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道女声尖叫着划破府邸。
二人朝前方走去,最后停在了一间熟悉的门前。
里面闪着红灯,二人面面相觑。
程青禾举着观察,“这是最开始那间房子。”
“去看看。”杭弈清上前一步,推开门。
一个没头发的女人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脑袋上血淋淋一片,嘴里被塞了一块红布,虚弱求救。
芳兰站在西式的梳妆台前用力地砸着桌子,愤怒地振振有词,“这本来是我的房间,表哥为何把它给了你!”
玫瑰被根根剪断,花瓶被砸成碎片,散在地上。
见他们进门,芳兰立刻噤声,飘移到他们面前,病态一笑,像破碎的塑料花,“泽砚,你也来得太快了。”
快到我还没来得及解决顾兰伊。
“表哥,等我解决掉她,我们就能结婚了。”话音刚落下,芳兰转身朝床跑去。
“住手!”二人同时朝前跑去,制止了芳兰。
杭弈清眼疾手快,夺走了她手里的簪钗,“芳兰,我会娶你,等我父亲回来。”
刚才离开后花园之后,广播提示他们,只有说出关键词句,芳兰才会停止动作。
现在生死攸关之际,他博出了关键词句,阻止了芳兰。
芳兰闻言,沉静下来,乖乖坐回了床边,“表哥,我听你的。”
“刚才周书遇他们还在这里,难道他们也有任务?”程青禾长舒一口气,才缓了过来。
“应该是。不过刚才那声尖叫,他们肯定都听到了。”杭弈清也靠在墙边,静静等待着,心里快速思考着等会的对策。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怎么才能让宣泽墨和顾兰伊完成大婚?
程青禾也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他们应该能带回来一些线索。”
突然,门被□□踹开,“小爷我也做完任务了!”
周书遇正抱着一个人高的木偶,和芳兰长得一模一样。
他看向屋内,床上坐着一开始对他贴脸开大的女鬼,“啊啊啊啊啊——”
他迅速丢开木偶,扑进杭弈清怀里。
看到这个木偶之后,芳兰的神情突然变得扭曲,径直朝木偶扑过去,将木偶稳稳放在墙角。
“表哥,你父亲来了,我们该成婚了。”芳兰直接飘到杭弈清眼前,和他怀里的周书遇来了个贴脸开大。
梅开二度。
“啊啊啊啊啊啊——滚开啊——”周书遇猛地推开她,朝门外跑去。
芳兰从地上迅速爬起来,穷追不舍。
“啊啊啊啊啊你踏马的别追我——”周书遇不行了。
杭弈清见状立刻反应,拿起木偶,和程青禾对眼,“追出去!”
周书遇还没跑几步腿就软了,狠狠撞上正对面同样百米冲刺的乔璇。
乔璇望着他身后,一个红衣女鬼正朝着这边飞来,直直摔在地上。
慌乱中,她按下了道具,黑暗狭窄的空间瞬间爆发一片绿光。
芳兰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飞速向反方向逃跑,抢过杭弈清手里的木偶,将木偶从一个暗门扔了出去。
然后自己倒地装死,闭上了眼。
目睹全程骚操作的二人:?
正在逃跑的周书遇:??
慌乱按下道具的乔璇:!
“她这是怎么了?”程青禾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芳兰。
乔璇这会凑了过来,心有余悸道,“她其实早就死了,在知道她表哥要和别人结婚的那天,自杀了。刚才都是她的鬼魂作祟,那具木偶才是她的真身。我刚才找的那个绿光道具就是压制她鬼魂的。”
说完她就直接跳到程青禾身边,继续粘住她,寻求安全感。
“原来如此,我就说看日记的时候明明感觉是个温柔内敛的女孩子,刚才跟个病娇一样,把小爷魂都吓飞了。”
周书遇还捂着胸口,缓着神。
杭弈清也松了口气,“那我们快去走完仪式吧。”
“如果乔璇没找到那个道具,更恐怖的副本是什么?”程青禾还在想刚才的广播,总觉得就这样结束,实在是很突然。
尤其是刚才那个NPC,直接手动归魂,急急忙忙生怕穿帮,搞得她想笑。
“招来更多鬼魂吓人?”杭弈清配合她猜想着。
“把我们都嘎了。”程青禾笑着调侃着。
突然,红灯笼一齐亮起,一声唢呐长贯总督府。
无数个NPC从门外涌进,觥筹交错,欢天喜地。
刚才的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场幻梦,这里又恢复了两姓大婚的喧嚣热闹和人声鼎沸。
“杭弈清,没想到这里的布景这么绝!”周书遇拍着他肩膀,完全轻松的语调。
“确实好看。”杭弈清望着眼前一片红色,他也是第一次来玩。
大喜大悲流淌过黑夜,缝补着万千伤口。
他们四人走在敞亮的府邸中,好像自己才是NPC。
杭弈清突然被人拉走,穿上黑色西装,和穿着纯白婚纱的顾兰伊完成大婚仪式。
程青禾看着眼前的场景,古典中式的府邸里举办着一场盛大的西式婚礼,年少旧情人的鬼魂却仍旧飘荡在上空,被所有人联手压制。
这是一场巨大的讽刺式悲剧,关于芳兰,关于宣府,更关于那个时代。
爱真是个荒诞的东西。
蝴蝶飞过,却永远无法分辨翅膀下的寸土,究竟是洁净的废墟,还是腐烂的花海。
所以,盛夏也会雪崩。
仪式完,四人准备离开。
刚才和“宣泽墨”走仪式的“顾兰伊”羞怯地小跑过来,“帅哥,能要你微信吗?”
乔璇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她。
杭弈清冷眼看着她,“不好意思。”
“顾兰伊”低下头,一句话也没说,收起手机,灰溜溜跑了。
乔璇骄傲地笑了,笑得自信。
好像在说,看吧,这才是我乔璇能看上的男人。
“杭弈清,你个渣男!”周书遇跟个大喇叭一样,又不知道在控诉什么。
“我哪渣了?拒绝别人也算渣?”
“你靠脸吸引了她们,又毫不留情地伤害了她们!”
乔璇感觉他在内涵自己,“周书遇你闭嘴吧!”
“长得帅,怪我?”杭弈清挑眉。
“草,就怪你就怪你!”
“懒得理你。”
他转过身,余光瞥向程青禾。
她眼神涣散,呆滞地盯着前方大喜的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两个主人公的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人一起出来,在门口拿回自己的包。
乔璇看着时间安排,“刚好下午四点多了,我们还能在旁边的游乐场玩会,然后直接去吃饭!”
“好快!我们三个小时就通关了!我上次玩直接玩了两天一夜。”周书遇骄傲道,这种密室逃脱,玩得久玩好几天,这次居然半天不到就出来了,还是他们太厉害了。
“快快走,我正想去游乐园看看!”
说完,他就推搡着杭弈清往外冲,乔璇特地放慢脚步,和程青禾一起走在后面。
“刚才你俩去做任务的时候怎么样?”乔璇挽着她的手臂,眼睛亮亮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程青禾的脑海里浮现起假山里的场景,他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说害怕。
但她马上拂走了这段记忆,没有说出来。
答应了不会说出去就不能说,一点也不行。
“我们一起去找芳兰,找到之后芳兰就把他带走了,然后我去找他,最后就一起回了开始的地方。”
程青禾如实说着来龙去脉,直接略去了假山的细节。
乔璇收回了灼热的目光,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就这样啊。”
“他好像挺怕黑的。”程青禾看她这幅泄气的样子,还是决定多说一点。
喜欢一个人就是像这样,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所有,以及他身边所有的人。
“对,他超级怕黑,睡觉都要留一盏灯,还经常留大灯,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睡着。”一听到关于他的事,乔璇就会开始发散性地滔滔不绝,嘴角带笑,眼里带光。
程青禾毫不意外她知道,怕她问更多细节,刻意岔开话题,“你刚才一个人去做任务害怕吗?”
“啊啊啊我怕死了!幸好那地方超级近,也很好找。本来想有点机会肢体接触的,结果没有一点,还差点把小命吓没了,我再也不找这种馊主意了!”
乔璇的表情千变万化。
短短几秒里,程青禾居然就在她脸上感受到了害怕、惊奇、激动、懊悔好几种情绪。
乔璇绝对是她见过最鲜活的人类。
不,第二鲜活的。
第一个还得是季圆圆。
“密室逃脱不行,那我还能用什么方法追呢?”她懊恼地看着程青禾,可怜兮兮的。
程青禾正帮着她思考,突然,周书遇一嗓子把她吼没了魂。
“你俩干啥呢,跟俩老太太似的!快点来啊!”
她害怕这种大吼,只要一听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她都会立刻沉默,害怕得想后退。
小时候奶奶就老是和爷爷吵架,声音大到能直接穿透耳膜,震碎她的灵魂。
每次她都特别害怕,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躲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敢说。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只要一听别人说话,就会双目眩晕,头痛欲裂。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
所以她喜欢一个人待着。
所以她喜欢温柔的人。
“来了!”乔璇挥手回应,拉着她快步往前走。
她甩了甩头,甩掉那些回忆,但她也深知,甩不掉伤痕。
“你们玩不玩海盗船?”周书遇拉着他们转到了海盗船下面。
“我都行。”杭弈清正低头看手机。
“玩玩玩!”乔璇也和周书遇一样激动起来,长卷发顺着摆头甩了起来,“我最喜欢玩高空项目了。”
程青禾看着正在运转的海盗船,在空中快速旋转一百八十度,然后迅速俯冲落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忽然有点胸闷头痛,
“我恐高,我在下面看你们玩吧。”
“我正在回邱先生消息,那我也在下面等着吧。”杭弈清抬头望他们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回消息。
乔璇也不失落,小跑着就和周书遇一起去买票了。
她心下激动,男人是男人,自己该玩还是得玩。
“和邱先生商量了,计划明天就能布置好,后天开始拍宣传片。”杭弈清垂眸看她一眼,语气低沉温柔。
程青禾觉得自己没刚才那么喘不上气了。
“好。”她心安地回答,声音干净柔和,“对了,邱先生送的龙虎灯在我那里。”
他放下手机,垂眸看着她,“就放你那里吧,到时候一起拍到宣传片里。”
“可是上面有我们的名字,要拍吗?”程青禾想起那个红的虎灯,并列写着他们的名字,倒像是新婚大喜。
就像刚才在密室里看到的大喜灯笼,上面并列写着宣泽墨和顾兰伊。
杭弈清沉默一瞬,转而看着她,试探地笑,“你想拍吗?”
程青禾意外和他视线相撞,她迅速偏过头,不看他笑意融融的双眼,模糊着态度,
“我都行。”
怎样都可以,她倒没意见。
“那就拍吧,和龙灯一起,说明是老先生送的礼物就好了。”杭弈清考虑得周到。
“好。”她口头应下,心底暗喜,拍完这个宣传片就有钱买新镜头了。
二人站在海盗船下,看周书遇和乔璇兴致勃勃地上了海盗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没想到恐高。”杭弈清打趣着调侃道,低声轻笑一声。
“小时候站在围墙上,不小心摔了下来,之后就一直恐高了。”程青禾也笑着,但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爷爷奶奶住在樟城乡下,只有每周五晚上,妈妈才会从城里下班回来住。
每个周五下午,她都会一直站在围墙上,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的马路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摩托车背后的熟悉身影。
其实围墙也没多高,就一米多,但对于五六岁的小青禾来说,那墙很高很高,是当时的她能站上的最高点。
彷佛只要站上去,就能看见无数个田野之外的高楼大厦,就能看见下班奔波回家的妈妈。
结果有一次脚滑了,没站稳,从围墙上直接摔了下来。
那是个燥热的夏天,人类穿得格外单薄,她膝盖直接擦地,到现在都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杭弈清听着她简短的理由,也泛起相似的情绪,仿佛感同身受。
他停顿几秒,“摔得痛吗?”
程青禾抬眸,对他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行,都过去了。”
他们一起抬头,相对无言。
看着周而复始的海盗船,上上下下地摇摆,荡啊荡,好像能荡去遥远的未来。
她眼里始终笼罩着一层忧伤,即使她看起来再开心再激动,那层忧伤也会像一层轻纱,笼罩在开心之下。
她的情绪像风一样,让人抓不住。
他们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
他想了解更多。