,决定多跟那女孩相处一下,但从前来看,是符合的。
周一,上学时,范照海轻快地去上学,少年似乎在这个年纪是没什么烦恼的,昨夜的月光已消解了一切。他遇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很惊喜,很期待地看着他,却只听到范照海说,"我们还是再相处一下吧,我还不能确定我对你的感觉。"那个女孩笑得比那天还开心"你真是没让我失望啊!太可爱了,真是让我越舍不得你了。"叶志琛从后面突然出现,那个女孩笑着走了,她感觉美好的一天开始了。叶志琛问道:"你明天下晚自习后有什么安排吗?"范照海略感惊奇:"呦!你约我还是第一次,走着啊!又须舍命陪君子。"
可是范照海并没有等来叶志琛,他在他们相约的植物园,范照海思考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约我,又是主动约我,不能把我鸽了吧!不能吧,肯定在某个地方等我,一定是。"他往里走去,一直到湖边,月色真美,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仿佛听到了提琴,范照海在这时却听到了箫声。不对,是真的有人在吹箫,他往里边走去,是一个人,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对着人工湖,箫声响彻整个湖面,宽大的白裙被风吹起,这就是"月下惊江鸟"吗?一曲毕,范照海根本没听清吹得什么曲子,那女孩却发现了他,笑着向他走来,“也许,我应该曲终人不见,展现少女的娇羞,但看你这傻样,也不会追来”。范照海回神望着她,"你怎么在这?怎么还穿着睡衣?不冷吗?快来…"他脱下外套。给那女孩披上,女孩眼中闪过泪光,微微一笑"你就当是美妙的不期而遇不行吗?范照海听了,立马联想到了叶志琛约他,会心一笑!"那真是有缘,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们间的关系,有个迟钝的家伙都看出来了,我再犹豫就是儒夫了,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万星同辉,皓月当空,见证青春的热烈。范照海迎着那个女孩泪流满面却带笑的脸大声的呼喊:"罗雪,我喜欢你"站在湖边树旁阴影里的叶志琛颓然,倒在了树下,他不明白,泪不断流下,他不懂,他看着月光下两个人仿佛神仙眷侣,牵手同行,他看见女孩开怀大笑,他看见男孩第一次牵女孩手的害羞,他看着女孩随手捋下束发的皮筋,挑逗地戴在男孩的手腕上,缚住男孩的心。他的心已被彻底吹散,本来他那死灰的心被他点燃,燃起对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希望现在,呵呵,他笑了,他突然想起范照海本就是太阳一样,他撒下的温暖从不是针对谁的,自己从不特殊,他突然想到范照海和人开玩笑时说起的一句话,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那句话偏偏是,我的青春是一场盛大的意淫。
叶志琛沉默地回到了他的家,月光从不是谁美好瞬间的聚光灯,也平等地记录了发生的一切,少年那汹涌热烈的青春,少年苦楚的一地狼藉。走到单元门口,母亲尖锐的假声咆哮还在耳边,沉重,水凉的铁门再度张开它那血腥的口器,叶志琛走入其中,打开家门,麻木地迎着母亲对他的责骂与休辱,完成了学习任务,机械的准备了第二天的早点,然后洗漱上床,梦里什么都没有,还是他没睡着?总之枕巾已经湿了一片。收拾东西上学,却没有遇到范照海,他终于泪流满面,但很快,他又回归平常的状态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去。在路上,一个人突然向他打招呼,不是范照海,那个人感慨,待在他身边像在安静山谷中,充满了静谧的气息,在分别时,那个人说他没笑过,希望他能多笑笑,有利于身体健康。他不由沉思,不对,他笑过,是因为……,他又哭了,只是将眼泪含在眼框里。坐在座位上,他还是不由得望向那个座位,空无一人,因为他正漫步在叶志琛这个冬天经历过得最大的一场雪中﹣﹣罗雪。那场雪浇灭了一颗复生的心,不由让人感慨天道无常。范照海没有过来向他打招呼,尽管叶志琛与范照海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中,他们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范照海绝大部分时间被罗雪占据偶尔与叶志琛相处的相间里,他根本发现不了叶志琛的变化,只是感觉叶志琛对他爱搭不理的,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怎能如此忘恩负义,不但没有感谢叶志琛,还减少了与他相处的时间,范照海暗骂自己重色轻友,特别是叶志琛那样一反常态只为他。范照海却也只能写一封信,交给叶志琛,因为……
叶志琛平静地收下那封信,在打开前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当看见第一句"见宇如面,人字俱帅。"时他的眼里难掩,那被激起得涟漪。在信中范照海真诚地感谢了他那次出人意料的安排,是啊!出乎所有人意料,叶志琛有些恨,可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恨意的对象,所有人!接着范照海在信中提到了那个女孩--罗雪,叶志琛看着范照海写的"罗雪"二字他能感觉到范照海笔尖倾注的认真,他又笑了,范照海还是那么可爱!笑意无法持久,罗雪的家庭状况令人叹息,她的父亲常年出差,母亲像没长大的小女孩,她忍受着母亲的喜怒无常,更别说她家中的两个监控,她活得压抑且辛苦,课桌与衣柜中间的夹缝是她唯一可以喘息的空间。叶志琛感同身受的同时,看到了范照海向他的道歉,范照海抱歉没能当面感谢他,最近更是话都说不上句。叶志琛眼中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他也想倾诉,他也想拥有更近一步的关系……叶志琛趴在了桌子上,透过指缝,台灯的光射在他眼里,他并紧五指,人类令人讨厌的本质﹣自私,如果不作为人活着了?作为人已无法改变现状,但生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源于别人的定义,不是活的很可悲吗?从被赋予生命的那天,就被从推着前进,甚至不知道前方有什么,这不是养殖场的动物吗?因为生命被人赋予,生命就不能被自己完全掌握吗?哪怕只有一次,我想体验完全掌握自己生命的感觉……
站在高楼顶端的叶志琛,听着家乡常年刮着的大风,他却听出了发自内心的旋律,他轻轻转动身躯,他不确定,他在干什么,他不管了,他只是跟着那生命的旋律,他闭上了眼睛。"同学,同学!"叶志琛看清眼前的人,他不认识,但大概校领导一类的,还有消防员,没有他的父母,也是,他的母亲可是特意嘱咐过在哪跳楼最合适的。他根本听不清他面前所有人的声音,生命中最后的旋律已经奏响。他说:"看来我今天是不能跳了不然会有很多人因此……做噩梦吧。"他坐了下来,作势要从护墙上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却一翻身,生命的旋律已经奏完,"对不起,我想要有人记得我,谢谢你们!"感受着身上的坠落感,落地时却不痛。叶志琛睁开了眼睛,是梦。母亲坐在床头:"昨天晚上怎么睡在书桌上了,你爸晚上回来把你抱到床上,和我说你也太累了,今天让我不要叫你起床了,但你还是按时醒了,你都上高中了,还那么轻,今天中午你想吃啥?都听你的。"叶志琛起床,边收拾边说:都行。"母亲眼里难得染上心疼。叶志琛走在上学的路上,范照海和罗雪从后面追上来,那个女孩愈发光彩照人了,如果说她以前像不因无人而不芳的兰草,现在倒像明媚的桃花了,那个女孩先开口了:"范照海经常和我提起你,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范照海看一眼叶志琛:"他不爱说话,平常都是我说他听的,算是我的忠实听众来着。"叶志琛看了看那女孩和范照海:"是啊,我也该外向一点了,近朱者赤,我应该早从范照海他那学点幽默、高情高之类的。"罗雪轻轻刮了范照海鼻梁:"你没早学到,是因为你这是近"猪"者,应该庆幸你没变傻,都不错了。"罗雪边笑边跑走了,范照海笑着追了过去给叶志琛丢下一句"教室见。"
回家后,中午做了一条鱼,是他早就吃腻了的清蒸做法,母亲说:"吃鱼补脑,给你买了一条鲤鱼,希望我的儿子鲤鱼跃龙门。"叶志琛笑了笑,吃了多半碗饭,就准备午睡了,家人总是这样,带着一股令人难耐的热以及满怀期盼带来的冷。不过生命应具备适应能力。生命之所以甜美诱人,全在于自己掌握的那一刻。
一次完全掌握自己生命的机会怎么够,要跑起开,要跑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以后的生命,只属于自己。
我再见到叶志琛时,已经是春天了,我看见他的眼睛像一口古井,没有任何的起伏,他依旧安静,只是缺了那种冰凉的气息。我向他感慨,上高中后,大家都找对象了,感觉那样的青春格外热烈。我指着前面一对一看就是找对象的男女,我说:"咱们的青春好单调,无聊啊!"他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突然他向前方跑去,经过我指过的男生时,拍了他一把,那个男生追着他跑进了教学楼,我隐约听什么"风的感觉"那个女孩看他们跑起来,觉得有些好笑,笑出来时,就像在初春盛开的桃花一样,灼灼其华。伴着少年带来微风,真是明媚!
原来那是他们的青春。我收回目光,缓缓地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