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江晖沿着东湖边的林荫道朝学校走去,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前面那张石凳上,石凳上贴着张不干胶纸,上面的字迹熟悉,正是星月的字迹,是用钢笔写的一行字:2021年夏五月,与晖哥哥观日出。

    他仿佛能看见白衣精灵半跪在石凳上,认真的把胶纸贴在石凳上,细细地用手抹平,她眼中带着笑,湖水映着朝霞,照得她脸庞也红如桃花。

    这对当时的江晖来说,只是一件普通寻常的小事,但却被她放在心上,还认真纪念,仿佛在她的世界里,这是一件值得记住的大事。

    江晖笑了笑,不觉又想起那天清晨,星月挽着他的手,脸上荡漾着快乐,坐在湖边石凳上看一轮红日从湖面冉冉升起,湖面金光万丈,如同他们灿烂的青春。

    星月此时正和哥哥坐在电视机前观看世界男篮锦标赛,作为小组倒数第三的波兰队面对小组倒数第一中国队,或多或少还是有心理优势的,波兰球员神态轻松惬意,仿佛在述说,打你们还不轻松。

    任逍遥看着直摇头,他叹了口气:“唉——!在打球这方面,中国女人比中国男人要厉害很多,刚刚在世界女排大奖赛中中国女排又夺冠了,从来没人指望男排能够抗衡世界强队,更别提被老天都放弃被恶魔诅咒过的中国男足还在无休止的和耻辱上床,即使里皮这样的法拉利都带不动男足这台拖拉机,还有电视上这支中国男篮,自从姚明退役后,男篮似乎扑街气质很浓耶!所以女排比赛更能吸引像我这样外星球来的无聊看客。中国的体育的特点是:阴盛阳衰,如果没有女人,他们的金牌数可能会落后马尔代夫这样的国家。这个国家是依靠勤劳勇敢美丽善良质朴坚强的女人才成为世界强国,——在这一点上,我和那个叫什么新东方还是东方不败的校长俞敏洪观点恰恰相反。”

    任星月边吃着葡萄边说: “你看这个国家人口世界第一,这都是女人的功劳,男人只是自己爽做了爱做的事,中国的女人一方面要在世界赛场上拿金牌,另一方面要在卧室里为这个国家增加人口而努力,连政府都出台二胎政策进行激励,而且这个国家的女人也要在社会上和男人一样打拼工作,回到家里还要照顾孩子的成长维系复杂的家庭关系。中国女排这样的成绩,也许100年内中国男子足球、篮球、排球都不能重复。而且有种奇谈怪论,总认为中国人的体质比不上欧洲人,他们怎么不想想但是那些身材强壮的欧美运动员总输给瘦小的中国女运动员,她们才是这个古老优秀民族的精神之魂。”

    她吐出葡萄籽,神情中带着愤懑:“知道吗,前不久我参加了一个放鸽子大赛,结果,你猜不怎样,比赛就我一个人去了,哎,人类的信任都去哪里了呢?”

    还没等她说完,任逍遥仿佛被佟掌柜附身,大笑不止,他好不容易收住笑声,好奇地问星月:“以前你整天抱着手机,怎么现在很少看你玩手机了!”

    星月歪着头,眼中荡漾着快乐:“以前玩手机是打发时间,现在对我来说打发时间的办法只有一个——跟晖哥哥在一起!”

    说完,她在沙发上一跃而起,蹬蹬蹬蹬地跑到厨房忙活开了。

    不到一会功夫,任逍遥就嗅见各种缠缠绵绵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

    任逍遥摸摸肚子,肚皮里唱成了二重奏。

    客厅里坐了一个多钟头,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这恋爱中的女孩也变懂事了,都晓得给哥哥做个夜宵,想到以前星月都是饭来张口,现在这么懂事,任逍遥不禁鼻子有点酸。

    厨房里锅碗瓢盆鸣奏曲终于停止了,星月挎着个食盒麻利地走出来,却连看都没看任逍遥一眼,径直朝大门口走去。

    任逍遥茫然地抬头,高声叫道:“我说星月,这么晚,你去哪里啊!”

    “我去学校!今天我特意买了新鲜的食材,亲手给晖哥哥做了宵夜!”

    话音方落,任逍遥一怔,因为便是这刹那之间,星月眉眼也弯了,笑颜也开了,整个人忽然便似熠熠生光,每一分光彩都是由心透出的温柔,真真是沐浴在爱意之中的小女子才能有的模样。

    “哇塞,你亲手做的,超级黑暗料理吧!那小子会不会吃了拉稀啊!”任逍遥佯装大惊失色。

    星月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这可不是普通的黑暗料理,是倾注了我爱心的黑暗料理!”

    任逍遥忍不住摇头叹气:“你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这小子身上,完全都失去自己了,连教科书上都是写的他名字,那样还能学习吗?我有时候半夜都听到,你在睡梦里都还叫他的名字,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疯狂呢?”

    一提到晖哥哥,星月心里满是甜蜜蜜水灵灵,于是嘴角一翘,眉毛弯弯俏生生道:“爱一个人时不发疯才不正常,每次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我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任逍遥用筷子理了理自己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用酒杯压了压竖起来的汗毛。

    “只要晖哥哥喜欢,我可以把整个武昌大学甚至整个江城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她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任逍遥佯装脸色悚然,失声道:“哎哟我滴神啊,你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吧,这样会遭天谴的!”

    他对妹妹的节操还是了解的,虽然妹妹很多时候节操都拌饭吃了,但大多事还是很有底线的。

    但星月却大声说:“遭了天谴又如何呢?如果一生能拥有一次这样的爱情的话。”

    “你现在越来越像地球人了!”任逍遥唇角笑意流掠。

    “哪里像?”星月顽皮地眨眨眼。

    任逍遥语气轻飘:“人真的可恨,他们为了满足自己不顾一切,人真的可爱,他们为了爱一个人也可以不顾一切!”

    他顿了一下,悠然叹息:“世间之事只应迟得,不应早得,只应难得,不应易得。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

    “你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星月微微挑眉。

    任逍遥抬头一笑,“我说,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好不容易来地球一遭,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为此粉身碎骨,天诛地灭,也一定要坚持,还有什么比喜欢更重要?”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是反话?”

    “比珍珠还真。”

    “哎呀,哥哥,你一说假话眼皮就跳,我刚看你眼皮就跳了!”

    见到哥哥用幽怨的眼神地望着食盒,星月这才打开盒子,将里头的水晶包给饥肠辘辘的哥哥一份。

    无穷无尽的怨念才稍稍平息。

    任逍遥一边吃着水晶包,一边和星月道:“知好色而慕少艾,你这么迷恋这个傻小子,我们为做哥哥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话说你们拍拖没有多久啊,你怎么就跟电视中那些傻白甜一样如痴似醉!”任逍遥撇撇嘴。

    星月目光更柔和了,唇角绽开一丝微笑,“哪有人用时间来衡量爱情的,即使只有一天也要爱得深爱得真,那才是最重要的。到现在为止,第二辛苦的时候,是陪着晖哥哥熬夜温习功课备战补考的时候,到现在为止,第二开心的时候,是和晖哥哥在落霞满天的东湖边散步,看飞鸟从耀眼的湖面飞过。到现在为止,第二幸福的时候,是我们躺在草坪上,晖哥哥把胳膊给我枕头,虽然我躺着没动,但是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

    “那什么是第一辛苦,第一开心,第一幸福呢?”任逍遥忍不住问。

    “那还没发生呢,在将来!”  那头又是朗朗一笑。

    任逍遥打趣地说:“有人說啊,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騙人的!要我說啊,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啊~”

    星月大叫:“哎呀,妳怎麽吟得這麽難聽啊?這兩句是我的精彩名句嘛~別破壞我形象啊!”

    任逍遥开怀大笑,随即垂下眼,他第一辛苦,第一开心,第一幸福的事呢,都和杨紫陌有关吧,可惜求而不得。

    他低着头,不再说话,在心底叹气。

    “哥哥,你最近有点奇怪。”星月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好像太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

    任逍遥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欢喜。不知该埋怨她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不对,还是欢喜她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

    还是应该欢喜的,在她的世界里,除了那个叫江晖的臭小子,她何曾将眼光停留,关心过他人的喜怒哀乐?

    “哥哥,我走了!”她笑声洒落在门槛外,玲珑身影在黑夜中不见。

    夜很静,风吹着教室外的紫荆树花影婆婆,已经深夜10点钟了,江晖正在教室里临时抱佛脚,因为明天就是高等数学测验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天要考试了别人在复习自己却在预习。身为资深学渣硬着头皮去熬夜刷题,只为了在任星月面前逞英雄,这个学期不再担当补考大师。

    江晖温习时的表情就像看完书后就要迎接世界末日那样的凝重~

    对于这个硬核学渣来说………

    什么是导数公式?什么是中值定理与导数应用?什么是空间解析几何和向量代数?

    完完全全是天书啊喂!

    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就不知道什么叫绝望!曾经有人告诉过他,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爱情更复杂的东西了,江晖此时很想把高等数学书甩到他脸上。

    他看了半小时还是没看懂书中晦涩的理论,让人脑阔疼……她眼中有些困意,书本上一个圆形符号渐渐模糊,仿佛变成了星月的笑脸。

    江晖打着哈欠,合起书本,准备回宿舍,旁边是个阶梯大教室,他经过时忽然听到里面有些响动。他走近玻璃窗远远瞧了一眼,只见空荡荡的阶梯教室有对男女同学在那里拉扯,他看不清两人面容,只见女生极不情愿地扭头往外走,男生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出去,女生恼怒地大叫着:“你放开我,滚开!”

    见此情景,江晖快步走到门口,远远冲着那男生喝道:“你在干什么?”

    男生见有人来了,悻悻地低着头溜了,江晖走过去想安慰一下女生,走到近前,他怔住了,这女生竟然是——董露露。

    董露露穿着黑色蕾丝短裙,玲珑的曲线简直要呼之欲出。他的目光却立刻收了回来。

    董露露的眼睛也在留意着他神情的变化,她的手心热了起来——每次看见江晖,她都会手心发热,每次见到他因他炫目的容光而微微晕眩,晕眩里生出惆怅和不甘,不甘天意弄人,不甘他和任星月那个臭三八在一起,不甘地看着俩人卿卿我我,可她却靠近不得。

    她刚才都还暴躁如雷,彷佛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但现在却已变了,变成了任何男人都想侵犯一下的女生。

    “你没事吧?”江晖问道。

    董露露顿时变得神平气和,美目流盼,笑着走近江晖:“我没事,一个讨厌的男生死缠烂打,幸好你出现!”她笑得温柔而甜蜜,就像是条又温柔又甜蜜的狐狸。

    江晖见董露露没什么大碍,转身就走,却被一把拉住。

    董露露紧紧抓住他的手,嫣然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如果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刚才为什么要来替我解围呢?”

    江晖扭过头,不去看那双妩媚的眼睛,仿佛一不小心会跌入那两汪深邃危险的潭水中。

    他冷冷地说:“就算是个陌生女孩被人欺负,我也会去帮她的。”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朝教室大门口走去。

    “啊——”一声尖叫,江晖不由得扭头,看见董露露摔倒在地上,不由得一怔。

    董露露昂首看他,即使在这跌到地上极其狼狈的时刻,仍然绝艳得象朵不分时刻都璀璨绽放的奇葩。

    江晖走过去扶她起来,他乘势滚入他的怀抱。

    江晖心中高呼一声:卧槽,中了万人迷诱敌深入之计!

    她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仿佛在发射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热力。这光滑而温暖的身体,已蛇一般缠住了他,纤细的指尖在江晖手背上轻轻地画着圆圈,似乎要圈住他的心,那蚀骨的语声在他耳旁轻轻低呓:"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每抹笑都带了个小钩子,一钩钩要勾到她魂里去。

    江晖的呼吸骤然沉重起来,隔着裙子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火热和渴望,他甚至已可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他耳朵旁边呼吸。

    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一个曼妙婀娜的美女,倚在你怀中,在你的耳畔轻轻呼吸。

    这是多么令人怦然心动的时刻,多么缠绵悱恻的滋味,如果说江晖一点都不动心,那一定是骗人的鬼话,不但别人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江晖忽然觉得喉头涌起一阵热意,身体里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想让她抱住这个妖娆尤物,和他一起滚入一种狂野的激情里。

    董露露一直凝注着江晖的神情变化,不由得心中窃喜,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她站起身,轻巧走过去关了教室的灯,插上教室门栓。

    车门已经焊死了,今晚谁都别想下车!!!

    董露露扭动纤腰袅袅婷婷朝他走来,她身上散发着一缕缕幽香,热辣的眼神中露出一种兴奋的渴求,那双修长白皙的腿在她纤细的腰肢摆动下所产生的那种入骨销魂的娇媚,任何男生看了都会浮想联翩,让人难以招架,她简直是行走的魔鬼天使。

    裙子已经褪下她的双肩,露出诱人的曲线,董露露一点也不羞涩,眼风飞得如同一个绮丽的梦境:"你不喜欢吗?"

    她娇声软语,含笑瞟过去的眼神,铁石瞧着也要化稀水。

    江晖静静地瞧着面前这近乎完美的躯体,想闭起眼睛都不行,所以只有苦笑着说"很性感!"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哧”的一声轻笑,笑声低微,然音色慵懒,曳曳拖出一个令人心荡神摇的尾音,在这迷离深浓夜色里,媚得似要开出花来。

    董露露眼眸流光:"你真有眼光,我会让你很开心......很开心......... "

    她轻轻抚摸着江晖俊美的脸庞,轻声呢喃着:"你真的很帅,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瘦,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把你养得胖胖的。”

    江晖看着她丰满的上围,实在不敢想她要用什么来养他。

    月光如水,微风轻柔,柔和朦胧犹如迷幻的梦境,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这种诱惑的,是么?

    她的牙齿雪白,嘴唇鲜红。

    她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个熟透了的蜜桃,等着人去采撷。

    江晖已准备放弃做君子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欲壑难填的骚动,当情绪战胜了理智,当本能挑战了道德,这份骚动就会像洪水猛兽一般倾巢而出。

    董露露的烈焰红唇缓缓地靠近,传说中她的吻技超高、童叟无欺。

    就在这时,董露露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她脸色变了,吃惊地瞧着教室窗外。

    江晖也不由自主的转过头,随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

    只见一人立在窗外,虽然没有灯光看不清面容,但她的身形他一看就知是谁。

    教室外的星月闭上眼。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积蓄、饱满、下坠成闪亮的弧,再不可抑制地坠落,滴在花瓣上,晶莹如露珠,晕开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像此刻心情,动荡而疼痛绵绵。

    人类拥有了珍贵的眼泪情感变得更深沉更宽广,可是为什么精灵也会流泪?

    她用手蒙住了脸,滚烫的热泪第一次潸然而下,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掉下眼泪,有了爱,就有了怨,星月流了泪,她也有了人类的情感,她终于体会到为情所困的痛苦,这一刻,她第一次被情爱锋利的刃口划伤,眼泪落下来,失望升到心里。此刻她体会到了只有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

    江晖眼神突然颤了颤。

    眼前的少女,在他面前,从来都开朗热烈,明媚鲜艳,以至于他从未见过她任何伤心的神态。

    然而此刻这滴眼泪,才让他恍然惊觉,原来她亦脆弱,如这世间普通少女。

    仿佛也似有一颗冰冷的眼泪,滴溜溜滑过心的门扉,其声琳琅,久久回荡。

    晶光一闪,江晖的心忽然之间也似一颤,一生里首次有这般感受,他自己都怔了怔,他慌忙冲出教室。

    对面的星月,忽然转身跑到教室对面花园,她似乎突然万分疲惫,后背重重往树上一靠,后脑碰在树上,束发的银环掉落,啪地一声。

    她呆了呆,反应迟钝地伸手去捡,手指僵硬颤抖,银环入手,当地一声再次掉落。

    她霍然放手,就着蹲下的姿势跪坐在地,跪在冰草地上,脸贴着地,失去束发银环的满头长发,流水般泻下来。

    她也不起身,身躯微微颤抖,从江晖的角度,只看见她微颤的肩,似单薄的鹤,在冷风中不胜瑟瑟。

    泻了满地的长发,幽幽散着流水般的光泽,让人觉得脆弱而哀怜。

    她似乎在哭。

    却仍执拗地不肯发出声音,只有偶尔半声呜咽,在风中隐约飘散。

    江晖挪了挪脚步,又停住。

    星月始终没有起身,凄然垂头,只想在这冰冷的大地之chuáng上,暂时蜷缩,不受风雨击打。

    江晖终于慢慢走过去。

    他在星月面前蹲下身,试探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星月没有动。

    他抱着她的肩,将她揽起,她眼底有泪,那般盈盈光辉。

    她忽然扭过头,仿佛不愿江晖看到她面上的表情,抬手摘了朵花放在手里重捏着,就好像在捏她自己的心一样。

    “星月,...........”江晖凑上前,撇着嘴拉住星月的手。

    “你别生气,你生气可吓人。”

    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试图用自己的美色来迷惑对方。

    她脸色苍白,唇却是红的,激越情绪里被死命咬出的红,那样对比鲜明,刺在眼睛里,心却似微微痛一痛。

    江晖一只手才握住星月的手放到颊边,轻轻摩挲,一只手去抓那掉在地上的银环,想给她带上,想要两手抓把事端都消弭。

    星月回过头,唇角却带着笑,眼底泛着晶亮的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人类,但我的心希望能感受到真爱,留住真爱,我渴望你能够全心全意地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你以后别在和她在一起,好吗?我看到你和别人亲密的样子我就……我心好痛,即使这么痛,我还是这么喜欢你!”她的语声有些哽咽。

    她微微蹙起眉的神情,让人心也似微微一纠,像看见风卷了落雪,飏过天的那一边,晶莹的泪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在细嫩的颈间,眸中满满的不可触碰的伤痛。她一双手紧紧地绞扭着,手背绞成了青白色。

    相识至今,他从未见过她落泪,她张扬放纵,自如舒展,光亮明媚,他几乎没想过会看见她的眼泪,也没想象过她流泪是什么模样。

    然而此刻,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红肿着眼迎风流泪,是一朵带雨的玫瑰。

    江晖也凝望着她,她眉眼很冷,却凝结成一片温柔,如皎皎的月光。

    “对不起,星月,我答应你,以后离她远远的!这可坏了,现在怎么连你哭我都觉得漂亮呢?”江晖紧拥着她语声轻柔。

    任星月眼眶有些泛红,轻轻抬手,在眼角飞快的一抹,轻轻地笑着,那笑容脆弱得让人不敢触碰。

    在生命中总有那么个人,让你一往情深,哭红了眼眶,却还笑着原谅。

    江晖将她扶起,两人坐在长椅上,都没有说话,路灯微黄的光在两人之间打下淡淡的黑影,沟壑一般。

    有时候,感情就像是瓷器,一旦有了裂痕,虽然可以修补,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浑然天成的样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发生!

    ......

    夜色渐浓,城市依旧喧嚣,夜幕下的洪山广场在璀璨的霓虹灯照耀下绚烂多彩,广场上聚满了人群,踏着有节奏的旋律,正在欢快地跳舞,场面蔚为壮观!

    星月却视若无睹的从旁边经过,她的步子轻而空洞,她微微抬起头,一个人,对着夜色里透明的风。

    无人看见她幽幽眼眸里,微微的倦和淡淡的凉。

    四面都是人群,人流熙熙攘攘,来来去去,每个人或嬉笑或严肃或疲倦或从容,那些形形色色的脸,表情各异的脸,在她身侧,化为无数陌生的潮流,喧嚣来去,每个人都在动,每个人都在说话,人声纷纷扰扰,人流呼啸而过,她立在这热闹中央,却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孤岛。

    夜风吹起她玉青色长裙裙角,身后的月色一般泠泠的玉青色,在她光洁的额角微光流转。  她垂着眼睛,长睫毛像一只忧伤的蝴蝶,静默停留。

    众人从广场旁经过,都诧异地看一眼傻站在这里的女孩,她僵硬地立着,闪耀的华灯将她脸颊镀一层淡金色,只有眸瞳里沉沉依旧锁着这夏夜暮光,广场人多,不时有人从她身边挤过,撞得她歪歪斜斜,或者嫌她碍事瞪她一眼,她却似浑然不觉,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茫然而孤独的空白。

    广场舞的音乐渐渐激昂高亢,欢快热烈的背景里,她的身影依旧孤冷,虽千万人她独在的孤冷,虽千万人只见她的孤冷。灯光将她身影拉长,在热烈喧嚣的广场间,茕茕静默。

    ......

    以前每天夜晚,星月和江晖都会到东湖边散步,自从自习室之夜后,一连几天他们都没联系过了。

    直到又过了一个星期,星月电话响了,是江晖的电话。

    “星月,我这几天在负荆反思!”

    “你反思了什么内容,得出了什么结果?”

    “反思我错了”

    “什么错?”

    “那都错了”

    “举例说明!”

    “呼吸!我已经打算,在那啥花前月下、墙头马上、月上柳梢,大江东去……等等意境优美人迹罕至两两相对没人打扰的时候,来进行一次深刻的自我检讨。”

    星月噗哧笑了,发送了一行笑脸过去。

    或许,这就是该死的爱情!

    “星月,篮球队长牛犇说,你篮球打得挺好得,他说要我带你一起来玩,你要不要来啊?”

    “好啊!”星月拿着手机,她的眼睛却注视着窗外,隔着窗纱,可以隐约看见窗外树碧花红,只是那般的美和艳,朦胧而不真实,像一幅挂得很远的画。

    刚通完电话,映雪的电话过来了:我说星月,你和江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这几天一直在问我你的情况,我很纳闷,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呢?

    星月又缓缓她讲了整件事经过,还是看着窗外,她看见一只蝴蝶缓慢地飞向一朵白菊,又无声坠落。

    这盛夏的蝶,翅膀再载不动沉重的夏日季风。

    映雪义愤填膺地说:董露露这个狐狸精真是厚脸皮,不过你这么快原谅江晖了,你也太好哄了吧!”

    星月笑了笑,笑得很苦涩,淡淡的说:“爱情真的是一件愚蠢的事,就算是那样冰冷伤心的瞬间,只要他来到我身边,就可以全部原谅。”

    那只蝴蝶跌落了,在花坛泥土中挣扎,翅膀最终无力地紧贴在泥土,不动了。

    映雪幽幽感叹:“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啊!这可是至理名言!”

    通完电话,星月放下手机,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

    任逍遥望了一眼房中的星月,她侧首看向窗外的侧影精致,却忽然令人觉得寂寥而凄清。

    他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又欲言又止,微微叹了口气。

    半响后,星月缓缓回身,眉目间苍白之色已去,换了平静和柔和。

    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任逍遥去开了门。

    “星月姐姐在家吗?”

    星月听得出这是对门小男孩子轩的声音。

    任逍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子轩,你想来吃上次星月姐姐给你的巧克力棒吧?”

    子轩连忙摆摆手说:“不不不不…….其实我是想问你借……那个那个……”

    “借哪个啊?”任逍遥皱眉问。

    “啊……嘿嘿,你妹妹——星月姐姐。”子轩胖胖的脸上费力挤出一丝笑意。

    任逍遥又好气又好笑:“啊啊啊………嘿嘿嘿……这年头有人借钱借车从来没听说有人借妹妹的,我这么说把,我跟你借一下你妈,你借不借?”

    子轩凑到任逍遥跟前,小声说:“我的班主任老师要我请家长,我只想让星月姐姐给我当一次家长!”

    “为什么不叫你自己的妈妈去开家长会呢?”任逍遥问。

    “我怕啊,怕挨打啊!”子轩怯生生地说。

    子轩对自己的妈妈那是怕得不行,小时候子轩问妈妈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妈妈告诉他是从垃圾场捡来的,一开始子轩还不信,后来有一次子轩做错了事,被妈妈大骂:“早知道捡你,不如捡旁边那台烂电视!”9岁的子轩至今看到电视机还会有巨大的竞争压力。

    星月还是挺喜欢子轩的,记得有次子轩跑到她卧室,她问子轩想不想长大,子轩眨着眼睛说:“不想,现在的小孩子都很累,每天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补习班,更别说大人了。”

    “假如神在创造你的时候,放入了可爱的脸蛋,漂亮的眼睛,那你觉得他没有放

    的是什么呢?”星月又问。

    子轩想了想,回答说:“我感觉神已经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

    星月顿时觉得这男孩是她在这个星球上遇到的最可爱的男孩。

    尽管很累了,她还是从沙发上爬起来,走了过来,摸了摸子轩的脑袋:“轩轩,姐姐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吧!”

    “哇——噻!好——喔!”子轩开心得跳了起来。

    “哥哥,我从来都没当过家长,教育界你熟啊,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吗?”星月歪着脑袋问哥哥。

    “没问题,谁叫我是你哥哥呢!”任逍遥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乳白色的晨雾像纱幔一样轻轻摆动着,在朝阳下变幻奇异的色彩,任逍遥两兄妹驱车来到了子轩所在小学,刚下车,任星月就被门口小卖部里的系列日本动画卡通人物吸引,这些卡通模型盘活了校园周边小卖部经济,她简直对这些潮流玩具爱不释手,一旁的子轩一边拉着她往学校大门走,一边严肃地批评她:“星月姐姐,你是个大人,怎么还喜欢这些小孩子们的玩意呢,大人要有大人的样子啊!”

    等俩人到了子轩班主任办公室,没见到那个班主任,星月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夏天的操场旁,芙蓉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芙蓉花,在微风中芙蓉花像一朵朵美丽的小伞慢慢飘落,孩子们欢笑着正在操场上做着生动有趣的游戏,她仿佛沉醉在这美丽的夏天中。

    “为什么非要家长来见老师呢,完全是浪费时间,这个星球上的老师太自以为是了,都怪新闻里把这些所谓的重点学校吹嘘得太厉害,搞得老师都牛皮哄哄的!”

    让老师都醉心于权势,这个世道该变下了!”任逍遥一脸不满意。

    就在这时,子轩班主任叶辰景轻轻走了进来,日光穿窗而入,自他平直流畅的下颌流过,溅开一片灿亮,他眉若青羽而眸光似最纯净的流水,容色比雪清,比月明,比日色更光华。他的姿态清雅俊逸,面容带着温润笑意,行走时如行云流水,让人见之忘俗。

    任逍遥只觉眼前一亮,只看那人一眼,他便怔了。再看一眼那人风致神采,又怔了怔,忍不住打量他,还微微露出嫉妒之意。

    他看到任逍遥时,春风般的温和微笑,走上前来和他握手,“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他似乎没有发现星月的存在,因为星月一直安静地站在窗前,安静得就像是窗外的芙蓉花。

    星月忽地转头,浑身毛孔唰地一下都张开了!

    好听!

    这一把华丽的声音!

    低沉,磁性,微带沙沙的回音,像醇风拂过耳膜,浑身都禁不住地颤一颤。

    传说中的低音炮啊!

    她酥了一酥,回头瞬间,又怔了一下,,心底便两个字拼命刷屏,儒雅。

    这两个字,在他光辉内敛的容颜里,在他清爽如蓝天的衣衫里,在他含笑的眼眸里。

    然后她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好,叶老师!”

    叶辰景一怔,回头。

    盛夏景色忽然越发浓丽,窗外紫藤和丁香清艳烂漫,玉兰开得灼灼,簇簇如玉,盛放在那人颊边。

    像一幅画,原本很美,却被匆忙的世人忽略,随即被丹青名手寥寥添上几笔,忽然就鲜活明丽,不容忽视展开眼前。

    她就是那提亮的一笔,立在这窗边的丽景里,如水墨,如脂玉,如一片柔软的云,刚被天雨洗过。

    叶辰景愣住,望着那一弯明月般的眼睛,如漾满星光的海,日光细碎地点缀在微微翘起的眼角,流转若钻,而肌肤的雪光亮过日色。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裙胜雪,阳光一映,更是灿然生光。

    这一眼。

    便是一生。

    一生里眸光流转,无数白日和黑夜,无数星光和日头,无数浪漫奇幻的瞬间,无数惊心动魄的时刻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寂寥时节,都反反复复回溯这一眼。

    黑白分明,幽渊映月,一眼千年。

    这一眼天高水长,只有命运才看得见其间的跌宕和最后的收梢。

    这是叶辰景第一次听到她对他说话,她的声音比春天的流水更动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在他心底深处,总觉得仿佛已认得她很久。

    她缓缓向他走来,雪白裙裾曳出月光一般的光影。

    叶辰景似乎有些发呆。

    “呃,我说叶老师…….”戴着墨镜的任逍遥望着他。

    叶辰景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笑着问:“你们好,我是王子轩的班主任老师叶辰景,你们是王子轩的父母吧!”

    他声音着实好听,丝绸般的质感,又微微着温润,让人想起茵茵草地上,柔柔覆下淡绿色的锦缎,逶迤了一地,优美而舒适。

    听见这样的声音,心情也会自然放松。

    父母……

    墨镜男默默的看向星月……

    后者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茫然无措,似乎还不大能接受母亲这个伟大的身份。

    任逍遥瞟了一眼叶老师,声音三分冷清七分高傲,“不,我们不是子轩的父母!我是子轩新任的哥哥!”

    叶辰景:“......”

    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说,你是新任的皇帝呢……

    ”我现在的身份是子轩的姐姐!你可以叫我任小姐!任性的任!”星月莞尔一笑。

    “叶老师,我希望能在胡子长出来前离开这里!你想夸子轩就尽情地夸吧!”墨镜男冷峻地看着他。

    “两位请坐!”叶辰景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柔和的笑容徐徐绽放,蓦然间,星月眼前一花,只觉得这位叶老师,和江晖的笑容竟然十分相似,那天花车遇险,花瓣飘飞映出江晖眉目如画,她记得他也是这样风清月朗的笑容。

    她一怔,心中猛地一跳。

    一跳之后,她又怔了——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怎么竟然会有种奇异的感觉?

    光影变幻,忽然儒雅老师,撞破俊美少年光影,叶老师已经再次微笑, “其实我想说,王子轩可以表现得更好!”

    星月恍惚地点点头,没听到他说什么,心底嗷呜一声,这老师人好看,说话也好听,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完美的人儿呀,暗自品味这叶老师和江晖是不同类型,但美貌着实难分上下,一样有让人目眩神迷的本钱。

    她忽然发觉自己脸上也有一丝笑容升起,但却被任逍遥拉住背转过身来,任逍遥表情很凝重:“这里的氛围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星月点点头。

    “是不是感觉到左边的PI股有种针扎似的疼?”任逍遥眼中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酸痛。

    “没有啊!”星月茫然地望着哥哥。

    “没有……..看来我坐在图钉上了!”任逍遥摸索着从凳子上摸出一个图钉。

    “你们聊吧,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处理!”任逍遥起身后,往门外冲去,他现在要出去处理一下伤口。

    “呃,毫无疑问,子轩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叶辰景目光又落在星月脸上,“只是他有很多坏毛病!比如上课经常迟到…….”

    “你知道吗?我也喜欢迟到,”星月打断了他,“我爱睡懒觉,即使王子来吻我我都不想醒,我每天的第一场战役,就是跟自己的床做斗争,那床上仿佛沾满了502胶水,起床就浑身有切肤之痛,你知道人生最幸福的是什么吗?就是你醒来后发现,咦,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起床呢!我的座右铭就是除了干饭,皆无向往,被窝以外,皆是他乡。”

    对面,叶辰景的眼睛里转出无数的蚊香圈,禁不住脸上黑线三条。

    不是,我和你谈孩子教育问题,怎么你似乎比孩子还需要教育。

    真真无语凝噎。

    懒床女孩似乎没什么美女的自觉,随手呼噜了一把脸上的汗,格格地笑着,却弄得叶老师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我在床上有多厉害吗?”星月笑吟吟望着他。

    这句话便如巨石投河,炸得叶辰景表情都变了,叶辰景就仿佛是被点了穴一样愣在当场。

    不是,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里是学校,不是夜总会,你怎能如此豪放呢?

    星月看到叶老师裂了一样的表情,觉得他大概是想多了。又缓缓说出下半句:“我能不吃不喝躺一天!”

    叶辰景惊骇的表情这才渐渐平静。

    叶辰景继续说,“还有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要求所有男同学做单杠运动,子轩却拒绝了,老师问他为什么,他却说费那么大的劲爬上去又要下来,这不是吃饱撑的吗?体育老师训斥他,你如果没有勇气当个男子汉就去女生那边吧,结果他真的开心地跑到女生那边去了,体育老师气得简直当场去世。”

    星月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大声说:“子轩可真可爱,我觉得他真酷,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喜欢的就不要做,我和他一样,要我放弃做自己,哪怕一秒钟都不行。”

    看来星月跟子轩在保持独特自我的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叶辰景被噎的心里发堵,然而他有为人师表的包袱,不可能放下身段跟子轩姐姐这种幼稚的人对呛,他嘴角微翘的弧度有点僵,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曾几何时,人与人的沟通竟让他如此吃力?

    他当班主任也有几年了,还没遇见过这样的家长,自带尴尬光环和冷场特质,三两句就能终结话题让你一剑封喉。

    他忽然得出结论:2B的姐姐一定也是2B。

    这对姐弟,真的是力拔山兮空前绝后。

    “你看看他这次数学测验考试成绩!”叶辰景递给她一张卷子。

    一个鲜红的15分赫然矗立在试卷正上方,数学考试成绩才15分,总分还没有一道大题分数高,要不是分数下面画了两条线,谁会想到这是分数啊,老师这两条线画得也力透纸背,以表达内心的愤怒。看到试卷后星月深受震动,15分考卷也不是一般人能考出来的。

    “他的分数全班最低吗?”星月抬头望着叶老师。

    叶辰景皱着眉说:“倒数第二,还有一个同学14分。”

    星月居然得意地说:“那他还不是最差,还是能胜过一个同学!”

    真没必要,言重了言重了……

    叶辰景又摇头叹气:“你知道数学老师也被他气得要命,当时数学老师要他到办公室,跟他说‘你离傻子不远了!’子轩却说‘我不是有意的,是你叫我过来的。’”

    他话音刚落,“啊哈哈哈嘎嘎。”星月笑得像一百只鸭子,叶辰景瞪着圆而大的眼睛,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星月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响指,“子轩.....真的......是天生......段子手.....哈哈哈我的好弟弟可惜没去参加脱口秀大会,真是太好笑了!”

    恍惚间似乎能听见窗外上空飞过一只漆黑的乌鸦,“哇啦哇啦”尖叫而过。

    叶辰景:“......”

    我竟无言以对。

    他望着她,她红唇笑意弧度张扬,眉梢直插入乌黑的鬓发里去,眸子亮若黎明天幕里第一颗星。

    艳到亮烈。

    他心微微颤了颤,陡然生出一丝惋惜的情绪,然而随即他便掐灭了这情绪,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星月心中暗想:你们这些老师啊,总是把自己放在讲台上低头看人的姿态,只会显得脸大腰粗啊亲。

    她望定叶辰景,唇角浅浅一勾,不知为何,叶辰景觉得这笑容却是讽刺的。

    “叶老师,”星月缓缓抬起了头,敛了笑意和讥诮,但面容上却是少有的认真与正色,让人不由自主也着意听起了她的话,“也许在你们老师眼里,子轩是个顽劣的差生,可是在我眼里,他是个天才,他经常会给我欣赏他的小发明,分享他的奇思妙想,只是像子轩这样的天才,很多在教室里被扼杀了。学校是个教授知识的地方,同样是磨平特质的地方,成绩才是教育真正关心的问题。其实地球人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很多天才,就是被教育所抹杀的。”

    叶辰景抬起头,正对上她微弯却又深邃的眸子,凝视着这个一瞬抽风一瞬严肃的女子,在这样分裂的视角下,险些推翻自己之前的评断。

    这女子笑容散漫,然而她的见解,尖锐得像从雪地里刚刚拔出来的针。

    叶辰景注视着她,没有带着笑,深黑的瞳仁不见光泽,温和笑意也被掩藏在了润黑之中,然而星月就这么对视着他,她的眸光很奇异,犀利、冷笑、率真、不屑……兼而有之,眼瞳却流转着清澈见底的水意,无遮无拦更显得无畏。

    她这样的目光,却让人一接触便心中一震,像刹那间在那样的目光下融化透明,一泊水般滩在她脚下。

    几秒的对视,像是过了几年。

    两人对视半晌。

    势均力敌。

    各自放弃。

    叶辰景微微低头,微微一笑,只笑,不说话。

    微笑有时候只不过是一个人在心情愉快时所表现出的行为,有时候也可以作一种回答,对一个自己不愿回答,或者不能回答的问题所作的回答。

    星月目光明锐如日光看进他的眼底:”这只是我个人观点,忍不住抒发出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你难道比老师更懂教育,你这种说法未免有失偏颇吧!”

    叶辰景微微一怔,抬起头,目光触及她微微抬起的脸,肌肤亮如新雪,红唇却是雪上牡丹,少见的丰艳柔润,此刻这角度微微撅起,似新花欲绽,看得他心湖微漾,似被垂柳拂破了平静的湖面。

    这女生淡淡的望着他,但这双晶莹的眼睛却似瞧入他心里,他心里无论在想什么竟都似瞒不过这一双美丽的眼睛。

    叶辰景瞬即转开眼,沉默,只有沉默,他从不愿和别人针锋相对地去争吵。

    星月见他不说话,转过眼去,眼神落到办公室饮水机上。

    “你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叶辰景唇角一弯,淡淡一笑,又是这种要命的笑容,星月心中又一颤。

    渴,当然渴了,说了这么长时间,别说是人,是台洒水机都喷干了。

    叶辰景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倒水,正在这时,桌上的手机无声地振动起来,星月瞟了一眼,来电的名称是宝宝(曹星星),心中不禁暗笑:这个曹星星宝宝应该是他女友吧,看不出来这个文质彬彬的老师也这么矫情啊!

    热腾腾新出炉矫情男子递给星月一杯水,星月接过咕嘟咕嘟地灌,一点不客气的捧着茶杯牛饮而尽,在对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扯袖擦了擦嘴,她睁大眼睛舔唇又问:“还有么?”

    叶辰景只好又倒了一杯,星月又仰头一杯。等谈话结束时,星月水也喝足了。

    叶辰景微笑着递过来一份面谈记录,“任小姐,这是我们今天的访谈记录,需要你在上面签个名!”

    “我可以签我的笔名吗?”她笑嘻嘻的问。

    叶辰景一愣,第一次听到这样奇葩的问题,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星月接过,在访谈录上洒然挥笔,一挥而就,那动作之潇洒,神情之豪迈,十分让人错觉这是书法大家在作书,以至于叶辰景也禁不住凑过头来看她的签名,一眼之下,眉头一皱。

    落款,从左往右看是比尔,从右往左看是二逼,不对,尔比。

    好一会儿他才忍住窒息感,呵呵笑着说:“任小姐这笔名和字体很是独特,甚是独特。”

    “我的狂草真是日渐精湛呀……”她望着那两个歪歪斜斜的字,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叶辰景起身客气地把星月送到办公室门口。

    从办公室出来后,星月朝校门外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喊:“叶老师——!我正找你呢!”

    她不由得回头,只见叶老师起身和来人正在交谈,透过晨雾和一片树丛,仍然可以看见窗前静静立着白衣的人影,仍可以看出那人如玉树,眸若星辰,是斑驳青竹载清露,是秋日桦林落地金,一种清雅而又温润的风姿。她心中忍不住赞叹:这般风姿气度,可为神仙中人?那些大明星小鲜肉,和这个叶老师相比简直太LOW了!

    “为什么分数下面要画两条线啊?是为了防止我改分数吗?”子轩的问题打断了她的遐思。

    眼看祖国的花朵这样一脸可怜相地看着自己,星月心有不忍,蹲下来说:“这是老师在强调你考得太差了,以后姐姐来辅导你功课好不好?”虽然她明知这个小屁孩提升空间还有唐僧去西天取经的路程那么长。

    “好啊!”子轩欢呼起来!

    星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满是鼓励:“虽然老师小看你,不代表你真的差劲,只要自己不小看自己就行了,除了自信,还要努力才行,那样你就不会请家长了!”

    “来,我们拉个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拉勾的一瞬间,脸上都露出了顽皮的笑意。

    叶辰景和来人谈完话,从办公室走出来,不经意间朝校门口望去,那女孩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那些浅粉樱红,娇艳无伦的花瓣落在她肩头,她并没有伸手拂落,也没有停下步伐,花却随着她前行的步伐,慢慢向后飞起,粉瓣盈舞,似被透明丝线拖曳,在她身后翻飞如桃花氅,衬那一身银光流转的白裙,那白裙上的光芒和朦胧日光交织在一起,蔓延开一片烂漫的淡银色,令人看不清她的轮廓,却忽然觉得耀目。

    那女孩仿似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心有灵犀地回眸,隔着晨雾,叶辰景明明没有看清她的脸,却觉得她在对他笑。

    一种奇异的、难以说清喜悦与否的笑容。像隔了时光岁月,穿透宿命,抵达另一个不知是过去未来的方向。

    他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奇怪的情绪,这奇怪是因为她。

    他真没见过这样的女生,他似乎有些发呆,直到那背影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这才如梦初醒,略微牵动嘴角。随即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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