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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气不顺

    林翎闯进去时,顾言卿正捏着指头被宋介安伺候着喂药。

    一时不察,药味直灌嗓子眼,药汁所过之处发干发涩,顾言卿五官扭曲成一团。

    “看来眼下是死不了了。”林翎看着顾言卿脸上因激动的薄红自言自语。

    顾言卿就着宋介安的手,噙着白水漱口,“什么死啊活的?”

    “你不是病了吗?好些了吗?我们还准备去找你呢。”

    “听了些流言怕你死了。”林翎刻意忽略生病的话题,对着顾言卿这一身病态“恶毒”攻击起来。

    “你还来看我呢,你看看自己吧,跟个木头杆子似的。”

    药匙铛的一声打在碗底,宋介安朝着林翎的方向斜睨一眼。

    “你一个大男人喝药还让人喂。”明明林翎自己理亏,结果却转眼又找事起来。

    顾言卿也不想让人喂的,她本来自己喝得好好的,实在是宋介安太难缠,偏要插一脚。

    宋介安若是听到她心里想些什么,定是要抱屈的。

    顾言卿自己喝药时,捏着汤匙一刻不停地搅和,金口却难张几下,等到都凉了,药碗里一半都难少,叫唤着人把药收了。

    宋介安问起,顾言卿难得任性地扶着脑袋回他。

    “我不喜欢服药,改不掉。”

    后来就变成宋介安每到喝药的时刻亲自看着她。

    “顾言卿你也是真会磨性子了。”林翎咋舌,脑袋里生出疑窦。

    “苦药不一口气闷了,一口一口喝给自己找罪受。”

    “下次还是让大夫做成药丸吞服。”宋介安妥帖道。

    顾言卿吸着鼻子摇头,“不用费那个力气。”没甚区别。

    她挥手扇着萦绕鼻尖挥之不去的药味,熟稔地指使宋介安打开窗,而后没骨头似的瘫在床上。

    林翎几步上前,俯视道:“你就这样躺着了,你都不知道外面都说你命不久矣了。”

    宋介安从林翎面前走过,林翎皱眉被迫后退几步远离床榻。

    “言卿他是病人,自然要躺着好生休息。”

    林翎不爽地闭上嘴,撇了宋介安一道白眼。

    顾言卿好奇地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看两人都不太喜欢对方的模样。

    顾言卿其实不理解,按理说当初宋介安要她帮着救林翎,这两人的关系怎么说也不该差的。

    顾言卿轻咳:“是该露面了,不该耽误公务。”

    林翎抱臂看着她,且听她继续说下去,顾言卿犹豫问林翎一些事情,又恐触及她的隐痛。

    林翎没耐心看顾言卿欲说还休,侧身又看到宋介安这个晦气的人,立刻转了回去,“你要是有什么说的你就直说。”

    顾言卿:“你,杀你全家的凶手你可曾见过真容”?

    “没有,”林翎思忖着说,“不过,应该是有人见过他的。”

    两道目光齐齐投来,林翎咽了下口水。

    “你们没拿到旧案卷宗,所以不知道,其实杀了六户人家的凶手曾也被抓捕在案过,只是后来越狱逃跑了。”

    当时本就人心惶惶,抓了又跑了无异于打官府的脸,故而没有半点消息漏出,只当凶手一直逃窜在外,从未被抓住过。

    林翎略微一顿补道:“他就是我父亲抓进去的,我一家满门就是他越狱后寻仇所杀。”

    顾言卿按着脑袋,“寻仇?逃狱?”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既然被抓过,那一定有人见过他,顾言卿思考。

    林翎嗤笑道:“说没有人帮忙,我才不信他能够从大牢里逃出来。”

    林翎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顾言卿眼睛一转,林翎就猜出她在想什么。

    “你们若是想着找人画出他的相貌大可不必,你们现在能找到松口的人都难。”

    顾言卿想起一些其他的东西,“西安府数得上的官员五年前有没有出过事犯过灾的?那种生死攸关,需要人救命的那种”

    这时宋介安在床榻旁坐下,双手搭上顾言卿的脑袋,十分自然地为她按摩穴位。

    宋介安总说她是因他而伤,她这几日也习惯了他忙前忙后,没觉出两人这样黏糊有什么不对。

    林翎双眼一翻,岔开腿坐在椅子上,顺手靠住桌椅双肘抵住看宋介安作秀。

    “五年前?”林翎还真有些说不上来。

    5年前,她和林致那糟老头子闹得不可开交。

    她一整年都在被林致压着学规矩,心思都用在如何逼林致放弃嫁她出去上,哪里还关注外面的事。

    “我帮你问问别人。”

    林翎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掉。

    宋介安冷笑:“帮?倒是理直气壮,倒似为她一家缉凶是我们的责任。”

    顾言卿拍拍他,“好了,这不就是我等的职责嘛。”

    “你我这次前也有督察吊怀之责,有卢侍郎他们在,明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我怎么感觉你很不待见她呢?”她咂摸嘴好奇看他。

    “是,你感觉的对。”宋介安笑眯眯肯定了她的感觉。

    宋介安太过坦然。,顾言卿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为,”顾言卿话到嘴边又收回,谈及正事,“我有预感,满门屠杀案的真凶背后一定还有大鱼,顺着这条线插下去一定能查到东西。”

    “确实该有东西。”宋介安神情鬼恻,阳光打在他脸上,阴昧之感丝丝缕缕泌进五官里。

    可不是要查出背后主手的人,死去的人都在等着。

    “那日我昏了,后面你是如何扫尾?”

    顾言卿念起磕昏那日的后续,那的所有人既是苦主,也是犯人,更是证人。

    在这一切未曾大白前,所有人不能随意处置。

    “已经遣人将那些人控制住严加看管了,必要时带回京也算认证。”

    “就算无法证明贪污抚恤乃曹家等世家所为,也可拉下一群恶吏贪官。”

    “至于你我,还没回来就已经被人打上玩忽职守,出游又伤到自己的印记。”宋介叹息,“下次都做好被阴阳怪气的准备吧。”

    听到那些人没有被西安府的衙门抓起来暴露,顾言卿还没高兴一会,又被一道闪电劈中。

    顾言卿糊糊焦焦的,她可是听到了卢侍郎两人的谈话。

    若是挨骂,大概只有她一个人。

    顾言卿要脸,要在一群还不熟的同僚面前被上官“点拨”,想想便觉得自己不是很好了。

    一道灵光突然闪现,顾言卿翻身跪坐起来,眼睛圆瞪,“陛下不是没有其他派人吗?为什么你会有人用?”

    宋介安失笑,“我自带的,不能太招摇,所以他们在后面,比你我晚到几日。”

    顾言卿咻地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太叫人“嫉妒”了。

    黑靴平稳踩在地上,挡路的石子被轻巧踢飞,轱辘滚远,一行人一个接着一个将其碾进泛着潮气的土里。

    容两人同时行进的窄道上,二十多人前后相继跟着向戴家坟茔地去。

    “身体如何了?”

    前面毛岘刻意落后几步与顾言卿并行,压低嗓子关心起她的情况。

    “好多了,劳你挂念了。”

    顾言卿舌尖抿湿唇角微微张开,面容濡出血色,惊讶毛岘关心她。

    “太客气了,你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毛岘口吻带上歉意,像是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打算看看你情况的,只是卢大人吩咐了些事宜,我们走不开,也没来得及。”

    “不能的,有你们记挂着就已经很开心了。”

    左右除了没有卢大人与苏大人,都是一起来西安府的同僚,一个个耳朵都竖起听两人聊天。

    顾言卿惭愧道:“我与介安这几日耽误的事都由你们去做了,感谢还来不及,这几日的事一定不少吧。”

    顾言卿示意毛岘低头,悄声打听起来,“不知道这次卢大人带着我们是做什么?”

    “你也知道,这几日我们没怎么参与林都指挥使案子,若是卢大人问起是更要生气了。”

    顾言卿对不好意思又谨小慎微的神态简直手到擒来。

    毛岘咳了声,落半步与顾言卿走到队伍后面。

    “你们不在的几日,闹了些小动静,你们也躲了过去。”

    上官的低气压两人没经受,回来了连一句“提点”都没有,怎能不叫毛岘多想。

    事虽如此,毛岘却没有表露出异样的心思,对顾言卿一如既往友善。

    “是吗?那今天是?”

    前头不仅走着卢侍郎与苏郎中,更有布政使谭大人,各侍从五六人操耒持耙,像是要大动干戈。

    “别担心,顶多损阴德。”毛岘无所谓拍拍她肩。

    “?”

    毛岘:“知道前面是片坟地吧,想你也能猜出来他们这拿着家伙是要干什么。”

    顾言卿莫名犯怵,脚步微滞。

    挖坟?!

    毛岘不用想就知道这人什么表现,阖眼对她点头。

    “你一定不知道这坟主人有谁的关系吗?”毛岘神秘兮兮俯下身,极小声说出来名字。

    顾言卿捂住嘴巴:“那能同意吗?”

    毛岘鼓起腮帮子,不以为意“同不同意不还是要挖了吗?”

    顾言卿揉揉脑袋,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她大步跟上队伍,宋介安也落后面来了。

    “不用你了,我问过了。”顾言卿挥手,低声同他讲卢侍郎可能要挖坟的事。

    “不”

    宋介安话没说完,毛岘注意两人贴在一处,兹声笑着打断他:“言卿他没事,能跟上,刚才他自己说的。”

    宋介安轻撩眼帘,略微颔首睨视而过,短促地笑了声,“是吗?多谢你关心了。”

    毛岘莫名觉冷,收住心思,略微不爽,随口岔开话题,“今日怎么不见你们身边那侍卫?”

    “往日不都跟在你们身边的吗?”

    毛岘记得那人一直是给宋介安驾车的,

    今天没看到,驾车的人也变成宋介安自己了。

    “毛兄念着他,回去我叫他谢一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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