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本就是个急躁的性子,瞧着楼宇后方微微开始泛亮的光,头禁不住一阵阵作疼,急不可耐出声。
“得得得,时间不早了,赶紧带你进去,要不然婵姐该收拾我了!”
宴斯就这么架着,飞速超前移动。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闪到楼宇内部。
外部简约到极点,除了一块勉强说得过去的牌匾什么都没有。
内部却夸张到极点,区域分明,一间又一间房间紧挨着,像是巨大的蜂巢。
走动的人格外繁琐,甚至都没留意到这边多站了一个人。
顾佳视线上扫,顺着镂空的唯一空柱向上观望,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在接收什么讯息。
宴斯本在观察周围,一时好奇忍不住挪到旁边窥探。
是不可窥其貌的黑域,明明每个楼层都有光亮,余光能够完全瞥到半边影子。
偏偏又被这黑色吞没,黑色透着丝丝渗人的寒意。
宴斯心头微颤,总觉得这黑域背后有什么东西凝视着自己,后背灼热的感触根本忽视不得,就好像自己被扒光,赤裸裸站在人群之下,无所遁形。
“嘿……你看什么!”顾佳正往前走,扭头见人没跟上,站在原地发呆。
宴斯回神,故作震惊,拍着起跳的心脏,心有余悸。
“这……这里边这般大,上边是哪,怎觉得有些渗人?”
顾佳贼兮兮一笑,凑近宴斯。
“渗人就对了,我在阁里这么久,还没上到顶层,别说你,连我在这呆这么久的人都觉得渗人,靠近那的人都没什么好事,”他上上下下打量宴斯,嫌弃之意留溢于言表,“就你这菜鸡,乖乖在训练的区域待着,别学人往其他地方乱闯,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宴斯点头,一副受教的姿态。
顾佳见对方这般给面子,虚荣感得到极大满足。
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一楼拐角视线突变,一栋散发淳朴气息藏书阁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书籍,鳞次栉比摆放着,犹如街市摆放叫卖的货品。
独属于书页的气息扑面而来,顾佳领着人走到不远处简陋的桌案,扬手便将腰间的令牌拍在桌上。
这动静,一时之间引起不少人注意。
藏书阁这种地方有不少阁里人留驻,大都安静,突如其来的声音甚是惹眼。
桌旁那人从书中抬头,凝视着眼前两位不速之客,顾佳刚挺起来的骨头一下子软了下去。
“阿书,这是婵姐亲自安排的人,需要在这留几天,你……安排一下……”
“进门,二层右转!”那人男女声不辨,却格外干脆。
顾佳嘿嘿一笑,屁颠屁颠拉着发愣的宴斯往所指的方向走去。
急速奔驰的样子,活似后边有阎罗追命一般。
两人掠过零星几人,没打招呼,直接来到二楼所在的位置。
宴斯看着是所封闭的房门,一时迟疑,瞧着门外墙面上忽地亮起的烛火,额头上那根筋微跳。
“这……这是哪?”他一脸茫然,“需要我做什么?”
顾佳贼兮兮一笑,瞥着门外的烛火,将人往前一推,宴斯强制进入门内。
门瞬间打开,顷刻关闭,前后不过半秒钟,根本不给宴斯回神的机会。
“咚咚咚……”
“顾兄弟,这……这是哪?”沉闷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老实待着看书,等门外烛火才能出来!”顾佳窥见那烛火,顺手牵起灯油往烛火里倒了倒,“刚入门的菜鸡,什么都不知道,练不了什么,婵姐说让你在这里边呆上两天,找到感兴趣的东西之后再来接你!”
门外响过这番话,偃旗息鼓。
宴斯停留在门内侧,确定原因,提起的心才放下。
房间大约有二十平米,最里边放着一张书案,所需要使用的文房四宝罗列在侧边。
桌案旁边放着一燃着煤炭的小炉,上边坐在煮沸的茶壶,蒸腾的热气顺着壶口向外逸散,琳琅满目的书从侧边的书架一闪而过,他走下那镂空悬墙书立,还没来得及,几本极其厚重的书籍出现于上。
宴斯蹙眉。
“这可真行,已经不学很多年,一次学个够本!”他碎碎嘀咕,可还是认命伏案阅读。
这些书大多都是有关于人魂相关的一些知识。
宴斯想到自身的换魂,禁不住想多了解一点,没准能在书里边找到一些对应的范例。
楼顶某处,一颀长的身形倚靠在栏杆旁边的长榻上,百无聊赖把玩着手边的那只黑猫,深蓝色的眼睛透着明晃晃的亮光,在这人怀中异常乖巧,随着一起观望镜子中呈现的画面。
距离栏杆不远处正是愁眉紧锁的叶婵,盯着画面,耐心对那人吩咐。
“阿西,渊需要他七天之内有自保的能力,我安排他去藏书阁呆上两天,里边有他需要来了解的东西,你帮我看好他,回来后我亲自教!”
“他……渊哥亲自交待?”舒缓且磁性的嗓音陡然响起。
叶婵回眸就对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没错,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魂署局那边跟得正紧,总不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我要盯一下……你看好这家伙,有什么事,你及时出手!”
交代完,叶婵消失在原地,全然没留意,男子眼底闪过的戏谑之意,仿佛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
“阿呆,无常阁好久没出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男子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怀中的小黑猫,黑猫极其受用地贴了贴他掌心,舒服地“喵”出了声。
这声音在这种情境下极其像附和着什么,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
江元市,魂署局局长办公室。
苏白气得脸色发青,通红的眼睛瞪视着眼前人。
“你这家伙还真是能耐,一会没看见,你居然还能逃进考核!”“哐当”一声,他将手中的文件一把摔在桌上,冲着面前人怒吼,“要不是我看到地府那边给我的成绩报告,我都不知道你做了这事?!皮痒了是不是?!”
“我……我只是凑巧,事情已经这样,不如你们放手让我去做,从小我就羡慕你们……”
“你羡慕什么?叔伯若是知道你牵扯这里边绝对不会放过你!”
“哥……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男子撒娇上前,和气急败坏的苏白表亲截然相反,赫然是考核中和宴斯一行人的侯义气。
侯义气耍无赖,本以为先斩后奏让家里人没办法阻止,没想到会惊动自家表哥亲自出马。
当即胡搅蛮缠,希望能逃过训斥。
苏白气得扶额,凉凉道了一声。
“晚了……”
侯义气嘚瑟的脸瞬间僵住那,生无可恋看着苏白,嘴唇抽动。
“你……告诉他们了?”
苏白点头。
侯义气失神,像斗败了公鸡,声嘶力竭怒吼。
“苏大白!你不讲武德!”
“什么不讲武德,侯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苗,谁都不会同意你入这一行,难不成你忘了小时候,你父母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你活下去,你……不能对不起他们!”
苏白说带最后,语气苍白无力,连声音都带着颤音。
侯义气听得这话,身体一怔,头无力垂了下去。
“我……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总拿以前的事情困着我,若是可以,我……我宁可当时用我自己换他们回来……”
这声音嘶哑,一点都不想之前那个活跃的侯义气,低迷的气压弥漫在他周围。
苏白于心不忍,几次三番想伸手,又克制着缩了回去。
“这件事谁也做不了主,你……必须回去,至于参与行动小队的事你想都不要在想!”
“我不要!”侯义气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一下子崩盘,再也忍不住,人如炮仗般蹿了出去。
刚出事署局大门,人像进入什么连环套,陷入某个胡同怎么都走不出去。
胡同角落,故渊一人倚着墙边懒散地站着。
两个中年案子浑身戒备靠近,一前一后将其围住。
“故渊,你将人交出来!”
“呵……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不要脸……”故渊把玩着手中的小匕首,轻昵着眼前两人,“若不是碰上,我恐怕都忘了你们当初的恶劣行径!”
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子上前一步,苦口劝说。
“故渊,当年……当年是我们欠你,已经付出代价……义气他……他……不容易,你放过他!”
话落,他艰难屈膝,跪在地上,通红的眼睛注视着故渊,无助哀求,生怕下一秒这人会做什么。
旁边男子根本看不下去,横眉冷对故渊,强横伸手要将跪在地上那人拉起。
“大哥……别跪他,我们侯家不带怕的,这老怪物这么多年仗着资历老不知道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当年我侯家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人,还足以弥补?他根本就在找茬!”
见人拉不起来,指着故渊鼻子咒骂。
“这么多年,我侯家当了那么久的缩头乌龟,可不是怂了,义气是我侯家的根,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我们拼着全部的人也要你死!”
故渊轻嗤,手一抬,侯义气在胡同找出路的画面浮现在几人眼前。
“是么?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义正言辞,我还是第一次见,既然如此,那……我把东西拿回来……”
他语气轻慢。
画面中的侯义气同一时间像受到什么感召,胸口泛着密密匝匝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心口的血肉蹦出来。
巨疼再也忍受不住,身体硬摔在地上。
这么一折腾,两位中年男子满脸慌张,年纪长的那位拉着出言不逊的那人跪地,无助渴求。
“当年的事情,是……是我们不对,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希望您能饶义气一命!”
被迫跪下那人想挣脱起身,却被旁边生生按了下去。
“他……也是一时急了才会冒犯您,希望您大人有大谅……”
“想得实在是有点多,我……从不是个大气的人……”故渊轻笑,手上萦绕的黑色曲线缠绕越发浓烈。
画面中的侯义气捂着胸口在地上蜷缩,脸色苍白几近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故先生……故先生……是我们的错……他就是个孩子……”
“求他没用,不如拼一把……”年纪较轻的中年男子脸色狰狞,愤而跳起,祭出本命武器朝故渊攻击而去。
偏偏故渊瞧也没瞧,一挥手将其谈飞出去。
“你……欺人太甚……”
中年男子没想到苦苦哀求没半点用处,怒上心头,刚要出手,一只纤长的玉手握住故渊的手。
故渊愣了愣,看着来人,不情愿蹙眉。
“还没玩够,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