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颜料在棉纸上画龙虎图案,最后涂上清油,挂在竹竿上暴晒风干,就做好了。”
邱荣拿起昨天做好的半成品,在棉纸上勾画。
敲门声响起,邱敬思领着杭弈清站在门口。
杭弈清沉声道,“我能进来看吗?”
三人都没意见,齐齐望向老先生。
“进来吧。”邱荣开口,声音比昨日多了几分沙哑。
邱敬思帮忙带关上门,“等我爸拍完,我们再和我爸一起聊合作的事。”
“好。”杭弈清点头,和程青禾一起蹲在摄像机后。
昨晚邱敬思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已经和老先生商量好了,明天一起来谈合作。
这不,他就起了个大早来桑兰街谈合作,展现出自己百分百的诚意。
程青禾专注地盯着摄像头,感受到他在身边蹲下,小声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谈合作的事。”
“老先生同意了?”她觉得挺神奇,明明两天前老先生还是坚决反对的态度。
昨天那一宣泄之后,就有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了。
“目前算不排斥,应该还要一起聊会。”杭弈清也压低声音,低沉而富有颗粒感的声音飘进她的耳蜗。
她微微偏头,食指举在嘴唇前,“别说话了,相机会收音。”
杭弈清轻声一笑,把目光重新投向老先生的手,正灵活地画着老虎,威严霸气,栩栩如生。
明琳见状,“您的老虎画得真逼真!”
邱荣看着手中的虎,停顿片刻,拿着画笔指着老虎的前额,“小时候我画老虎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画得像猫。”
“猫长大就变成老虎了。”明琳打趣着,深知这只猫得经历多少困难才能长成现在的虎。
龙和虎已经画完,邱荣将两盏灯并排放在身前,放下画笔。
“主体已经画完了,一般会再添点线条图案修饰,也可以题字上去。这对灯,就送给你们吧,我把你们的名字题上去。”
邱荣看向了离他最近的明琳,“说一下字。”
明琳有些受宠若惊,快速答道,“明天的明,琳琅满目的琳。”
“好名字啊。”邱荣从旁边拿出一只毛笔,往龙灯上题着明琳二字,然后依次问了他们三个人的字,都题了上去。
刚好一灯上俩名字,明琳和徐不凡在龙灯上,程青禾和杭溢清在虎灯上。
“这俩名字放一起看着太舒服了。”邱荣写完,看着虎灯上的俩名字感叹道。
程青禾望着虎灯上竖着的俩名字,“都是三个字。”
杭弈清笑了笑,“确实挺对称。”
“这就做完了,最后一步就是晾晒,你们明天再一起来拿吧。”老先生起身,拿着龙灯准备挂到窗外的竹竿上。
杭弈清见状,凑上前,拿起地上的虎灯,和邱荣一起挂到竹竿上。
“邱老先生,我们等会去聊一下吧?”杭弈清微微弯下腰,温柔地询问着老人。
程青禾看到这一幕,再次将相机对准了他,按下了快门。
幸好这次记得关了闪光灯。
盛夏的上午阳光正好,亮而不耀,肆意地洒在少年的身上,连头发丝都染上了舞动的白金,他弯下腰和老人平视,眼里尽是温柔笑意。
这一刻,他不再是平常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拽哥,而是一个尊重有礼的晚辈,一个温和阳光的少年。
她懂了,为什么乔璇会非他不可。
“走吧,”邱荣走了几步,看着正在收摄影架的他们,“你们也一起吧,帮我做个见证,录点视频。”
徐不凡瞬间反应过来,老先生这是要那他们做证人啊。
“好嘞好嘞,”他迅速应下,“那青禾,麻烦你继续录着。”
程青禾又打开了刚关机的相机,“好。”
*
龙虎工作室,又是这个熟悉的茶室。
几人围坐在小圆桌前,程青禾在旁边架了台摄像机,正对着这边记录。
“我们主要想加入龙虎灯这个传统非遗元素,在度假村做一些展览和工艺表演,结合我们的特色一起宣传,既增加度假村的多元性,又传承了龙虎灯这门技艺,互利共赢,和传统的纯商业模式不一样,您二位有什么想法吗?”
杭弈清条理清晰地陈述着他的想法,声音谦和徐缓,让人如沐春风。
话音落下,他提起茶壶,给二人斟上一杯茶,等待回答。
邱敬思无言,只是侧头望向邱荣。
打酱油三人组更是无言,坐在一旁使劲地喝茶。
邱荣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徐徐开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21。”杭弈清依旧耐心回答着,即使老先生正刻意避之不谈。
“真年轻啊。”邱荣又端起茶杯,这次不再抿着,而是一饮而尽,“有具体方案吗?”
“有的。”杭弈清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二人身前,“这是我这两天匆忙赶出来的方案,很多细节还需要我们商量之后修改。”
邱荣将文件递到邱敬思手里,“你看吧,这个事还是给你负责吧,我只管继续做我的灯。”
“爸,这就放心了?”邱敬思疑惑,明明他之前好说歹说,嘴巴都快说破皮了,他来人家都死活不同意。
现在这几句话没说,几个字也没看,就这么答应了?
邱荣长舒一口气,“龙虎灯的未来还是得靠你们啊,我已经老得快做不动了,我看这合作就尽快开始吧。”
邱敬思从未感觉到自己被父亲如此信任过,“爸您就放心吧!”
“我们近期还需要拍一个宣传片,也是越快越好。”杭弈清眉眼带笑,目光从二人身上转向了程青禾,
“帮我们拍摄?报酬管够。”
程青禾突然被cue到,怔了一下,瞥向徐不凡。
徐不凡眼力见可好,这会正挤眉弄眼地暗示她答应。
“好。”程青禾点头,深吸一口气,应下了这个“飞来横祸”。
这下她得忙死。
商量到这里,也基本差不多了。
邱荣的态度已经表明,其他的东西就交给杭溢清和邱敬思商量对接。
离开之前,邱荣叫住了程青禾,“青禾啊,刚拍的视频等会发给我吧,我拿去给松华看看。”
“好。”程青禾也笑了。
虽然她与老先生口中的松华素未谋面,但此刻也由衷地为她感慨万分。
以生命换来的信仰,必有回响。
工作室门口,杭弈清和纪录片三人组准备一起回度假村。
明琳叫住了他,不经意地瞥了程青禾一眼,“要一起吗?”
杭弈清笑着回应,“好啊。”
程青禾和他坐在后排,“你早上怎么来的?”
“踩单车。”度假村门口就有一整排共享单车,踩到桑兰街差不多二十分钟。
“你居然没坐专车?”按理来说,度假村老板这种级别的怎么也得有专车接送吧。
杭弈清靠在座椅上,随性慵懒,“今天周日,给司机放假。”
“真好,搞得我都想来给你打工了。”程青禾也疲惫地靠在靠背上。
他将视线投向她,“宣传片拍摄就麻烦你了。”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程青禾偏头,绽出一个真诚又礼貌的笑。
杭弈清辨别着她眼里的情绪。
......
看来得把报酬给她开得再高点。
商务车上,徐不凡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咋啦?”明琳一个踉跄往前砸去,脑袋差点开花。
“前面好像追尾了,堵住了。”
“那换条路?”
“行。”
徐不凡在导航上一顿操作,最后选了一条通畅无阻的远路,比原来的车程多了大概十分钟。
这条远路车道很宽,几乎没什么车辆。
前方蓝白色指示牌上赫然写着“源安度假村”,反方向的位置上写着“同理精神病院”。
白溪市顶配的精神病医院,建在半山腰上,山清水秀空气好,是精神不佳的人的绝佳休养处。
“徐不凡,我看你最适合去那里。”明琳指着精神病院的方向。
“行啊,咱俩拼个团,说不定还能大大优惠!”
“滚啊!”明琳怒了。
程青禾坐在后排,总觉得一瞬间有种空间割裂感。
杭弈清周身的空气,瞬息间像被全然冰冻,直直地盯着指示牌发愣。
程青禾偏过头去看着他。
他迅速偏头看向窗外,像在躲避目光。
“你干嘛?”
“没干嘛。”
看到他眼角有些泛红,她递了张纸过去。
“你眼睛很红。”
“风吹的。”
“......”
程青禾看着没有一丝缝隙的车窗,以及只是对着膝盖猛吹的空调冷风。
这人真是全身上下嘴最硬。
不过,怎么突然就哭了。
哭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