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徐

    徐城

    从粤东回程路上雨还在下,赵忱锐和方明一行两个月算是无功而返,坐在后座上看向窗外,徐城的街道还和从前一般人声鼎沸,好不升平,徐城人这乱世中的太平民当惯了连大战在即也都不太放在心上了,可惜啊,时局不是永远有利于我们,眼下的升平景没几天了,徐城这方兵家必争之地也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人淹没于战火。

    方明转过头见到赵忱锐低垂着头开口问道:“怎么了你,累了吧,你可不能歇,回头咱俩再彻底歇了菜,在广州可没见你这样。法场杀人儆咱俩的时候你也不是这幅鬼样子啊。”

    “你知道吗,我最看好的就是你那看似不那么假的正儿八经,瞧着沈潜那小子脸都让咱们和他那帮孙子给气绿了,不过他倒是算个人物,差事办的那么丢人还能当没事人一样,要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方明提到了沈潜,赵忱锐才把目光投回车内。静了一瞬,已经是提不起一丝和方明玩笑的心了,这趟真是太累了,尤其是心累的很。

    “沈潜只怕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怎么说广州这场鸿门宴算是真儆了咱俩,不论是中-央军还是粤系都比我预想的差距还要大,咱们皖浙一系淮军还能说是勉力一战,可是眼见的将领你我心知肚明能顶上去的是少之又少啊,真开战咱们倒是不惧,可赢了恐怕也只是一时啊,后话难保,何况今日来看只怕是胜算由天定啊。这回庆幸去广州的人是你我,换我老爷子去只怕是有来无回了,老爷子这病病的也算是撞对了生门啊,就现在我还觉得后背发凉呢。”赵忱锐心有余悸的感叹。

    方明细想:“却是这个道理,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既不能长他人志气,可时局如此又能怎样,当年的秦王子婴、明王崇祯未必是缺了经天纬地之才,天下大势让他们只能随着赫赫王朝走到那一步。”

    两下无话,车内又恢复了寂静,街口的摊贩越来越多,晚上出摊的人也多了起来,这条街是通往汇仁学堂的必经之路,汇仁又是著名的女校,大街上穿行的都是三俩结伴的女学生,车驶过街口的时候,汇仁门口的福特车上有一双灵秀的眼睛瞥见了街口这几辆军政-府的车,许嘉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最后一辆警卫的车消失在街口才挪了回来,她知道他回来了。

    这么多年她同那位少帅公子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可是从小时候就知道他大概就是未来的丈夫,这颗心、这个人也早就属于了他,赵家这位公子不论是上学还是出门应酬永远耀目的能让人一眼见到,这徐城想嫁进赵家女人绝不在少数。

    来接许嘉迎的福银看着自家小姐往窗外望了那么久头还没转过来问道:“小姐这是见到谁了,喔怕不是咱们家姑爷吧”,许嘉迎瞬间一抹绯-红上脸:“你胡说什么,回头我告诉姆妈不许你再出门接我。”

    “我哪里胡说了,最近太太和老太太常和赵家那位姑太太一起打牌,全城都知道咱们家和赵家有娃娃亲,要不怎么赵家大少一回来赵家那位孀居姑太太就只和咱家太太们打牌,盯着赵家少奶奶的人家可多了去了,我看就是咱们两家好事将近。”

    许嘉迎虽觉得不妥,但近日明里暗里恭贺自己的同学不在少数,徐城有头脸的人家就那么多,可见自己得偿所愿的日子不远了,不由得暗自高兴起来也没有反驳福银的话。福银见小姐这样知道是说到小姐心里了,要不依着小姐的脾气定然反驳自己。

    车没有开到军政-府,而是回到了西城的赵宅。

    赵忱锐站在大门口望着廊下的灯思考着:“徐城乃至皖浙都在赵家辖下太平已久,今日的皖浙系除了安南军只怕都提不上什么战力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湘淮一脉的悍勇,安南军如今对上中-央军恐怕也只能叫勉力一战,输赢无定,内部这些老人还做着皖浙独霸一方的旧梦,一个个的都好大喜功,坐在以往的功劳簿上腐食民脂民膏,广州一行,足以见得革命军的实力,当下已经可以算是内忧外患之际了,赵家的处境今后只怕更艰难了,将来该何去何从只怕要早做打算了。”

    大步踏进院子一重重往里走,下人们入夜都严守家规宵禁,只有父亲的亲随秘书带着卫兵提灯来接,都说虎老雄心在,看着这门庭森严的架势也算定了定心,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卫兵拦住去路,秘书孙慎知恼怒道:“这是少帅,你是瞎子吗?”

    当班的卫兵一丝不苟的说:“报告少帅,孙秘书,进书房交出配枪给我们保管这是规矩,无意冒犯少帅”。

    赵忱锐心里想道:“警备如此严可见自己留德这么多年赵家乃至这皖浙都不安分”。

    于是抬手说:“罢了,我随身没有带枪,不用叫少帅呢,今日我还不算是呢。”方明也同样示意卫兵自己并没有带配枪一同走进了书房。

    进门后二人同老爷子行礼问好,孙秘书倒茶,赵广铮就问起了去广州和谈的事,赵忱锐和方明对视了一眼随即说到:“父亲,同广州方面没有谈妥,但是如今国内局势不好,广州政-府及属军领袖北伐之心已经不可撼动,如果我们之间的此战必打有些问题还是要考虑到的,其一就是自立宪以来广州秣马厉兵已久,革命之势如火如荼,人心向背的道理不可以不考虑,北洋只怕是强扭之末了,北洋从头到尾都是军阀混战根本算不上是仁义之师,以安南军为首的皖系算是北洋的主力之一,虽然与奉系东北军和直系军队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却也算是同道中人了,不论是谁真和广州方面打都算是人心尽失,哪怕这些年来安南军和赵家在皖浙之地算是休养生息恐怕也抵不过统一的大势所趋。”

    “真的打起来安南军和皖系算是首当其冲消耗有生力量,那帮悍匪和杂牌还不知道躲到哪里去,这样还是别出去丢人显眼为好,能赢就是咱们家祖上积德了,咱们是那积德的人家么?”

    老爷子听他说的这么毫不客气顿时感觉顶了一口气上来,瞅了了他两眼睛终究懒的骂他了,孙秘书和方明也都默默低头喝茶,听赵忱锐接下来的话可就没那么淡定了,他接着说道:“其三就是打赢了也是输了,赢的了一时也终究赢不了今天的大势所趋啊,父亲,当年您拥立共和,今天难道还没有拥立统一的气度么,您是从共和中活着走过来的人,赵家和安南军也是从那段风雨里平安走过来的,应该知道兴衰之中做与大势为敌的抉择又是如何的下场,张勋、袁氏之流的下场不就在眼前吗?当年咱们选对了一次,今日怎么不能为国为家再选对一次呢。”

    窗外静谧的只有秋风吹树叶的声音,这番话让屋内父子对峙的局面仿佛静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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