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马车纷至沓来,朝臣侃侃而谈,高官家眷聚集一齐,千金公子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苏落晴和母亲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她今日的打扮花了不少心思,杨氏自是紧张她的一言一行,到了宫门前也要千叮咛万嘱咐。
“这是你第一次入宫,一定要端庄得体,谨言慎行,展现大家风范,为你爹和相府争个脸面。”杨氏一边嘱咐,手上还不停为她检查衣物。
苏落晴乖乖应道:“女儿知道了。”
杨氏倏地想到什么,低声道:“这次宴会晋王殿下也
在,你需得好好表现一番,知道了吗?”
苏落晴挽住杨氏的胳膊,无奈笑道:“母亲,您都叮嘱好多遍了,女儿谨记于心,咱们快些进去吧,爹都先我们一步了。”
“好。”杨氏一脸宠溺的笑了笑,知道女儿最是骄傲。此次晋王东坞剿匪归来,民心大涨,都传他是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女儿若是能嫁于晋王,未来当上皇后母仪天下,享荣华富贵,她便知足了。
昭华殿。
朝臣们接踵而至,殿内一时热闹不已,各官员互相问候,谈笑风生:“要说如今京城最有话题度的便是晋王殿下东坞剿匪了,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想必这次宴会上,皇上定要好生嘉奖一番。”
众人皆笑而了之,一官员倏地低声道:“听闻昨日礼部尚书王大人还送了礼,倒是比我们这些人快多了….”现如今晋王是红人,定有不少官员站队,上赶着送礼,心思众目昭彰。众人心照不宣,皆会心一笑。
正说着时,殿外传来太监高喊:“安王殿下、英王世子到!”
闻声各位官员神色微变,目光所及,为首一男子身资高挑,眉目深邃内敛,宽大的黑狐氅更是衬他英气勃发,头束发冠,乃弱冠之年,此人便是安王楚钰宸。
他朝各位官员一一作揖,众人纷纷回礼示意,身边同行一位漂亮孩童,唇红齿白,雍容华贵。只是神色不悦,斜眼瞧他们,蔑道:“各位大人还是少些做派,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本世子最是不悦这背后一套的作为。”
众人面面相觑,略显尴尬之色,如此被一个孩童说教,自是面子难堪,可谁让他是英王殿下的独子呢。英王殿下未能赴宴,便让其子代父前来,京城人皆知这英王世子最为仰慕安王殿下,是忘年之交。
如今安王大势不利,人人偏向晋王,他实在看不惯朝中官员的做派,更欲还说,却被一旁的楚钰宸制止:“纪修,不得无礼。”
他这才作罢,双手抱臂,“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与此同时,楚攸宁正在去赴宴的路上,恰逢六公主便相约一同前往。前世,她与皇姐不说多亲密,但总归亲情是有的,皇姐温婉娴淑,待她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嫌隙。
只可惜上一世为了两国和平被送去敌国和亲,从此便是永别。如今看着她的面庞,楚攸宁神情复杂,心事重重。
楚祥宁瞧她有心事,询问道:“这是在想什么这么认真?”从前她到哪里哪里就不消停,还从未见她这般安静柔顺,倒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楚攸宁摇头一笑了之,这时一阵冷风袭来,激她咳嗽几声,闻声楚祥宁顿住步子,关切道:“如今天气愈发冷了,你从上次大病一场后要格外注意身子。宴会结束后让人到我宫里拿两个手炉去使,虽用处不大,也是我一番心意。”
“多谢皇姐。”楚攸宁欠身道谢。自从她重生以后,总觉得身子变差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到了殿内,身子渐渐回暖,公主的席位都安排在右下方位,她与皇姐坐一起,再往下数便是各朝臣的女眷了。按理说只有家中嫡系子女才能入宫赴宴,可楚攸宁方才视线往下方一扫,瞧见那苏落晴也在席位之中。
对此她勾唇一笑,心道如若不是母亲上位,或许她还是自己所痛恨的庶女身份,连今日的宴会也不能参加。
谁知刚一转眼,便瞧见对面坐着的男子,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苏落晴。察觉到视线他目光投向这边,见是楚攸宁,眼底心虚一瞬,却还是朝她展颜一笑。
而此人正是江裕书。楚攸宁像是被刺了一眼侧过头去不再看他,一想到前世种种这个虚伪君子,还有苏落晴口蜜腹剑,她便心生怒意,这一次不会再被他们欺骗了。
楚祥宁注意这边,不动声色打量一番,随后道:“我记得那位是你所说的江公子,文采斐然,你很是钦慕,怎的我一瞧似乎并非如此?”
楚攸宁淡然一笑,答道:“皇姐,人都是会变的,从前喜爱之物,如今不一定喜欢,就当是我变了心吧。”
“有道理….”闻言她颔首念道。随后楚祥宁眼带欣赏之意,看着她道:“没想到你病好了之后,心境变得如此通透,倒让皇姐另眼相看了。”
“皇姐说笑了。”
这时大殿内响起太监高喊:“皇上皇后娘娘,晋王殿下驾到!”
闻此声众人皆起身行礼:“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龙体康健,娘娘万福金安。”
皇上在前皇后伴在右侧一同走入大殿内,淑贵妃这次也在,身后还有一位晋王。楚钰璟入宫赴宴前先是去到皇上的书房汇报东坞剿匪一事,因此便顺着一同入宴了。
皇上入座后,抬手道:“平身吧,今日乃是冬宴,以往礼数尽可从简。”
听候皇上吩咐,众人遵旨,摆衣入座。
宴会正式开始。
楚攸宁看了看淑贵妃,早算她会出此宴席,是因贪污一案暂且定论,再者就是为了看她笑话,又怎会不出席。可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只是,现下刺客未除,仍是心病,到时宴会上必定混乱,想到这她警惕的环顾四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宴席上的所有人,想要找出可疑之人。
身后的春桃见状,小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是在找人吗?”
楚攸宁思索一阵,低声道:“春桃,你说习武之人与寻常之人有何不同之处?”
闻言春桃想了想,答道:“奴婢说不出来,可平日在宫里见那些侍卫常年提着大刀,想必手上多生茧子。”
“那可与你手上的茧子相同吗?”楚攸宁说着拿起她的手摊开来看,多是指尖之处有茧。
春桃摇头道:“奴婢觉着怕是不同,习武之人若使兵器,不仅会留下茧子,还会留下刀疤,一眼便会看出差别。”
闻言楚攸宁醍醐灌顶,若依此查找,便有头绪了。要想混入宴会行刺,只能扮作宫人,因各位朝臣女眷出行带的都是自家下人,而殿内侍奉的宫人不多,如此一来,轻松许多。
堂上坐着的淑贵妃,同样扫了一眼下方的楚攸宁,唇角勾起,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之意,好戏还在后头。
殿内歌舞升平,熏香缭绕,欢乐融洽。这时皇上视线一扫,落在男子席位上的某一处,道:“齐定侯,朕记得你此前曾向朕提过彦行的婚事,不如就趁着今日宴会,将此事一并提了罢,你觉得如何?”
圣上开口,齐定侯忙起身作揖道:“犬子的婚事皆由皇上定夺。”
皇上颔首,看向一旁的主人公,问道:“彦行,你可有中意的姑娘?跟朕说,朕即刻为你赐婚。”
季临怀起身作揖道:“回皇上,彦行并无中意之人。”
“既如此,朕瞧这太师家的李小姐蕙质兰心,温良贤德,与你实为般配,而李太师与你又有师生情谊。”
原本这赐婚是李太师为了自己的孙女,向皇上求来的,彦行虽是他门下学生,又文武俱全,样貌出众,可行事洒脱,举止随性,难堪良配。奈何孙女中意,他也毫无办法,只得拉下脸来请求皇上。
李菁如听着皇上的话,忍不住瞥向季临怀,可这一眼脸倒是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羞得垂下了眼帘。
“不如——”
正当皇上欲往下说时,季临怀却突然出声打断:“还请皇上饶恕彦行失礼之罪,只是彦行如今并无娶妻的打算,还望收回成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公然驳回圣意乃是大罪,若非这人是季临怀,恐怕就被皇上罚下重罪了。齐定侯心中一紧,慌忙起身道:“皇上恕罪,犬子并无驳逆之意。”
皇上抬手示意他住口,看着季临怀为难道:“彦行既然这么说,朕也不能强迫你,只是….朕是得了李太师的意来赐婚。如今你并无打算,可叫朕如何是好。”
天子不怒自威,底下众人皆不敢出声。李太师在这时起身,赐婚被拒,他面色铁青,沉声道:“多谢皇上好意,事已至此,老夫便不再一厢情愿了,只是老夫的孙女受此委屈,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小侯爷务必给个交代。”
他李常柳的孙女怎么能受当众被拒婚之辱,彦行爱意气用事,宁愿得罪他也要当众拒婚,尽管师生一场,可他也要替孙女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