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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萧慕一连睡了好几日。

    他这一觉睡得沉,大约是自萧熠来到府上后,最沉的一觉。

    血流了太多,他整个人都是昏的,睁开眼就想吐,视线也是模模糊糊。

    他瞧见一个少年的身影立在自己床边,想着大概是看走眼了。

    “你醒了。”

    少年缓缓俯身,托住萧慕的腰背和膝窝,抱着他徐徐坐起,给他仔细裹了一件狐裘外衫,再给他小心放回床上倚着靠枕。

    常年挥刀弄剑料理家务的少年,不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他掌心宽大指腹粗糙,摸上去有淡淡印痕。

    萧慕哑声:“来看笑话?”

    萧熠轻撩眼皮看他,“兰姑娘家中有事先回了,你身子动弹不得,旁边也离不得人,这些日子且由我照看着你。”

    萧慕低笑,“府中无人了?”

    “有。”

    “下人不准来西苑?”

    “自然可以。”

    “那我怎受得起大少爷伺候?”

    萧熠淡淡垂眸,无心解释。

    “总之,这些日子换我照看你了。我约莫比你大,你可唤我一声哥哥。”

    哥哥?

    这小子,竟还会拿腔拿调。

    萧慕闭上眼,头晕头痛接踵而至。

    儿时,他总害怕兰慈。

    除了因为那丫头本身凶残以外,还因为她有个哥哥。

    兰尚书长子,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不仅在朝堂大放异彩,在府上也是个疼爱妹妹的哥哥。

    兰慈总说:“你若再敢造次,我让我哥哥揍得你跪地求饶!”

    神气又骄傲的小丫头,身后站着的,便是那满眼笑意的兰霁兰大人。

    “你这心疾年头长又顽固,为何把药停了?若非这次诊治及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萧熠坐在一旁,捧着一碗温热的药,舀起了半勺送到萧慕唇边。

    萧慕神色淡淡。

    他这个哥哥,竟然比下人还有耐心。

    以前他的贴身丫鬟春儿,喂他喝药会哄他三遍,他实在不喝便也算了。

    后来春儿嫁了人,新来的丫鬟们都听他的话,他说不喝便不喝。

    而萧熠,他会哄到萧慕把整碗药喝下去为止。若他不配合,药放凉了就再烧热,热了又来哄他。

    “喝完这碗,那边的蜜饯便都是你的。”萧熠道。

    萧慕哼声:“我还稀罕蜜饯?”

    “阿慕自然吃过了不少山珍海味。但那是我自己做的,和外头卖的不一样。”

    萧熠趁他不备,又喂了一口药给他。

    萧慕咽了药,“难不成还能比醉仙楼的好吃?”

    萧熠淡淡一笑,“你不试试,如何知道?”

    秋天的柿子和雪梨汁水充沛甜蜜细腻,最合适用来做蜜饯。

    等到萧慕吃完那一整盒蜜饯时,竟已是深秋了。

    冷风从屋顶掠过,裹挟着枯草与树枝。

    萧慕就在屋檐下坐着。

    宫中盛会,萧熠和兰慈都陪同进宫了,而他身子没好利索,只能留在府中养病。

    那天挨了顿狠打后,全府上下都说他乖顺了很多,没再出去惹是生非。前些日子萧将军回来也说,这孩子早该被教训了。

    于是萧慕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盼着他挨打呢。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到街上去了。

    往日热闹的街道好像宁静了许多,天上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来来去去都是神色匆匆的人。

    萧慕觉得耳朵似乎出了问题,竟连小厮小贩的声音都听不见。

    曾经身边狐朋狗友环绕,但自从他失宠后,那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他现在想找人说说话,也不知道该找谁。

    胳膊忽然被人抓住,他回头一看,是个小叫花子。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

    拽着他的胳膊,伸手指了指天空,嘴里呜呜哇哇说着话,萧慕却一句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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