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哪句?”
“我喜欢你。”
“……”
沈儒崚愣了愣,嗤笑了一下。
怎么他的梦里,秦冠语还是这么咄咄逼人。
他反骨道 :“你没听见算了,凭什么要我再说一次。”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在乎这句话?”他语气不依不饶,带着些恶意的刁难,就像从前那样,问:“你不会当真了吧?”
沈儒崚仔细观察着面前的人,想要从这人脸上看到一点难堪。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他的梦境中,秦冠语没有难堪,也没有气愤,更没有恼羞成怒。
他只是很平静地看向沈儒崚,目光深沉起来。撕破了温柔和善的伪装,紧紧攥住沈儒崚的手,眼眶微微泛红,缓缓地说:“可我喜欢你。我好久都没见到你,我以为你躲着我不会再出现了……我想见你。”
“……”
“我”梦见“我”的死对头深情款款地说他想见“我”。
这简直是疯了。
沈儒崚惊醒时天微微亮着,周遭一片寂静。耳畔传来砰砰的心跳声,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悸动的心跳,下床站到了窗边,眺望远景。
城际线一片橙红,太阳缓缓升起。远处灰色的云层也逐渐染上了炽热的颜色。
晋立承的消息准时出现,沈儒崚这次接受了他的邀请。
早晨八点二十分,沈儒崚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准备下楼。
早起的木雕小人惊讶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你干什么去?”
“去永春园。”
“去那儿干什么?”
“晋立承找我。”
“你不是打算和他们划清界限了吗?”
“……就去看看。”
“哦”
木雕小人眯着眼睛看着还站在原地满脸纠结的沈儒崚,不解问道:“你不是要去吗?犹豫什么?”
沈儒崚抿紧唇,压低声音询问,“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我去干什么?”
木雕小人微微愣神,表情警觉,“你不会死灰复燃,想要趁机和沈郁搞好关系吧?”
“喂喂喂!”它高声警告:“不要萌生这种危险的想法啊!你好不容易才跟从前断干净,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工作,赶紧还完800年的负债,恢复自由身。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要再想了。”
见沈儒崚沉默不语,它啧啧两声,眉头拧的更深,“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能就得去问问谢逊,有没有倒卖孟婆汤这项业务了。”
直接让沈儒崚忘得一干二净,好过成天跟在他身后提心吊胆。
“和沈郁没关系。”沈儒崚挠挠头,笑容里夹杂着些许心虚:“和秦冠语有关。”
?
木雕小人眯起眼睛:“什么关系?”
沈儒崚:“他好像……知道我是谁了。”
“……”
沈儒崚不是号称秦冠语是他的死对头吗?俩人还一起给他自己上过坟,怎么就突然知道沈儒崚是谁了?
木雕小人大脑飞速运转,“你上回也说沈郁知道你是谁了。”
“这次不太一样。”
梦见秦冠语的频率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梦境是潜意识的折射,即便这个频率属于正常范围,沈儒崚也绝对不可能梦见秦冠语说喜欢他。
那不是技高一筹的赞歌,是史诗级的惊悚。
为了安心,沈儒崚必须得去弄个清楚。
沈儒崚眨眨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些,“你就陪我去一趟嘛。”
——
九点四十分,永春园。
沈儒崚拘谨地抱着木雕小人,坐在秦冠语正对面的沙发上,旁边挨着个晋立承。
或许是刚刚接受过家教老师的洗礼,晋立承安安静静地坐着,看起来有点疲倦。他盯着沈儒崚怀里的木雕玩偶,眼神里满是探究,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只是皱着眉头,没像从前一样贸然开口。
沉默的气氛让沈儒崚有点尴尬。
他余光瞥了眼反常的晋立承,不动声色地将木雕小人往身体另一侧藏了藏,好让木雕小人伪装的不是那么辛苦。
随即努力朝秦冠语露出一个假笑,让自己恭维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咬牙切齿:“秦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你最近和刘大师还常联系吗?”
秦冠语将面前倒好的两杯水顺着桌面放到沈儒崚面前一杯,没回这句话,脸上只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晋立承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秦冠语,莫名觉得二叔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立即朝沈儒崚身边挪了挪,附在后者耳边,压低声音问:“我还以为你终于被我的毅力打动,准备教我两招呢,原来你还没放弃我二叔啊!”
不过也好,至少证明这个沈崚不是一颗无缝的蛋。
他偷偷看了眼秦冠语,没从他脸上看出斥责或警告的表情,稍稍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同沈儒崚说:“他们早就没见面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二叔怎么可能会见那种人?”
“我二叔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他们唯心主义那一套。”
秦冠语:呵呵。
沈儒崚:不信。
晋立承这确定不是在讽刺吗?
“怎……怎么了?”晋立承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气氛的变化,以及落在自己身上,骤然变冷的那道视线。
他正襟危坐地朝秦冠语的方向看了过去,“二叔,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哈哈,真巧,沈老师看起来也没睡好,你们两个可真有缘分。”
话音刚落,秦冠语的眼神更冷了。
沈儒崚看着坐在一旁不明所以傻乐的晋立承,不禁扶额,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快上课了?”
晋立承挠挠头,眼神清澈,“上次我爸大发慈悲渡我于苦海,我现在闲着呢。”
沈儒崚顿了一下,余光瞥了眼秦冠语彻底冷下去的脸色,哈哈笑道:“你真幸运。”
想当年他调侃一句秦冠语的情史都要被秦冠语记恨,过了大几个月说话还带刺。果然有一重亲戚关系就是不一样。都贴脸开大了,秦冠语也没发火。
下一刻,秦冠语冷不丁开口:“冯叔今天找了他侄子来修剪草坪,你不是一直好奇吗?去看看吧。”
晋立承想要拒绝,但是下意识观察四周,看到沈儒崚像个鹌鹑一样低着的头,以及秦冠语眼中莫名的不耐烦后愣住了。
“你们两个吵架了?”他不解地皱了皱眉头,这俩人什么时候还背着他见过面?
晋立承欲言又止,秦冠语一记凌厉的眼风扫来,他即刻起身,麻溜向外走,“我去找冯叔。”
经过沈儒崚时,他低头小声问:“你干嘛一副跟我二叔谈了闹别扭的表情?搞得我都不自信了!”
沈儒崚咬牙切齿剜了他一眼,“闭嘴!”
晋立承紧紧皱眉,“你在心虚?”
沈儒崚抿唇不语。
晋立承说对了,他确实心虚。
不止心虚,他还害怕。
害怕这段时间的古怪梦境和自己有关系,更害怕和自己没关系。
如果和他自己有关系,那他梦里梦见秦冠语说喜欢他,就说明他可能喜欢上了秦冠语。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疼在口爱在心,只要他嘴硬到底,谁都不会知道。等再过个百八十年,他自己都不在意了,谁还会记得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么一段“重生爱上死对头”的狗血戏码?
怕就怕是后者。
要是那些梦境是秦冠语搞得鬼,他昨天又恰好对秦冠语说出了那些“表白”的话……
沈儒崚闭了闭眼,强装镇定地抬起头,笑道:“秦先生昨天也没睡好啊?是刘道长给的东西用完了?需不需要我再联系他多配一点?”
秦冠语呼出一口冷气,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儒崚看。目光幽深,给人一种要将眼前人盯穿的错觉。
他看着沈儒崚极力掩饰的讨好笑容,忍不住想,如果顺着沈儒崚的话说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儒崚大概会为了“讨好攀附”自己,想尽办法找来刘道长,给他留下足够多“对症下药”的良方。
在确定自己不会搅扰他的生活之后,彻彻底底地和自己断了联系。
就像这段时间一样,音讯全无。
保不齐哪天他无意间收到一则有关沈崚的“死讯”,眼前的人就会再次人间蒸发,遍寻不得。
秦冠语回神看去,只觉得沈儒崚脸上讨好的笑容那样的刺眼。
他明明知道,但他选择隐藏,选择抛弃。
因为对他来说,秦冠语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哑然开口:“我用了他给我的东西,做了许多美梦。”
沈儒崚眨眨眼,“什么美梦?”
秦冠语专注地盯着沈儒崚看,目光轻抚过他脸上的每一根绒毛。
他轻轻皱眉,“我梦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梦见我和他之间发生的点滴。梦境和真实发生的一切是不太一样的。我一直以为我们关系还算不错,没想到他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沈儒崚浑身僵硬,“是吗?”
完蛋了,最坏的结果好像出现了!
他不自在地看向秦冠语,捏了捏耳朵,“还会有人不喜欢秦先生吗?哈哈。”
“没有。”秦冠语双手交叉撑起放在大腿上,目光沉沉地看向沈儒崚,唇边忽的溢出一抹笑容,“他说他喜欢我。想要和我结婚。”
沈儒崚:“……”
“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