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711次列车，开往绝望城。

    正直雪夜，窄小的候车室外雨雪交加。

    麦小欣默念手上粉色的火车票一眼就可以看到的车次。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忘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想想看也值得激动一番，人生中并没有太多的第一次。

    但对她来说本应珍藏的车票，已经被赶路带来的雪水与汗水浸透。

    她见候车室吸烟口旁有个暖气片，起身小跑过去，在暖气上笨拙地小幅度挥手，一边想把车票烤干，顺便暖和一下冻得跟萝卜似的手，一边琢磨着即将开启的大学生活。

    很快这里就挤满了赶火车的老人小孩。大雪落了一天，眼下他们只企盼这一尺见方的暖气片带来些许温暖和慰藉。但吸烟口旁打开的窗户——哪怕只有十公分，也断了他们的念头。寒风倒灌，吹得麦小欣头皮发麻。这样的非人性设计似乎在警告，这片暖气是提供给吸烟者的财富。

    每当麦小欣这样想的时候，妈妈又会一脸严肃提醒她：“麦小欣，你又在胡思乱想吗？”她喜欢承认，从不狡辩。但即使她那么的懂事，妈妈还是走得突然又悄无声息。爸爸早年由于行为不正，判了七年。家里还有几十万贷款，还清的大任就压在了她弱小的肩上。老天无情地伤害了她，她毫无怨言。

    麦小欣从小就生活在这个环境闭塞，生活条件艰苦的村里。终于，这样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

    回过神来，小小的候车室里已经人满为患。麦小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座位没有了。更糟的是，她还意识到，自己的背包在座位上。

    “请让一下，谢谢！”“打扰了，请让一下。”她满脸堆笑地穿过一个个人挤了过来。看到自己心爱的羊皮小背包被一脸胡子渣的大汉毫不顾忌地坐在身下，她已然无法忍耐。

    “对不起啊，大叔，麻烦让一让。”

    “那个，您坐着我的包了，请让一让。”

    第三遍，第三遍吧，不，再等等……

    “你？！”大叔懒洋洋地抬起眼睑，“我草你mb，嚷嚷什么？”

    眼前的陌生人对自己已故的妈妈发出了这样的问候。

    脏话永远都那么有杀伤力。

    听到检票员呼喊Z711次列车的乘客上车，麦小欣扯住她的背包就往站台上跑。这包有些年头，锈迹斑斑的拉链瞬间崩开，散落一地的是各种证件，照片，还有耳机和卫生巾。麦小欣不想惹人注目，自己飞快地收好背包，拉起行李箱就扬长而去。泪痕在脸上凝固成冰霜，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是多么易碎。

    绿皮火车开来了。

    麦小欣拿着车票给乘务员仔细比对。在乘务员一脸鄙夷地看向她时，不用说，自己……

    “诶诶诶！你不是这个车厢的，下来！”

    音量如高音喇叭的乘务员拽住她。

    “你是13车的站票，得从三站台上车！

    麦小欣无奈地转头奔向三站台。身后还有乘务员的喊声：“你要快一点，小站即停即走的！”

    火车刚刚开动，麦小欣也刚刚踏上车厢。非始发站的列车上，交织着烟味和脚臭。没办法，反正就六个多小时，坚持一下吧。终灵曦心疼地解下背包，小心抚摸着断裂的拉链。这是爸爸妈妈留给她的一点念想。

    “爸，妈，你们心心念念的女儿就要上大学了，算是给你们争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